玉嬌聽下人說那寒姑娘又來了,差些被口中的果子給噎住了,喝了整整兩杯水才順過氣來。
有些不確定的問下人:「哪個寒姑娘?」
下人回道:「是前兩日來拜訪的那位寒姑娘。」
確定是百里寒後,玉嬌還是忍不住的愣了一下。上次許是想要看一眼她長什麼樣的,但這一回是來做什麼?
雖然不知道百里寒為什麼又來了,但還是整理了一下儀容才去見。
上回不知道是裴疆的妹妹,這回知道了,定然不能馬虎招待。
因母親今日出門會友了,所以玉嬌也就帶著婢女去了前廳,
玉嬌到前廳時,百里寒正在喝茶。
百里寒似乎與她一樣,都對一個顏色情有獨鍾,上回她來的時候是一身簡單的姿色衣裙,這回也還是一襲紫裙。
不一樣的是,一旁的桌面上多了一個小包袱。
玉嬌從外走進,笑盈盈的喚了聲「寒姑娘」。
百里寒看到小嫂子那臉上的笑容一如既往的明艷,暗道自家兄長除了看中樣貌外,定然也是看上了人家小姑娘單純明媚的性子。
畢竟有些人在陰暗的地方待久了,總會喜歡一些明亮的東西,他那兄長許就是這其中的一個。
裴疆絲毫不知道自己的胞妹看著話少人冷,腦中卻有一個無底的深坑,想法也是一個一個的往外蹦。
更不知自己在胞妹的眼中更是變成了一個奇奇怪怪的人。
百里寒斂了心中的想法,站了起來,學著旁人的客套話:「忽然拜訪,唐突了。」
玉嬌忙搖頭:「我待在家中正無聊,還想找個人聊聊天呢,寒姑娘來得正是時候……」話一落,看到桌面上的包袱,愣了一下:「寒姑娘這是要回去了?」
百里寒道:「不是,主要是住所出了點問題,想要在玉家借住幾日,不知可否行個方便?」
若真的只是一個僅有一面之緣,且還是朋友的朋友,這也沒個信物什麼的,更不知道是真朋友還是假朋友,一般人還當真行不得這個方便。
可面前的人是裴疆的親妹妹,豈有不方便之說?
玉嬌只是怔忪了一下,然後笑著點頭:「寒姑娘是子言哥哥的好友,自然可以。」
隨後轉身吩咐身後的婢女:「青菊,你快讓人去把西廂房給收拾出來讓寒姑娘住下。」
吩咐後,便與百里寒道:「廳中悶熱,後院的小亭子涼快,不如我們去那邊乘涼邊說說話吧。」
百里寒點頭。
玉嬌猜測百里寒來尋她,定然不是真的來借住,而是有其他的事情,所以到了後院的涼亭後,便把其他人都屏退到了亭子外。
一時間亭子中就只剩下自己與寒小姑子。
寒小姑子的氣場大,而玉嬌外強中乾。平日裡也就因為有裴疆或者有家人撐腰,才會天不怕地不怕,但現在這身旁也沒個能撐腰的人,且最主要是這面前的人是婆家的人,緊張是在所難免的。
挺著個小肚子卻坐得端正,就像是在學堂中面對夫子的學子一樣,好半晌才試探性的問:「前兩日寒姑娘的兄長可有說些什麼?」
百里寒淡淡的勾了勾唇,隨而道:「我來這裡,是兄長要求的。」
百里寒最終還是向自己的兄長妥協了下來,誰讓他受了這麼多年的苦。即使兄妹感情不深,她身為妹妹,自然是要忍讓一些的。
玉嬌眼眸微露詫異。
裴疆與百里寒說了他們的事,她並不驚訝,但她詫異的是裴疆為什麼要讓百里寒來她這裡住下。
見小嫂子有所疑惑,百里寒解釋:「兄長說他擔心小嫂子的安危,所以才會特意讓我來保護。」
聽到「小嫂子」這個稱呼,玉嬌臉色微微一紅,再聽到裴疆關心她,心裡頭也跟著一暖。
「其實我身邊也有是有護衛的,他不用特意安排寒……」略微頓了一下,眨了眨眼看向百里寒,似乎不大清楚該怎麼稱呼她。
看著小嫂子那雙明亮的雙眸,再看她那因為懷孕而長了些肉的臉頰,許是年紀還小,這白白嫩嫩水靈得很。百里寒不得再次感嘆自家兄長經歷得再多,但到底還是一個喜歡長得好看姑娘的普通男人。
「小嫂子喚我阿寒便好。」
玉嬌聞言,粲然一笑,聲音甜膩的喚:「阿寒。」
百里寒端起茶水飲了一口,暗道這小嫂子還真是個愛笑的。又瞧了一眼那笑臉,心底多加補充道:笑得也很是賞心悅目。
見她飲了茶,玉嬌斟酌了一下對裴疆的稱呼,才道:「夫君說不便暴露我與他的關係,可阿寒你到我這來,別人會不會猜測你我的關係呀?」
百里寒放下了杯盞,解答她的疑問:「這不必擔心,沒幾人知道我也來了禹州,禹州更沒人知道我就是百里寒。」
玉嬌點了點頭,然後似想到了什麼,又變得有些忸怩,「那……我的事,你家中其他人可知道?」
百里寒微微搖了搖頭:「還未知道,兄長說他自有分寸。」
玉嬌鬆了口氣的同時,又覺得有些悶悶的。
隨後沒了話題可聊,妯娌二人一時尷尬了起來。
百里寒看了眼她的肚子,思索了一下,才安撫她:「你莫擔憂,你是個好姑娘,我母親向來喜歡嬌軟愛笑的姑娘,且你又懷了百里家的長孫,所以她定會喜歡你的。」
家中父兄還有她基本都隨了父親清冷的性子,而母親卻是個明朗的性子,所以一直都嫌他們太悶,對小嫂子這樣與她一樣明朗性子媳婦,定然喜歡得很。
玉嬌只當小姑子是在安慰自己,畢竟她也是見過幾個高官夫人的。這些高官夫人的架子一個比一個端得還高,就是連那日在荷樓見到黃衣女子也是如此,只差沒用鼻孔瞧人了。
想起黃衣女子,玉嬌那等熟悉的感覺又湧上來了。
玉嬌昨日回來後打聽了一下那叫做繡婉,據說是禹州刺史千金的女子,而後才知道被繡婉稱為嫂子的那黃衣女子是刺史的嫡長媳,名叫沈如月。
玉嬌好似在哪聽到過這個名字,但約莫只聽過一兩回吧,所以一時怎麼都想不起來在哪裡聽到的。
現在小姑子還在,也不好分心去琢磨,唯有日後再慢慢的去細想。
傍晚時分,待玉夫人回來後才知道百里寒要在家中住下,一時怔愣。便把女兒拉到屋中說她太過草率了,竟讓這隻見過一面的陌生人住到家中來。
玉嬌早預料到母親會這麼說,但也不能明說百里寒是裴疆的親妹妹,所以只能無奈攤手道:「人都已經住進來了,總不能再把人趕走吧,再說了,人家還是子言哥哥的紅顏知己呢,不是什麼壞人。」
說到莫子言,今日玉嬌也問了一下自己的小姑子,問她是否真與莫子言是好友。誰知小姑子直言道她不喜歡文臣,上回說關係好也只是用作拜訪的藉口而已。
當時玉嬌還在小姑子的面前說了許多莫子言的好話,想讓小姑子對莫子言改觀,可小姑子就與她的兄長一樣,都對這莫子言有意見,還是無論如何都改觀不了的那種。
玉嬌那會就想,莫不是這莫子言上輩子得罪過百里家的人,所以這輩子一個個都看他不順眼。
先前裴疆還不是百里疆的時候,她每回提到莫子言,他都是沉著一張臉,不喜之色早就已經形於言色之間了。
玉嬌哪裡會知道,不管是先前的裴疆,亦或者是現在的百里疆,都對莫子言極為不待見。
想到裴疆,玉嬌又愁了,也不知道他此時在做些什麼,好像與他說說話。
——
悶熱了大半日,在入夜後便下起了一場大雨。
玉嬌心心念念的裴疆在帳中看著大半日文書,有些許的疲憊,便握拳支額閉眼淺寐。
伴隨著帳外邊的雷雨聲,裴疆似乎夢到了些關於過去的記憶。
他記起自己似乎當過玉嬌的護衛。
那時她並不喜歡他,或者說對他有很深的戒備更為貼切。
他記起那時僅是對她說了一句「小姐長得好看」,便被她調到了外院去。
而後又似乎是去了什麼地方打獵,他因救她而受了傷,所以才讓她放鬆了戒備,也因此被調回內院。
休養了幾日後便打算回到她身邊當值,誰曾想到了她的小院外,便聽到她笑聲清脆,緊接著再見到的卻是她對那莫子言巧笑嫣然,笑得好不開心的畫面。
她這般輕鬆愉悅的模樣,與在自己面前百般提防戒備的模樣截然相反。
不止夢中的嘴角拉平了,就是夢外的嘴角也是拉平了。
這時帳外有腳步聲傳入,裴疆頓時從夢中抽離了出來,睜開了眼眸後,臉色瞬間沉了下來。
原來,這就是他一開始就看莫子言不順眼的原因。
這時外邊傳來趙虎的聲音,「將軍,屬下趙虎。」
裴疆斂了斂神色,隨即沉聲道:「進來。」
趙虎撩了帳簾走了進來,隨後停在桌前,拱手,「回稟將軍,玉家已有少將軍守著,屬下便回來復命。」
裴疆「嗯」了一聲。
「那屬下便先退下了。」
趙虎正欲退出帳外,裴疆卻忽然喊了聲「稍等」。
趙虎停下腳步。
裴疆輕扣著桌面,低眸不知在思索些什麼,半晌後才抬眸看向趙虎,問他:「你可見過今年的狀元,也就是現在的翰林修撰莫子言?」
「回將軍,見過兩回。」
「莫子言此人如何?」
因趙虎低著頭,不知自家將軍是怎樣的表情,只以為將軍想要了解莫子言,從而拉攏他,所以很誠實把自己的看法說了出來。
「屬下雖然只是見過兩回,但屬下從心底覺得莫修撰此人是個真君子,不僅學富五車,為人更是溫文爾雅,待人非常有禮,是個值得相交的人。」
趙虎絲毫沒有察覺到自家將軍冷沉著一張臉,黑得很,只是說完話後,覺得自己的脖子有些涼颼颼的,還有些納悶這帳篷哪來的冷風。
裴疆冷聲道:「知道了,你退下。」
趙虎帶著退了下去。
而裴疆在帳靜坐了許久,一刻後才站了起來。
走到了帳篷的門前。撩開了帳簾,看了眼外邊的大雨,沒有猶豫,直接走入雨幕之中。
此時也不是很深夜,玉嬌正準備就寢,忽然窗戶被敲了兩下。
玉嬌循聲望去,只見有一個高大的影子映在窗戶紙上邊。愣了一下,正要問是誰的時候,卻傳入裴疆那低低的聲音,「是我。」
聽見是裴疆的聲音,玉嬌又是一怔。
外邊還下著大雨呢!他怎麼突然就來了!?
忙去開了窗戶。只見他站在窗戶外,渾身濕透了,就連頭髮淌著雨水。
「這麼大的雨,你怎麼來了?!」
裴疆抬起一雙黑眸,在光影之下凝望著她,低聲說:「想你了,便來了。」
玉嬌心底猛然一顫。
怔愣了片刻,忽然一個響雷,讓她瞬間回了神。看著他身上濕濕噠噠的,生怕他淋了雨生病,所以甚是緊張騰開了位置:「外邊雨大,你快些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