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一句底氣不足又模稜兩可的「好像是」導致戚年接下來的半個小時,只能接受戚媽對她那位「男朋友」的盤問。
比如,戚媽問:「他幾歲了?」
戚年努力地回想了一下:「好像是二十八。」
戚媽「呵呵」了一聲:「你連你男朋友幾歲都不知道就敢跟他交往?」
戚年立刻改口:「二十八!我確定。」
戚媽喝了口花茶,涼颼颼地睨了她一眼:「我喜歡差四歲的。」
戚年眼觀鼻鼻觀心,低頭盯著禿了一耳朵的兔子拖鞋,不作聲。
「二十八歲了那總該有個正經工作了,幹什麼的?」
當教授?不行,這個不能回答。她還沒畢業,師生戀的噱頭估計會嚇著戚媽。
「做實驗的……」戚年小心翼翼地觀察著戚媽的臉色,見她皺起眉,立刻補充「夏夏和李越都認識,還挺熟的。」
戚媽媽剛皺起的眉頭一舒,暗自琢磨。
跟劉夏和李越都認識,那人品應該不會壞到哪去。又是做實驗的,就不知道會不會有危險性……
「他家住哪?」
「住祁承那……」戚年輕咳了一聲,又裝作不知情一般補充一句:「就那附近的小區,我還沒去過。」
戚媽滿意,微微頷首,提醒她:「都在交往了,住在哪裡還是要知道的。找機會要問問他家裡有什麼人,要知根知底。你不好意思問就讓夏夏李越問,他們不是熟嗎?」
戚年乖乖地「哦」了一聲,溫順地點頭:「知道了。」
戚媽這才露出幾分笑意:「那他平常捨得對你花錢嗎,大方不大方?男人太小家子氣了以後過日子會委屈你,你得擦亮眼睛盯著,別談個戀愛就一頭栽進去。」
戚年被問得滿頭虛汗,胡亂點點頭。
這八字沒一撇的事,她回答得心虛氣短,簡直折壽。
眼看著戚媽還要再問些什麼,戚年急忙挽住她的手,在戚媽媽的懷裡蹭了蹭,撒嬌:「他對我挺好的,媽你就別多問了。我晚上還要更新呢,等改天我把他帶來給你看看,你自己問他好不好?」
戚年原本是想先搪塞過去,不料,卻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只見戚媽眼睛一亮,非常贊同戚年的提議:「既然你喜歡,那就早點帶來讓我先給你把把關。也不用挑什麼日子,這不是七寶在這嗎?哪天他把七寶帶走的時候,你讓他上來見一面。」
戚年頓時石化……
這不是要她的命嗎!
左哄右哄,好不容易把戚媽媽哄走。戚年關上門,反身靠在門板上直喘氣,手心的虛汗沁得發涼。
即使高三那年叛逆期,戚年也沒敢在戚媽媽面前撒過謊。今天可真是把這幾年的謊都給撒光了,這會腎虛氣短地只想抓個壯丁補一補……
她轉頭盯著趴在地上叼著兔耳朵賣萌的七寶,勾勾手指:「你過來!」
壓低的聲音里是故作嚴肅的兇悍。
七寶像是絲毫沒察覺到她虛張聲勢的怒氣,搖著尾巴走到她面前,靜靜地看了幾秒鐘。那漆黑的眼睛裡,映著她和天花板上的壁燈,暖得像是正午的陽光。
戚年扭開頭哼了一聲,抬手指住它:「你現在是膽子越來越肥了啊,你知道……」
話音未落,指尖一暖。
戚年詫異地轉頭,只見七寶不知何時吐出兔耳朵,張嘴叼住了她的手指。
濕漉漉的,還有些黏糊糊的……
見她看過來,七寶努力地搖尾巴。微微眯起的眼睛,像是在對她笑。
這麼一隻漂亮的金毛,耐心十足地安撫著她強裝出來的暴躁。
戚年發現……她完全沒法再硬起來啊!
她嚶嚶嚶著用另一隻手捂住臉。
什麼樣的狗就有什麼樣的主人,戚年現在算是懂了。撩起人來,真是……無論什麼情況都無法免疫無法習慣。
悲憤交加的戚年,怒而告狀。
一分鐘後,紀言信的手機里收到這樣一條投訴。
「紀老師,七寶吃了我的兔耳朵!」
紀言信正在和邵醉視頻,研究一組實驗中出現的異常數據。
簡訊進入時引起的電流波動讓他低頭看去,對面的邵醉也是話音一止,暫停了交流。
兔耳朵?
紀言信微微蹙眉,邊示意邵醉繼續,邊回:「什麼兔耳朵?」
戚年解釋:「兔子拖鞋,七寶把耳朵叼走了【笑cry】。」
紀言信幾乎是立刻就想起了前幾天在她微博上看到的那雙粉紅色的兔子拖鞋,上面毛茸茸的兔耳尤為顯眼。
好像是韓國代購回來的?
七寶總破壞戚年東西的習慣怎麼現在也沒改掉?
難道它也喜歡那種女孩子才喜歡的,毛茸茸的,亮晶晶的,又長得漂亮的東西?
邵醉提了幾個點沒等到紀言信的回答,一抬頭,就見紀言信眉心緊鎖。他一頓,疑惑地檢查了一遍自己在稿紙上推演的計算過程:「哪裡錯了?」
紀言信搭在鍵盤上的手指輕輕地敲了兩下空格鍵,很深沉地搖搖頭:「沒有,繼續。」
邵醉狐疑地看了他一眼,端起手邊的茶杯喝了幾口潤嗓,見他的注意力明顯不在他們討論的話題上,疑惑地問:「你跟誰聊呢?」
紀言信頭也沒抬:「戚年。」
邵醉還未咽下去的水差點一口噴出來,那不是……紀秋的女神?
他心有餘悸地把水咽下,含糊著問道:「出什麼事了?」
紀言信想了想,覺得也不是不能告訴他,淡淡道:「七寶把她拖鞋咬壞了。」
邵醉:「……」
沉默良久,邵醉有些不太確定地問:「那個……你們同居了?」
紀言信一頓,涼颼颼地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地反問:「我什麼時候給你這樣錯誤的暗示了?」
邵醉搖頭,抿唇,裝看不見。
簡訊提示音再次響起,剛暗下去不久的屏幕一亮。
是戚年問:「我明天能不能約你去看電影啊?」似乎是怕他會拒絕,又生硬地補充了一條:「就當做補償被七寶叼走的兔耳朵。」
……
三秒後。
戚年又追發了一條:「好不好?搖尾巴。」
五秒。
十秒。
二十秒。
四十秒。
……
三分鐘後……
戚年盯著空空如也的提示欄,懊惱地在床上踢腿又打滾。
太直接了?
更直接的她都來過,約看電影怎麼了?
居、然、不、回!
拒絕好歹也吱一聲吧!吱吱吱會不會啊!
七寶從床邊抬起頭,毛茸茸的腦袋被它自己的爪子揉地一塌糊塗,看上去就像是一團呆毛頂在腦袋上。
它「嗚嗚」了一聲,有些看不懂戚年在折騰什麼。
戚年腦子裡有靈光一閃,眼睛「噌」地一下亮了起來。
她拿起手機,「嘿嘿」怪笑著靠近七寶:「七寶,跟我一起拍個照好不好呀?」
七寶不安地站起來,正矮了身體要從戚年的包圍圈裡鑽出去,戚年一把摟住它,把它牢牢地困在了手彎里。
紀言信去廚房煮個咖啡的功夫,回來一看,手機里已經多了好幾張戚年發過來的圖片。
有武力鎮壓七寶的,也有懷柔政策抱著七寶的……所有的主題都圍繞著最後一條簡訊——「我有狗質在手,你還不打算交出贖金?」
紀言信失笑,拿起手機給她打電話。
戚年手忙腳亂地接起電話,背抵著床,盤膝坐在地毯上。
她看了眼被蹂躪得已經躲到門後的七寶,頗有種欺負了人家愛犬的罪惡感。
「我剛才去煮咖啡了。」
戚年聽到他的聲音,就不敢囂張了,「哦」了聲,乖乖地等他繼續說下去。
同一時間,邵醉在視頻的另一端悄悄豎起耳朵。
「想看電影?」紀言信問。
戚年重重地「嗯」了一聲:「想。」她表現得都那麼明顯了好嗎?
「想和我看電影?」他繼續問。
分明還是沒什麼情緒起伏的聲音,可偏偏讓戚年捕捉到一絲故意。只是加了兩個字而已,戚年卻覺得這句話曖昧得委實讓人覺得害羞。
「不回答就是不想,嗯?」他漫不經心地微揚了尾音,語氣依舊不緊不慢。讓人明知道他是故意捉弄,卻生不起半點不悅。
戚年低了頭,髮絲從她耳畔落下,她順手勾回耳後,碰到耳朵時,才發覺貼著手機的那隻耳朵溫度燙得有些可怕。
偷聽牆角的邵醉已經石化了……
甚至開始懷疑自己的耳朵聽到的那些是不是真實的……
紀言信居然在調戲人家小姑娘!
調戲!
這個詞套在紀言信身上是多麼的可怕啊……
戚年數著睡褲上的蠟筆小新,兩次數到七,沒出息地軟了聲音:「想。」
「明天很忙。」紀言信抬腕看了眼時間。
戚年這才想起,紀言信提前回來是因為有事……
她咬住唇,垂下眼:「那你的事情要緊,我……」沒關係。
話音未落,紀言信打斷她:「明天晚上七點之後……」頓了頓,「祁承這裡的影院?」
戚年愣住:「你明天不是忙嗎,也不是非要明天去看……」
「我很少為誰騰出私人時間。」紀言信慢條斯理地抿了口咖啡,看著窗外清冷的路燈燈光,聲音微暖:「你不打算珍惜?」
明明是很正經的語氣,戚年卻聽得臉頰發熱。
她眼神四下飄忽了下,不是那麼的有底氣:「那你不准反悔啊……」
「嗯。」他應了聲,在掛斷電話前,叫住她。
戚年的笑意還沒漾開,就聽他說:「我很護短,你和七寶的帳,明天再清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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