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第 24 章

  第二十四章

  東籬山位於z市偏北方,離市中心約一個小時的路程。

  那裡群山起伏,和大海相連,像一道天然的屏障。

  那時候群山沒有名字,東籬也只是群山中的一座山頭。等到後來,才被取為東籬山,意喻:「採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

  相傳古時候,有一窩占山為王的強盜,就盤踞在東籬山上。仗著這重山峻岭,背靠大海的優勢,很是囂張了幾年。

  戚年小的時候,就經常被戚爸戚媽嚇唬:「不好好吃飯,是要被強盜抓走的。」

  但嚴格說起來,威懾她這麼久的一個地方,她卻還是第一次來。

  快到山腳下時,紀言信打破車廂里的沉默,問道:「這條路繼續往下開,就是跨海大橋。時間還早,要不要去兜兜風?」

  閉眼假寐的邵醉睜開眼,狐疑地問:「這橋不是才造了三分之二嗎?」

  「有通行證就沒問題。」紀言信淡聲回答。

  就此,車到了東籬山的山腳下也未停,徑直往前。轉了幾個彎,遠遠的,就已經能看到接連到天際,看不到盡頭的堤壩。

  在關口處,紀言信把事先準備好的通行證遞給工作人員,登記過後,便放行了。

  紀秋還是第一次在東籬山看到碧藍的大海,也不顧外面風大,開了車窗。

  海風卷著大海特有的咸腥撲面而來,微微帶著涼意,瞬間把戚年一頭長髮吹得糊了她一臉。

  戚年「唔」了一聲,雙手把頭髮往後一捋,迎著海風,只能眯起眼來。

  七寶原本還蹲坐在紀秋和戚年中間的座位上,卷進車裡的風這麼強勁,它一身蓬鬆柔軟的毛髮全部吹散。

  它齜了齜牙,大約是發覺自己已經無法控制紳士又優雅的臉部表情了。整隻狗被海風吹得迷亂,乾脆耷拉下腦袋擱在戚年的腿上,委屈地「嗚嗚」直叫。

  末了,還抬起了一隻爪子,遮住眼睛。

  大橋已經建造了三分之二,長度卻很可觀。

  紀言信並沒有帶著他們走完全程,出海沒多遠,就找了個可以停車的半島,下車休息。

  紀秋最興奮,腳一沾地,就飛快地跑到了礁石處,邊跑邊招呼戚年:「戚姐姐你快點啊。」

  可憐戚年坐了一個多小時的車,腿有些發軟,踩在島上坑窪的碎石上,十足得沒有安全感。連走穩都困難,何談走快一點……

  紀言信牽著七寶解決了狗生大事回來,紀秋已經慫恿著戚年脫了鞋,和她一起下礁石泡泡腳。

  這處海域半島,地勢平緩,又是退潮時分,露出了大面積濕潤的沙灘。

  應該也有不少人在這裡玩耍,平坦的碎石地面上還有燒烤的煤炭痕跡,安全措施穩固。

  邵醉便也沒攔著,眯著眼看著兩個女孩互相牽著往下走。直到聽見七寶興奮的哈氣聲,轉身看了看,指了指下面的沙灘,眯眼笑得像只老狐狸:「我也下去看看。」

  今天的天氣好,海面上被和煦的陽光折射得亮晶晶的,像是綴滿了閃閃發光的鑽石。碧波蕩漾間,那些閃亮的光源推擠著,沉浮閃爍。

  沙灘有些冷,沒有了礁石遮掩,海風盈灌。

  戚年才站了一會,就冷得不行,哪還敢把腳泡進冰涼的海水裡,感受了一會細軟又濕潤的沙子,就迫不及待地要上去穿鞋。

  哪料,這礁石下來方便,可上去就沒那麼簡單了。

  紀秋又被邵醉拎遠了,她手腳並用地往上爬了沒幾步,就驀然一僵,站住不動了。

  腳趾上有一陣細密如針扎一般的疼痛兇猛襲來,她試探性地又往前邁了邁,牽扯到傷口,那痛像是要鑽進她的心裡去,讓她瞬間縮回腳,白了一張臉。

  戚年低頭去看自己的腳趾,不知道是被什麼割傷了。血液爭先恐後地冒出來,才一小會的功夫,圓潤的腳趾甲上就被溢出來的血色染紅,觸目驚心。

  戚年頓時傻了,僵硬著,不敢動彈。

  七寶突然站起來,不安地汪了一聲。

  它的叫聲吸引了背對著這裡的紀言信,他轉身,目光落在戚年的身上,正好和她的視線對上。

  下一秒,她帶著哭腔叫他:「紀老師。」

  紀言信眉心微蹙,順著她僵硬的站姿看向她受傷的右腳。腳掌之下,已經暈開了一片鮮紅。

  她縮著腳,不敢用力,無措地站在那裡:「我、我上不來了……」

  「等著。」紀言信示意她不要動,彎腰輕揉了一下七寶的腦袋:「坐在這裡等我。」

  七寶搖搖尾巴,乖乖地坐下來。然後歪著頭看了紀言信一眼,抬起滿是塵土的前爪,在他小腿上輕輕地拍了一下。

  紀言信翻過欄杆走下來,步子邁得又穩又快,幾步就走到了她的身前。

  戚年已經嚇得要哭了,一雙眼睛濕漉漉地看著他,聲音都在顫抖:「我怎麼感覺……血還在不停地流?」

  紀言信抬手扶穩她,不自覺就軟下了聲音:「怕什麼,抬起腳來我看看。」

  戚年這會也沒心思去留意他的溫和,翹了翹腳尖,抬起腳來。

  紀言信一手扶著她支撐著她身體的重量保持平穩,另一隻手,猶帶著他溫熱的體溫,不期然握住她的腳踝。

  腳上的傷口被鮮血掩蓋,也不知道割傷的程度,得去車上先清洗傷口,儘快處理。

  他鬆開她的腳,站起來,看她一副馬上就要哭出來的表情,問:「很疼?」

  戚年搖搖頭。

  「還能不能走?」他繼續問道。

  戚年試了試,咬唇倒抽了一口涼氣,底氣不足道:「我、我單腳跳上去吧,應該可以……」

  紀言信毫不客氣地輕笑了一聲,示意她往上看:「你確定?」

  戚年支支吾吾地說不出話來。

  紀言信也沒真的要聽她的回答,原本扶著她的手從她背後繞過去,握住她的肩膀,另一隻手托在她的手肘處,以一種把她鎖在懷裡的姿勢支撐著她身體全部的重量。

  戚年一愣,整個人僵直在他的懷裡,連呼吸都忍不住放輕,生怕驚擾。

  他的體溫隔著衣料熨帖在她的後背上,溫暖得有些發燙。

  戚年卻不敢分神,隨著他的腳步小步小步地往上挪。

  可紀言信的存在感哪裡是她想忽略就能忽略掉的?無論是他握著她的手,支撐著她的手臂,還是他呼出的氣息,無一不讓戚年心神蕩漾。

  蕩漾著蕩漾著,耳根子就默默地紅了起來。

  蕩漾著蕩漾著,臉上的溫度漸漸燙人。

  蕩漾著蕩漾著,人……也熟了。

  明明很長的路,卻沒多久就到了。

  七寶搖了搖尾巴,小步跑上來迎接。大約是聞到了讓它有些不安的血腥味,它前爪趴地,有些焦躁地「嗚嗚嗚」直叫。

  紀言信想起什麼,立刻鬆開她,先去牽七寶。

  安撫住了七寶,他依舊沒鬆開牽引繩,只是看著她,平靜地問:「能不能自己處理傷口?」

  戚年雖然不知道七寶怎麼了,但也知道這個時候不要添亂,點點頭。未受傷的腳先穿上鞋,然後單腳一蹦一跳地往停在不遠處的車跳去。

  離那輛奧迪只有幾步遠的時候,奧迪的車燈閃了閃,發出解鎖的聲音。

  戚年回頭看了眼。

  紀言信半蹲在七寶身邊,正揉著它的下顎,大約是察覺到她的視線,側目看了她一眼,很快收回了目光。

  戚年捂著漏跳一拍的心跳回過頭,滿腦子都是——

  好想當被他摸下顎的七寶啊啊啊啊啊!

  ——

  紀秋被邵醉拎回來時,戚年已經處理好傷口。

  七寶趴在她的腳邊,時不時地抬起眼睛看看她,發出輕微的咕嚕聲。

  紀秋撿了不少漂亮的貝殼,獻寶似得攤在戚年的面前讓她隨便挑一個拿走。

  戚年一個選擇困難症,愁得眉頭都擰在了一起。

  東籬山有修建好的山路,繞著山路而上,沒多久就到達了山頂。

  常年有人來這裡露營燒烤,東籬山的山頂也有工作人員負責值班。

  眼看著馬上就要立冬了,這時候來露營的人已經非常少了,也許是這兩天的天氣好,等他們上來之後,陸陸續續地又來了幾隊露營的人。

  入了夜,東籬山的氣溫驟降。

  這時的四個人,已經分配好帳篷,架起了烤箱。

  邵醉在烤肉,那「滋滋」滾動燃燒的油聲,饞得餓了一下午的戚年飢腸轆轆。

  七寶已經很不矜持地繞著邵醉打轉了,濕漉漉的鼻尖亮亮的,時不時舔邵醉一口,又或是乖巧地蹲坐在他面前,吐舌頭賣萌。

  邵醉被七寶黏得受不了,怒得大叫:「紀言信,管好你家的狗!」

  紀言信聞言,懶洋洋地轉過身來,很是敷衍的叫了聲七寶。

  美食當前……

  七寶紋絲不動。

  戚年忍不住笑了下,偷偷地去看紀言信。

  東籬山上的夜空好像格外的乾淨清澈,雖然沒有盛夏的夜空繁星璀璨,但今晚的夜空綴著星輝,像是一片要攏住大地的星幕。

  那些星辰,觸手可摘。

  紀言信仰頭看著這片星空,燃燒的篝火映得他的雙眼格外的明亮。

  周圍的一切,好像都與此刻的他無關。

  他只是靜默著,佇立著,可就是這樣毫無防備的,讓戚年的心房,一次次震盪不歇。

  還說讓她自覺地放棄……

  怎麼做得到啊!

  戚年剛大著膽子去看他,還來不及仔細欣賞,紀言信倏然轉過頭來,用僅兩個人能聽見的聲音問:「你什麼時候開始喜歡我的?」

  戚年腦子一懵……

  獸液奔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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