蠱苗族的人都清楚,只有讓種蠱的人親手去解,蠱才會解除,或者,把種蠱的人幹掉,蠱才不會被操控。
我在回來的路上,居然遇見了黑儂。
這個老妖婆有些得意地看著我,說,奶奶在世的時候,對她百般打壓,現在,她要把曾經受過的一切委曲,都還給我。
我冷冷地盯著她,一句話也沒說,我忽然想起奶奶曾經對我說過,如果黑儂不讓我好過,就叫我到屋子後面的樹洞下找一找,那裡會有我想要的東西。
我從那個樹洞裡面找到了一個油布包裹著的木頭盒子,約有拳頭大小,打開之後,裡面只有一封奶奶留給我的書信。
信不長,我很快就看完了,原來,我平時跟著奶奶唱的「兒歌」,竟然是一系列的咒語,這些咒語可以催動種在別人體內的蠱蟲。
還有一件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我交給族長的那隻白蠱,它竟然是我的本命金蠱。我用自己的精血養了它那麼多年,別人無論用什麼辦法也搶不走。
並且,只要它在我體內,我就能隨心所欲地給別人種蠱。
按照奶奶最後的交待,我把信燒成了灰,心情複雜地坐在地上。
我本來有反擊黑儂的機會,但是,我卻把這個機會浪費了。我不甘心,便在心裡默默地召喚,希望能把我的白蠱喚回來。
誰知道我喚來喚去,手腕處卻爬出來那條讓我又愛又恨的黑蠱。
這些年來,我一直覺得它對我並無惡意,雖然奶奶一直想弄死它。並且,我有時還發現,這個小傢伙看我的眼神,似乎還很親熱。
甚至有一次,我看見它和小白頭碰頭,尾觸尾地抱在一起,親如兄弟一般。我不得不懷疑,曾經把它種進我體內的那個混蛋,可能已經死了。
我的推測是有一定根據的,畢竟過去了十多年,那人能夠種下讓我奶奶無解的蠱蟲,說明他一定是個高人。正常情況下,他的年齡想必也不會比我奶奶年輕。
它在我手心爬來爬去,如果它能和我心意相通,它就應該幫我去收拾黑儂。
但它沒有去。
「小黑,你能不能告訴我,小白在哪裡?」我剛剛沖它念了這麼句話,它「嗖」的一聲,就竄進林中不見了。
它要去哪兒?我失望地看著起了白霧的山林,就算它要給我帶路,也不能跑得這麼快啊!
小黑走後,我心裡卻沒有一絲解脫的感覺,因為小黑還會回來,以前它也出去過很多回,但最後都會鑽進我的手臂,好像我的身體才是它最終無法割捨的家。
我走到木樓的老舊書櫃前,抽出那些線裝的發黃的書籍百無聊賴地翻了翻。這些書是手抄本,上次族長帶著黑儂到我家來翻箱倒櫃時,一度把它們扔得滿地都是。
但我並不心痛,因為這是些經書,諸如《金剛經》、《般若波羅蜜心經》和《驅魔心經》等等,這些經文,我早已經在奶奶的督促下倒背如流爛熟於心。
大概在凌晨三點左右,我正靠著床頭睡得有些迷糊。忽然,我感到額頭上有什麼在爬,心裡一驚,頓時醒了過來。
我伸手便按住了兩個軟綿綿的小東西,拿到眼前一看。借著月光,我看見了一白一黑兩條蠶一樣的蟲子,心裡頓時大喜,這不是小白和小黑嗎?
我很想知道,小黑是怎樣找到小白的,小白之前被族長關在了什麼地方,它們是怎麼脫困的?
可這兩條小蟲纏在一起,仿佛在交歡,並沒有告訴我答案。
好了,我的小白終於回來了,如果奶奶的遺言不假,那我是不是就可以給黑儂一點顏色看看了。
奶奶走後,黑儂可是我們寨子裡面最厲害的神婆,以我現在這點道行,就敢給她下蠱?
我心裡七上八下忐忑不安。
我撫摸著小白,腦中忽然閃過一絲亮光,既然奶奶曾經讓它到我體內去對付小黑,那它是不是還可以對付別的蠱蟲?
想到此,我便用意念默默地告訴它,能不能把我體內別的蟲子都叼出來?
如果小白真有這樣的能耐,那我更不能直接叫它把我體內的「害蟲」吃掉,因為它吃或者不吃,我得親眼看見,那樣才會安心。
我將一隻銀碗置於桌面之上,很快,小白叼來了兩隻蟲子,其中一隻是讓我恨之入骨的桃花蠱,另一隻則是從未見過的淡綠色小長蟲。
我困惑不已,不知這綠蟲何時潛入我體內,但可以肯定的是,它絕非奶奶所放。那麼,這綠蟲應是黑儂植入我體內的。
我冷笑一聲,添了些油,拿起火柴,試圖將它們付之一炬。火柴即將劃燃之際,我猶豫了,如果我此刻將桃花蠱燒死,那林婉日後便可背離我。
若我未解此蠱,她將來或許會成為我的妻子,儘管她只是屈從。
火焰在碗中燃燒,兩隻蠱蟲在碗中翻滾,然後,我聞到了一股誘人的香氣,我舔了舔嘴唇,飢腸轆轆。
我在屋中搜尋,找到一隻落在牆角的蘿蔔,只是上面有個被老鼠啃過的缺口,還爬滿了米粒般的黑蟲。
我心中一動,對小白道:「你能否將它們驅走?」念頭剛剛升起,我便看到那些蟲子如驚慌失措般,飛快地鑽入地下。
我再道:「小白,去尋一條能噬人心的蠱蟲,最好是母蟲,能快速產卵,成群結隊。」
不一會兒,桌子上多了一隻墨綠色的蟲子,如豌豆般大小,肚皮圓鼓,醜陋無比。這么小的蟲子,能鑽進黑儂體內,咬穿她的黑心嗎?
前些年,我和卿卿在外讀書,奶奶將她的所有銀飾換成錢。
如今,家中唯一值錢的便是這隻銀碗。我微笑著,待天明,這隻碗便是你的了,黑儂。
黑儂沒想到我會主動找她,當她推開門,看見我捧著這隻碗時,她有些驚訝,眼中卻掩不住喜悅,仿佛看見了我的奶奶在向她求情。
她接過碗,冷笑道:「一隻破碗就想讓我放過你,真是痴心妄想。」
就在這時,她的臉色突然變得青紫,一臉兇相,「臭小子,你活得不耐煩了,竟敢給我老婆子下蠱!」
我急忙後退幾步,我並非懼她撲來,而是怕她身上的毒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