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季瀾被那聲音嚇了跳,剎那間驚的顫身。閱讀抬眸一看,高大的身影就依靠在柱邊,臉色宛如看戲般慵懶,身上黑袍已換了一套,仍是用金線縫上奢華紋路,卻明顯與昨日的不同。

  吭。

  為何你進出間連個腳步聲都無。就不能親切愉快的大喊一聲「我回來了」?

  只是季瀾心中吶喊歸吶喊,面上卻絲毫不想開口。方才被這麼一嚇,傷口頓時又拉扯到,讓他痛的更是眉心蹙起,只得緩慢的將衣袍給拉上。

  夜宇珹驀地說道:「桌上是昨日的解藥。」

  季瀾偏頭一看,上頭果然放了只小瓷碗,不知何時擱於那處。

  「現在就給我解藥?」

  人還挺好。

  夜宇珹勾唇道:「解藥一共三碗,此為第一碗,其他兩碗沒喝的話,一樣是七孔流血而死。」

  季瀾:好的呢,總之不順你意就是死。

  他撐起身子下榻,雪袍衣角又跟著再度落地,就這樣拖著身步至桌邊。端起碗一口乾盡。

  而後氣虛問道:「我們何時要出發?」

  夜宇珹只道:「待會。」

  他懶散的打量了季瀾幾眼。方才對方衣袍掀開後,露出的一截腰腹削瘦又單薄,膚色極白,以至於上頭的紫印特別顯眼,而對方也痛的發出嘶聲。

  季瀾聽見回復,滿意的點點頭,覺得夜焰宮辦事還挺有效率,一面思考著自己是否也該收拾下行囊。可忽地又想起原主根本沒這種東西,畢竟是被擄來的。

  囚鳥的悲哀。慘。

  …

  夜焰宮東側一角,馬殿裡。

  此處飼養了好幾頭靈獸,全是駿馬種類。

  可裡頭最顯眼的,便是某匹一眼望去便張揚酷跩的靈馬。

  安爻將韁繩悉數套上其他馬兒,接著小心翼翼地朝踏湮駒請示再三,才敢將其套上牽繩,接著困惑的朝安賜道:「為何宮主一大清早便要我拿藥去膳房熬?」

  早上夜宇珹交代事情時,一旁抹桌的下人聽見那漫不經心的懶肆口氣,手上速度忍不住越加越快。

  安爻不禁感嘆。宮中清掃的速度一年比一年更有效率。

  安賜動作俐落的將繩索給系牢,神色自若道:「你沒見昨日在前廳上,仙尊被阮堂門給打傷?」

  安爻頓時瞪大眼,反駁道:「廢話我在場,自然看見了。」

  幹嘛!現在是拐著彎罵他弱智?

  安賜瞟了他一眼:「你不是?那為何還問這種蠢問題。」

  安爻:「……」

  半晌後又道:「所以藥湯是給仙尊的?」

  安賜表情毫無波瀾,只道:「所以你是真蠢?」

  安爻氣的將馬繩一摔。

  你我同身為左右護法,把我氣死了是能接收什麼嗎!

  安賜見對方一副氣呼呼的模樣,便出聲提醒:「系好了就趕緊走,宮主在等。」

  安爻瞪著他,道:「仙尊不是還得喝藥嗎!我看見那湯里有止疼麻沸的藥材,待會兒才能生效,我們遲點又不礙事。」

  且那把藥材中不只麻沸散,還有些化瘀化疼的東西。

  於是他略為好奇道:「宮主居然會準備湯藥給仙尊,你想這是為何?」

  安賜:「有什麼好問的,不就怕對方拖累我們行程。」

  眾所皆知,夜宇珹耐性並沒有多好,省的季瀾路上突發狀況,喚大夫來診療什麼的斷不可能。而他知道眼下宮主沒要讓季瀾死的意思。

  安爻感嘆道:「也是,總歸宮主的耐性就比米粒大那麼丁點。」

  安賜瞥了他一眼:「這話你等會兒去對宮主說吧。」

  安爻冷不防被噎了一口,腦中又忽地閃過什麼,瞬間露出竊笑表情:「對了,你此次上趕著去雪髯城,不就為了那沒智商的傢伙?」

  安賜這回便沒有答話了。

  安爻瞬間感覺自己扳回一城,緊接著再道:「幹嘛?你找到何涼涼後便要打他一頓?」

  玩笑歸玩笑,可他知曉對方應是有些急了,才會在五天內向宮主稟報兩次一樣的事情。

  身邊頎長的身影未吭一聲,將手中稻草盡數餵給馬匹後,才道:「走吧,時辰到了。」

  安爻這才沾沾自喜的收回打量視線,牽著馬匹跟在後頭一同散步出殿。

  …

  魔尊寢殿前,偌大的黑金馬車就停於門口階梯之外。

  半刻後,一黑一白的身影才相繼走了出來。

  安爻仿佛要去踏青般的綻出笑靨,安賜則站的直挺,表情肅然。

  兩人雖穿著同樣的青袍衣飾,可周身氣場卻天差地遠。

  季瀾遠遠的端詳了一會兒。心道,組個相聲或許能火。

  此時的他又有心力觀察這夜焰宮的景色了。方才喝下那碗湯後,不知是何種原因,總之腹間疼痛很快便消了大半,走路也不必再彎著腰。

  夜宇珹直接便上了馬車,季瀾跟著坐進後,只覺得這人簡直無時無刻都將狂妄酷霸跩的人設發揮到極致。

  居然連車內坐姿都可以這般張揚。十分欽佩。

  他正襟危坐於一角落,沒了疼痛後臉色又恢復淡定,雖然搶救計劃是與對方打好交情,可畢竟他是仙尊,還是需要偶爾展現仙氣飄飄、一身高潔。

  據他了解,時不時的面若冰霜,特別能展現這種職業的高度與修養。

  此時夜宇珹一人便占了超過半車廂的位置,長腿橫跨於坐墊上,懶懶地朝車廂外頭說了聲:「出發。」

  季瀾:「……」

  你可知道,連空氣都覺得你囂張。

  …

  一路上。

  馬車不算顛簸,不愧是富甲一方的夜焰宮,灑銀兩即小事一樁,總之不只車廂內舒適奢華,四隻大輪還特別堅固安穩。

  隔了一小會兒,季瀾撩起身旁的紗簾,想看看外頭天景,然而窗外景色已是一片荒煙蔓草,哪裡還有夜焰宮周圍的富麗景象。

  最前頭拉車的馬匹通體純黑,滑順的鬃毛無一絲雜色,在日頭底下閃著亮眼光澤,四條健壯的腿正極速的往前邁,如風馳電擎,即使在烈日之下也絲毫沒有緩下,奔騰間,每個動作都展現出力與美。

  季瀾心底一詫,這靈獸的速度簡直不要太快!他坐在紮實的車廂里還真的毫無感覺。

  那黑墨如發的鬃毛馬尾巴甩啊甩的,他凝望了一陣,忽地記起這靈馬便是《仙尊嗷嗷叫》中夜宇珹的坐騎,名喚踏湮駒,能日行千里而不停,且非常有個性,誰的話都不聽,單單只聽夜宇珹。

  純黑的馬蹄用力踏在坡地上,每一步揚起都攪動砂土,塵沙飛舞間,季瀾看的是嘖嘖稱奇。

  果然,神駒配反派,大寫的跩。

  只不過他從未騎過馬兒,更遑論靈獸,倘若有空,他也想嘗試大俠的感覺!

  夜宇珹見對方削瘦的脖頸微微歪向一側,銀白髮絲隨著車外陣風紛飛,視線專注的連眸都不眨,似乎想將前方黑馬給瞧個清楚。

  可季瀾分明不是第一次見到踏湮駒。

  最初他從叱骨谷將人擄回時,乘坐的便是自己坐騎。那時季瀾坐於後頭的另一匹馬上,雖靈力被封卻滿身寫著風骨不屈,由安賜安爻騎於兩側看守,一路回至夜焰宮。

  半刻鐘後。

  [季.觀看馬術表演.瀾]終於將脖頸給伸回車廂。

  頰面髮絲被吹的微亂,他有些不順手的撥了兩下。

  這長發還挺麻煩,雖然仙氣飄渺,可一整天的纏在脖子上也是不便。

  然而昨日他也用力回憶起一些雪髯城的細節,這趟除了把突然出現的何涼涼給帶回,另一件重要之事,便是打探蒼刎珠的下落。

  此珠外型圓潤光滑,為潤白之玉所組成,且在夜間能發出光亮,總之就是所有武俠小說中夜明珠的外觀。而這蒼刎珠還有個重要用途,為開啟蟲煙潭境的至要關鍵,約莫是種鑰匙的概念。

  只不過雪髯城也屬《仙尊嗷嗷叫》里一個難熬的波折點。文中,夜焰宮帶著人馬到半蝶教調查蒼刎珠下落,原主也終於迎來首次逃脫夜焰宮,摸著線索跟到了雪髯城,豈料兩方一言不合又當場打起來,而仙尊雖然凝聚了剩餘丹靈,衝破魔尊的封靈限制,可身軀仍是受了影響,故實力減半,最終在此場衝突中敗給對方。

  過程中夜宇珹甚至用了極少出場的長鞭。進而在原主身上留下了第一道嚴重傷痕。

  季瀾當時看到這裡,差點忍不住給出他人生中第一個負評。

  為何仙尊只能有如此悲慘的待遇!對方反派氣場圍繞,金手指大開。難道原主身為主角,就不能也跟著一起開!

  作者卻大方表示,寫這段就是為了突顯兩人間的衝突美,不要在乎那麼多細節。

  季瀾:聽你胡扯!【手動差評】

  他面不改色的回想完這段劇情,抬眼向車廂主位某個酷霸跩的人說道:「此次去雪髯城,我便要將涼涼給帶回。」

  順便找找你也在找的珠子。再用力想想辦法,看怎麼渡過此劫。

  「喔。」夜宇珹一臉漫不經心,眼神慵懶。

  季瀾毫不在意他的回答,反正這人就是這樣。大概一天不邪魅狂狷就會死。

  於是他又道:「涼涼與我會合後,我能否回霜雪門一趟?」

  夜宇珹興味盎然的瞟了他一眼,懶聲道:「不能。」

  季瀾淺吸一口氣,在心裡連續重複了十遍「心平氣和使我熠熠生輝」,然後說:「所以涼涼要與我一同回夜焰宮嗎?」

  「你回,他無所謂。」

  季瀾再度深呼吸:「能否…打個…商量?我偶爾回去霜雪門兩天,行嗎?」

  畢竟別人初一十五都能回娘家,為何他不行。

  不對。這話似乎哪裡有問題。

  夜宇珹驀地揚起唇角:「可以,本座跟著過去。」

  季瀾瞬間瞪大眼:「你和我回霜雪門!?」

  不是啊喂。

  初一十五回娘家時,另一個通常會跟著去嗎?

  呃。不對。這話貌似更有問題了。

  他趕緊道:「還是算了。」

  約莫對方一踏進霜雪門,裡頭養的上百隻雪貂,立即被那邪肆氣場給嚇的翻肚。

  不妥,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