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瀾瞪著那頁面。閱讀
十分糾結該不該繼續念風流秘史。
可如今他受人脅迫,似乎只能繼續當個免費複讀機。
為了提振精神,他便打算起身坐到桌邊念書。
唉。
懸樑刺骨什麼的,也許終有一日用的上。
他艱難地壓著敞開的前襟下榻,見窗邊桌几擺了套嶄新的黑袍,知曉是安爻準備在此,要讓夜宇珹梳洗後替換,便朝床上人說道:「這腰帶借我,可以嗎?」
他衣衫未裂,就是缺個綁的。
夜宇珹望著他,頰邊弧度似笑非笑,明顯毫無在意那套衣飾。
季瀾便將那套沉甸甸的黑袍給拎起,緞面布料極有份量,加上許多處的精細繡紋,他抽出中間衣帶,上頭紋了些金色繡線,精緻而奢華,摸過去的觸感只有五個字。
高端上檔次。
左右端詳後,發覺帶子最邊沿確實有和他衣帶上一模一樣的扣環,便朝另一人揚了揚手中長帶,表示自己拿走了。
這種高級貨,約莫夜焰宮有上百條,畢竟魔頭家大業大,少了幾條壓根無所謂。
季瀾花了點時間系上後,便拿起掌門秘史第二集,坐於桌邊。
夜宇珹仍靠坐於床頭,姿態張狂,長指拉過被扔至床邊的雪白衣帶,置於指間把玩。
上頭小扣已被他方才的力氣扯壞。
桌邊那道削瘦的背影,背影淡雅,銀白長發披於肩,淡色的長睫低垂,正專注念書。
墨色衣帶系在那窄腰上,看起來似乎隨時能將人勒斷,腰間一抹黑襯在雪衣上頭,著實惹眼。
季瀾讀至一半,忽地好奇道:「這掌門扇子在第三代就消失不見了,難道整個教派就沒想要重塑一把?」
他身後那人似乎也正看著頁面敘述,低懶的嗓音道:「有,現在這掌門手上有鐵扇。」
「你見過?」
季瀾回過頭問道,怎知映入眼帘的,卻是一大片黑緞衣袍。
驚。原來反派離他這麼近!
夜宇珹沒有後退,只低頭看向他,道:「你也見過,四年前的譽仙大會上。」
季瀾頓時一愣。
《仙尊嗷嗷叫》開篇就是原主被擄回夜焰宮的章節,故在這之前的任何事他一概不知,對於上屆譽仙大會能說一點印象都沒有!
倒是對下屆印象深刻,他記得仙門各派聚集,整整三天沒議上多少事,反倒原主與夜宇珹打了一場長架,最終被刺穿肩頭,肩上開了個大大的血孔。
可他如今已無法去關切什麼血孔,眼下連面前這關都要過不去了。
到底!
如何是好!
季瀾腦袋混亂一團,背後逐漸滲汗。
夜宇珹見他坐立難安的模樣,便懶懶說道:「半蝶教掌門當時開了扇,與巫鳳教教主過招,不相上下。」
季瀾:天。居然還有根本沒聽過的門派。
得去哪裡科普呀QAQ!?
夜宇珹勾起唇,道:「看來你前幾日摔了床後,記憶喪失挺嚴重的。」
季瀾聞言,心中一個機靈,連忙點頭附和:「確實遺失了一部份。」
簡直一派胡言。
身為穿書者,他何止遺失部分記憶,許多事根本是一點印象都沒有!
對於作為讀者時,這就是一本讓他氣得半死的小說!可書中短短五百字的敘述,在現實中便是扎紮實實的五個時辰。每個細節、每趟牽扯、每段過往,都不是幾十萬字的小說能體現出來的!
以往《仙尊嗷嗷叫》中大面積略過的部分,對於如今的季瀾而言,每一瞬都是完整經歷,都得親身體會。
可慘就慘在,他卻毫無之前的記憶。【讀書人含恨抹淚.jpg】
夜宇珹聞言,挑眉道:「只遺失了一部分記憶?」
來雪髯城途中,他聽見車外細微的交談聲,安爻騎著馬,邊小聲與安賜交談,說仙尊簡直從頭到腳發生巨變。結論是約莫睡夢中被雷打到腦。
季瀾點頭如搗蒜:「總歸就是摔下榻,然後撞到腦了。」
這藉口實屬上乘!總之趕緊把事給圓回來就成。
只是不知魔頭信否。
夜宇珹睨了他幾眼,唇邊那抹懶散仍是未消。最終只道:「把下幾代的掌門事跡也念一念。」
季瀾見話又轉了回來,連忙再度投入桃花風流秘史的行列。
夜宇珹望著他背影,嘴角勾了勾。
四年前,眾仙門雖然舉行過譽仙大會,可季瀾當時壓根沒到場,自然也未看見什麼鐵扇。
木桌邊,白衣仙尊正挺直著背,一路將風流秘史念至第七代。
這秘史過程,便是扎堆的修真界人士上門追求,因半蝶教勢力越來越大,眾人皆想以力借力,立足於江湖,若是兩方皆有聲望的門派結親,聲譽便是更上一層樓。
季瀾看來看去,心道,總歸就是和親的概念,只是以入贅的方式。
而歷代掌門確實也都選了較有名氣的門派中人。
他疲倦的停下念誦,喉嚨已是乾渴,可桌上卻沒半盞茶。
驀然間,腰後衣帶冷不防地又被拽了下。
「念完了?」夜宇珹懶懶的鬆開手指,見季瀾視線掃來掃去,明顯在找水。
季瀾:「口乾。」
第七代的事情只念到一半,事跡比裹腳布都長。
此女名為古莘兒,連名字都取得一股掌門人風格。也許是樣貌特別出眾,追求者寫了整整五頁未完,從山寨匪類到仙門雅士都有。
然而她拒絕了擁有兩座山礦的土匪頭目,又拒絕了五步成詩的雅士,踩過一堆炮灰後,接著遇上江湖中人聶姓男子。
二人可謂天雷勾動地火,才剛見面便從城門一路打到郊外。此男子面冠如玉、天庭飽滿、英姿颯爽、神采英拔……季瀾數了數,居然一共用了十八個成語,可見這人應該就是第七代掌門的未來夫婿,要不然用這麼多語詞形容一個配角,這桃花秘史的作者約莫腦袋有問題。
夜宇珹:「有無第八代掌門的紀錄?」
季瀾搖頭:「這書就到第七代而已,況且第八代是如今的掌門人,既然還在位,記錄的人也不好意思將東西寫上去吧,畢竟現今掌門尚未成親,這東西寫起來也不好看。」
對方一個單身小姐姐,若是被記載進什麼桃花秘史里,約莫會羞惱翻桌。
第八代掌門,名為海吟吟,《仙尊嗷嗷叫》中不少她的片段。季瀾記得此女子雖然姓海,卻絲毫沒有容人的雅量,且書里雖提及她接任的過程並不順利,但這部分並未琢磨太多,基本寥寥兩筆帶過,全數重點皆放在她帶領師門上下加入夜宇珹的後援會。
季瀾揉著眼皮,突然想通了些事情,「如今半蝶教全體中毒,難道與掌門鐵扇有關?不是說在那小弟子身上嗎?」
蒼刎珠潛於暗處,此事應是沒幾個人知道。可處於明處的,第一件要物便是掌門鐵扇。
桃花大椅上,夜宇珹神色慵懶,明顯對這番話不以為意,一副本座早知曉的邪魅表情。
季瀾:……!
既然早猜到,幹嘛不說!
摔。
「所以這毒藥一事,應該從何處查起?」季瀾乾脆將話挑明,「假使那人的目的就是扇子,也清楚在小弟子手上,可平時半蝶教聚眾豈是難事?退一步說,從一個小姑娘手中奪扇,為何非得等到夜焰宮來?」
難道對方還得等先見上夜宇珹一面,才能幹壞事?
夜宇珹手上仍掛著雪白衣帶,將那雪白帶子至於五指間,正玩弄的十分愜意。
季瀾眼眸一抖,難不成是他遺漏了什麼!?
這缺失的細節部分,簡直令人膽戰心驚!
驀然間,外頭傳來一陣吵鬧。
何涼涼的罵聲從門口傳進:「我就找我師父,是哪裡不行了!有種拿你銀針出來決鬥!」
接著是安爻的聲音,刻意壓小聲的,「你這白痴!剛剛就警告你了,我家宮主也在裡面,想死就進去啊!」
季瀾:唉。
他才剛偏頭望向門口,門扉便忽地被一掌推開。兩道差不多個子的身影一前一後從門口跨進。明顯的一追一趕。
何涼涼和安爻的吵鬧聲也於進房後瞬間停止。
四隻眼眸與房裡頭的二人互看。
此時此刻,桌邊的仙尊,腰間系了條黑色衣帶,原本的純白衣帶則在另一人手中,被當作繩子般纏玩。
何涼涼瞪大眼眸,握住長劍出竅,朝身側的安爻大喊道:「我殺了你!」
安爻一個機靈閃過撇來的劍:「又干我什麼事!」
何涼涼在心裡怒道,你宮主侮辱我師父在先,你必須原地砍頭謝罪!
安爻忍無可忍,臉色寫滿了「干老子屁事」,終於也拿出銀針,打算向對方出個幾針。
手腕卻驀地被另一人給打下。
安賜站在他身後,阻止了長針,另一胳膊抬高,用自己未出鞘的長劍殼擋住何涼涼揮來的劍刃。
季瀾:太好了。以後維持秩序一事就交給你了。
何涼涼見安賜視線盯在自己臉上,薄唇抿著,手上雖擋著他出劍,可用的力氣其實不是很大。
於是他憤怒的吸了口氣,一副要把對方二人身邊空氣全吸光,讓他倆原地窒息的模樣,一面將劍用力收回,朝安爻道:「今天先饒過你,下回算帳!」
季瀾見安爻也準備回嘴,趕緊將身上腰帶拉得更緊些,問道:「涼涼,怎麼了?」
夜宇珹則是看著這一大出鬧劇,一副酷霸狂跩的神情。
何涼涼:「師父,您的衣衫怎麼了?」
季瀾冷靜道:「剛剛入寢時不小心扯壞了。」
何涼涼這才舒展眉心,瞭然道:「原來是師父自己弄壞的,我以為是讓人給扯的。」
看來是他多心了。
幸好。
桌旁的黑袍高大身影卻在這時發話,語調帶著懶散,道:「就是本座弄的。」
門邊瞬間又是長劍出鞘聲,接著是安爻的大叫。
季瀾頓時睜大眼望向夜宇珹。
你這!
鬧事的!
反派!
不幫忙維持秩序,亂上加亂!
罪加三等!
安爻與何涼涼怒目相對,雙雙看了眼季瀾腰間,那條墨色衣帶纏在雪白衣袍上,實為突出顯眼,兩人頓時又一同皺起眉。
踏馬的,借衣服是看得起你!
踏馬的,就這蝙蝠衣裳,霜雪門還看不上!
季瀾見他倆又要原地吵起來,便趕緊說道:「不是要吃晚膳了嗎,大家一起去吧。」
兩少年這才一面推著對方肩頭,一邊吵著跨出門檻。
何涼涼抬步瞬間正好被安爻用力一推,整人往後頭踉蹌,背後卻及時伸出一條胳膊將他給穩住,何涼涼愣了下,頭都沒回,站穩了身子繼續往前走。
關門前,最後離開的安賜朝裡頭兩尊微微頷首,才跟在其餘二人後頭離開。
季瀾不禁嘆道,養孩子果真不易。
吵吵鬧鬧,吵吵鬧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