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沈絳在廂房裡待了一會, 似乎到外面有動靜,但三公子之前說過,讓她不要輕易出去。【寫到這裡我希望讀者記一下我們域名sto55.COM】於是她安心留在房中, 連門口都沒去看一眼。
這裡是佛寺廂房, 所以東邊牆壁上不僅擺著佛像,還有蒲團。
她在蒲團上盤腿端坐著, 對著佛像,安靜望著。
可是她心頭卻一絲祈福念頭都沒有, 不管是爹爹還是大姐姐,求神拜佛並不能救他們。
這上,現在只有她, 可以為他們拼盡一切。
只是很快,她腦海中又浮那張清俊出塵面孔, 離她那樣近, 狹長而幽深黑眸,在她撞上那一刻, 仿佛有漩渦般,要將周圍一切都吸進去。
她雙手輕輕合十, 第一次有了求佛念頭。
若是神佛真有靈, 就保佑三公子平安吧。
他這樣人,應該被保佑一生一。
許久, 門口傳來腳步聲後,房門被輕輕敲響,外面熟悉聲音響:「沈姑娘, 我是清明。」
沈絳趕緊站來。
她過去打開房門,看著清明,立即問道:「你可見到阿鳶了?」
「見到了, 我已告訴她,沈姑娘你會留在佛寺中住上一晚,明日下山。本來我想送她回城,不過阿鳶說她是同方姑娘一來,待會隨方姑娘回去便好。」
沈絳見阿鳶已被安排妥當,這就放下心。
她朝另一邊廂房看了眼,問道:「三公子,此時可是休息了?」
「公子確實在歇息,沈姑娘可是有事要找公子?」
沈絳立即擺手:「妨,不是麼要緊事情,等三公子歇息好了,我去見他也不遲。」
她重新關上房門,清明這才離去。
……
在另一邊廂房,謝珣依舊還躺在榻上,釋端坐在一旁,雙手合十。
躺在榻上人突開口道:「太吵。」
釋轉頭望著謝珣,緩緩開口:「我並未出聲。」
「嗯。」謝珣輕應了聲,又語氣有些不耐道:「但是你腦子裡念聲音,吵到我了。」
釋長相不如謝珣這樣丰神俊朗,但他幼便在佛寺出家,養一身超物外氣度。此時他著這句話甚是理話,卻只是安一笑。
「是師弟心中雜亂,才會法靜心。」
謝珣安靜躺著,竟沒反駁他這句話。
釋緩緩睜開眼睛,看著躺在謝珣,溫和道:「師弟心中雜亂,可是隔壁廂房那位女施主?」
雖釋並不是護國寺主持,但是他恩師乃是道遠大師。
道遠法師是大晉朝有名得道法師,佛法精深,不僅熟知所有佛教聖典,是精通三門語言,早年遠赴西域佛國,帶回大量佛教典籍。
光是他譯出佛典就有48部140卷。
他是毫不藏私,並未將這些佛典只藏於護國寺中,而是將這些典籍捐獻出去,流通到全國各地。
因此道遠法師名號,才會響徹整個大晉。
釋幼就在護國寺出家,他曾被道遠稱讚過慧根,說他日後必會成大器。
而他並未讓眾人失望,因為他語言天賦比道遠法師還要強,早已掌握了四五語言,是尤為精通梵文。
加上,他師弟乃是郢王子。
釋在護國寺地位極,僅次於主持一人。
甚至如今宮裡來請大師,也都是請他前往。
因此寺廟中發生大大小小事情,他若是想知道,就沒人能瞞得了他。今日方定修帶來人形跡可疑,就是護院僧人先發現之後,他讓人通稟了謝珣。
而沈絳沈殊音在佛殿見面,也是護寺僧第一個發現。
這才讓謝珣搶在方定修人之前,先找到了沈絳。
他救出沈絳後,將人直接帶到了後山雲深院。此處本是留給貴客居士,偶在寺廟中留宿所用,身處後山,地廣人稀,不會被人打擾。
所以釋雖未見到沈絳,卻知道隔壁住著是一位女施主。
「師弟並非沙門弟子,需恪守清規戒律,不用捨棄貪戀欲望。若是遇到喜歡女子,還望師弟珍惜、珍重、珍視。」
謝珣依舊保持躺著姿勢,卻扭頭看向他:「我沒想到師兄一個佛門之人,竟有幾分媒婆天分。」
這句話,就同方才那句話嫌棄釋太吵一般。
若說這上,能叫謝珣真放下戒心人,並不多。
但釋絕對是一個。
在他面前,謝珣需偽裝,哪怕是他陰晴不定,他偏執陰鷙,都會被一一包容。
釋不在意道:「我只是盼著師弟能早日破眼前迷障,畢竟師尊在時,是望著師弟能享俗之情,成親生子。」
謝珣一怔。
這樣話,他還是第一次。
先前釋從未他說過,許久他低聲問道:「她是沈作明女兒。」
「這位女施主竟是長平侯女兒,」釋提到長平侯名號,忍不住雙手合十,臉上帶著欽佩表情道:「我曾至西北之地傳講道,那裡百姓提到長平侯時,皆是心存感激,他是那裡真保護神。」
「如今長平侯因為仰天關之戰,性命有憂,想必這位女施主境遇一定不會太好。師弟能在此刻對她施以援手,也是有慈悲之心。」
謝珣到最後,終於坐了來,待徹底坐定後,臉上浮一抹笑意。
帶著輕嘲。
他說:「師兄,你可知她身,她幼被養在衢州。」
釋一直淡平靜表情,終於在這一刻,出現了一絲裂開。
他抬頭望著謝珣,眉宇輕擰。
「你猜沒錯,」謝珣看著他表情,神色近乎冷酷:「她先生就是姚寒山。誰能想到名冠天下姚寒山,居會甘願隱姓埋名鄉間,只當一個閨閣少女先生。」
釋輕嘆一口氣,問道:「所以你接近這位沈姑娘,只是為了從她口中,探知姚寒山下落?」
「姚寒山號稱有天緯地之才,當年父王和皇上兩人,都得三顧茅廬才將他請出。如今他是徹底隱姓埋名,這間能知道他行蹤人,恐怕只有她一人。」
「師弟。」釋見他聲音變得冰冷,忍不住喊了一句。
謝珣微垂眸,看著己手掌。
這隻手在幾個時辰,還曾放在她背上,輕輕撫摸,想要安慰她。
沈絳在佛殿對他說話,此刻每個字,都讓他記憶猶新。
仿佛依舊在他耳邊響著。
她對他如實以待,但他卻始終包藏野心。他並非是因為良善,才會對她施加援手,是因為想達成目。
方才她說那番話,她望向他時,眼底赤誠。
若是有一天,她得知這一切真相,只怕會大失所望吧。
既明白最後註定是要失望,他為還要抱有期待。
他這樣人,註定是要跟皇宮那群人,一淪陷至間地獄,才能罷了。
所以他冷聲回道:「我接近她,是因為想要從她身上得知姚寒山下落,是在利用她。往後她若知真相,必會對我退避三舍。」
釋見他似又沉浸住,不由道:「師弟既知這般,又為一意孤行。」
「難道你不知我為嗎?」謝珣望著他。
釋悲嘆一聲,竟說不出話。
幼年時,他因身患劇毒,連太醫都束手策之際,是他師傅道遠大師站了出來。師傅說他有一法可救他性命。
原來護國寺有一門不出秘法,只是這秘法太過霸道,竟要求練習者先死而生。
這詭譎功法,本就不是本朝秘法。
而是護國寺一位得道法師,遠行至西域後,得到功法。
只因練法太過詭譎,因此只成了一個被束之閣秘密。
可那時謝珣身受劇毒,已危在旦夕,皇上甚至下令,若是治不好他,就讓太醫院人都陪葬。甚至還有兩名太醫因說了喪氣話,被當庭杖殺。
甚至皇上為了以示親厚,還廣召天下名醫。
弄得得道聖手們,人人危。
他那位心懷天下又仁慈過頭師傅,便站了出來。
道遠大師一向有一顆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慈悲心,於是便將此法呈上,因為此功法雖詭異,卻有先死後生之效。
因為從人練過,壓根也沒人知道這功法真實效果。
但是謝珣就這樣進了護國寺,在道遠法師指導下練了這門逆天功法,聞功法大成時,有萬夫莫當之能。
那時候謝珣不過才五歲,他只是被旁人推著往前。
甚至都不知,為己要從宮中搬到佛寺之中。
但是叫人驚奇是,他真慢慢好了。身體中毒素,似乎被漸漸壓制住,不反噬,不僅父王母妃開心,就連太后都格外開懷,大肆獎賞了護國寺。
直到那年,他九歲時,終於身體大好。
他第一次隨著聖駕去圍獵,他一般大六皇子,早已去過幾次。
就連比他小九皇子,都被己師傅抱著,一塊上了馬背。
只有他因為中毒垂危之故,從未來過圍場狩獵。
但是叫所有人都驚詫是,第一次去圍獵謝珣,卻表現出色之極。他可以拉成年男子才能拉弓,臂力驚人,耐力是超過尋常人。
因此他一人所獲獵物,甚至比最年長太子還要多。
要知太子身板有那樣多侍衛,都在幫他。
在那天晚上篝火比賽中,他當著所有人面,打敗了最擅武禁軍統領。
所有人都在驚詫,為一個只有九歲小少年能這樣驍勇。
而坐在上首皇帝,親將獎勵遞給他,看著他目光,看似充滿了欣慰。
可眼底深處卻是說不出探究。
他為這般驍勇,皇上知道為。
皇帝篤信佛理命法,不由想相師曾說過,郢王爺此子,本是福淺命薄之人,但是若能得貴人相助,逢凶化吉,躲過命中最大一劫數,反而可乘風直上,大有作為。
如今這相師所言,竟一一應驗。
他雖貴為親王之子,可五歲幼齡便深中劇毒,可不就是福淺命薄。
後得道遠法師不顧己性命,冒死獻上救命法子,助他化險為夷。
現在他已躲過命中最大劫數。
乘風之上,大有作為。
大約這八個字深深刺激到了皇帝,這個界上心胸最過狹隘,莫過於帝王。
因為他們坐在那個至上地位,手握上權利,嘗過手握生殺大權滋味之後,是不可能願意將手中權利,分給旁人一絲一毫。
他們想要控制一切。
也會盯緊每一個對皇權有威脅人,相比那些權臣宦官,他們最警惕就是己兄弟。
古以來,兄弟取而代之事情,數不勝數。
因此做皇帝難,但是皇帝兄弟卻是難上加難。
親王會引得皇帝猜忌,而親王之子也是,因為他也是處於權利漩渦中一個。
哪怕謝珣已被送至佛寺之中,只要他還姓謝,還是郢王嫡子。
他就永遠法擺脫。
只可惜那時候謝珣太過年幼,不知藏拙為。
他只知己在圍獵場上,贏了所有人。
卻不知道等待著他是又一場浩劫。
那日他被騙至佛殿,在那個僧人誘哄下,打開蓮台,就被迷暈關在裡面。或許對方未直接出手殺他,而是將他騙至這樣地方,是想製造一個他年幼貪玩,誤入機關假象。
當釋打開機關,他終於在那一刻重見天日時,誰都不知,他如能堅持這麼久。
只有他己知道,是如洪水般滔天恨意。
他不想爭,卻依舊在漩渦之中。
他命不被己掌握,盡在旁人一念之間。
所以謝珣覺得,他既已被迫入了這局,倒不如徹底攪亂。
——「對我而言,遇見三公子是我一生之幸。」
突一道清泠聲音,如泉水擊石般清脆悅耳之聲,就這麼闖入他耳畔。
謝珣重新躺在榻上,默不作聲。
師兄有句話說極對。
他心雜亂了。
沈絳是在晚膳時,才重新看到謝珣,見他狀況一切良好,這才稍放下心來。
「三姑娘,可是有事兒想問我?」謝珣看著她。
沈絳點頭說:「其實在三公子你沒來之前,我已姐姐在佛殿中交談過,她告訴一樣東西,是從方定修那裡來,想來對咱們極有用。」
「麼東西?」
沈絳:「芙蓉醉。三公子可知此物?」
謝珣認真考了之後,這才肯定搖頭道:「我從未聞過,你可知這是物?」
沈絳奈說道:「我也並不知道,只是大姐姐說,她是從方定修那裡來。」
光是一個名字而已,對他們幫助並不算大。
謝珣想了下,安慰說:「不如這樣吧,明日下山之後,我帶你去見一人。他在京中頗有些門道,若是京城中出現這樣東西,說不定他就會知道。」
沈絳心底雖失望,卻也只能如此。
就在沈絳準備告辭離開時,就他忽道:「我之前喚你阿絳,是唐突了三姑娘。」
沈絳一怔。
隨後就見謝珣神色平靜,道:「原來你小名叫灼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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