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沈絳回到家中, 阿鳶正急不可待問作坊火事情,她卻無回答。【Google搜索】
最後還是卓定把事情原原本本告訴阿鳶。
沈絳則是走回房中,坐在椅子上, 自己倒了杯茶。茶是溫熱, 阿鳶總會及時更換她房中茶水。
她微閉眼眸,滿身疲倦。
可是一閉上眼睛, 腦海中卻不是寧靜,是出了另一個人身影。
程嬰。
公子。
昏暗馬車內, 她語氣輕鬆,略帶狡黠,可是卻在他那一聲回應後, 徹底安靜了下。
關則亂嗎?
嗯。
程嬰性格溫和內斂,似乎從不輕易露出一絲半刻內真實想法。
方才脫口出那一個字, 是他內想法嗎?
沈絳想了許久, 突然有些惶惶。
公子好,她自然是知。可是如今她, 不說還有未退婚約,就是父親深陷囹圄, 她會成為別人包袱。
她也總是公子帶去麻煩。
她長這麼大, 從未與誰這般親密信任。
在衢州時,她漸漸長大後, 即已有婚約在身,可是偶爾參加宴會時,也總有少年郎忍不住想接近她。
沈絳並不恥笑他們, 卻也從未誰放在上。
即是身為她未婚夫楚凜,對她說,這也只是一個熟悉名字罷了。
沈絳待睡去時, 腦海中竟還時時浮起謝珣樣子。
第二天。
昨晚作坊大火,果然在今日京城裡引起了討論,只是叫人都沒想到是,待消息傳出是朱顏閣口脂作坊了火。
因為朱顏閣剛在京城聲名鵲起,這場突如其大火,叫人議論不斷。
畢竟這場大火實在蹊蹺。
反朱顏閣生意,竟還好了起。
不少貴女得知消息之後,生怕朱顏閣真斷了貨源,趕緊過買些口脂備。
戶部侍郎韓府,坐落在城東,院子雖不夠大,卻也住還算舒服。
畢竟韓家起復至今,也不過才年時間。
這一大清早,長房大小姐韓珮就在母親房中撒嬌,「娘,如今我都這般大了,出去交際,沒件新衣裳如何能行。」
「你上月不是剛裁了兩套春裝,怎麼又做衣裳。」大夫人孟氏,有些無奈。
韓珮不由一哼:「我好不容易才了映雪堂,那些個世家貴女,眼睛長在頭頂之上,我若是穿不好,她們定會私底下恥笑我。咱們家在京城本就艱難,你忍再看女被旁人恥笑嗎?」
孟氏又是一嘆氣:「倒是苦了我。」
韓家之前被流放,所幸年前聖上大赦天下。
韓善長這才被特赦回京,這才在故舊和長平侯府幫助下,漸漸被重新啟用。
如今韓善長位列六部之首戶部侍郎,韓家也算是苦盡甘。
只是韓珮自幼長在流放之地,生活艱苦,她打小就幫家裡幹活,一雙手粗糙寬大。剛回京時,頭一回參加宴會時,她一端茶盞,就被隔壁桌小姐瞧見,當即大呼。
韓珮是哭回到家中。
所以孟氏一直覺得委屈了自己長女,對她也是事事縱容。
「不過如今家中帳上銀錢並不寬裕,你再稍等些時日,」孟氏哄。
韓珮一聽,說:「姑母不是在家中住呢,為何她不咱們家用?我看沈芙綾倒是日日換新衫,她也不嫌害臊。親爹在牢裡頭,她自個在咱們家,跟個沒事人似得。」
孟氏見她越說越過分,趕緊捂她嘴。
「你這話可千萬不能讓你祖父聽到,不然他非得責罰你不可。」孟氏低聲說。
韓珮不服氣:「我說還不是嗎?咱們家當初被流放時,母親你陪父親日日受苦,你再看看沈芙綾。前日,我聽說她還出門去了一趟朱顏閣。」
孟氏皺眉,問:「這事你怎麼知?」
「她讓人套了車出門,又不是我專門去打聽。」韓珮也知自家做事不光彩,有些不自然說。
其實她就是派了自個丫鬟,在沈芙綾回之後,特地去了車夫。
「阿娘,你是不知這朱顏閣東西有多精貴,就那麼一小盒口脂,就賣十五貫呢。」韓珮酸溜溜。
本剛回京城時,她還想與沈芙綾這個表妹好好相處。
可是一見到沈芙綾時,她自卑了。
即沈芙綾只是個庶出女,可是長平侯府大姑娘早已出嫁,小姐據說又因為身體原因,養在老家,她這個庶出小姐反倒占整個侯府。
那日,韓珮跟在沈芙綾身後,遊覽整個長平侯府。
聽她慢條斯說京城趣事,看她那雙柔軟又白嫩手掌,輕捏魚食,扔池塘之中。
明明她只是個庶出小姐,可是卻比她這個所謂韓家嫡長孫女還矜貴。
後,在宴會之中,韓珮被人取笑。
沈芙綾明明在場,卻絲毫沒有出言幫她說話,從此韓珮就嫉恨起了這個表妹。
如今沈家敗落,高高在上沈芙綾一下子跌落到了塵埃里。
雖然長輩們時常唉聲嘆氣,畢竟長平侯府在話,對韓家大有益處。可是韓珮底卻偷偷高興。
只沈芙綾得不好,她看就開。
此刻孟氏也被十五貫一盒口脂驚呆了,她:「這口脂難不成是金子做?怎能賣如此貴。」
「這次我去映雪堂參加春宴,瞧見不少貴女手裡都有呢,」想到這裡,韓珮忍不住拉了拉孟氏手,撒嬌:「阿娘。」
「你想都不想,這樣貴東西,」孟氏咋舌之餘,還是輕斥。
她雖疼女,卻也是個有自知之明。如今家裡頭,靠老太爺那銀子,供養全家,本就緊巴巴。
韓珮更加不服了,哼:「那為何沈芙綾就能買,說起如今她還不如我呢。長平侯府抄家奪爵,可是一私產都不許帶。她如今哪銀子,這般奢靡。」
孟氏沒想到,她年歲也不小了,竟這麼口無遮攔。
她氣:「不管你如何不喜歡她,她到底也是你嫡親表妹。況且你姑母若是真一丁恆產都沒有,你以為倒霉是誰?是咱們家裡。」
韓珮一怔。
孟氏由不得話跟她說清楚:「你以為咱們全家在流放地能熬過,靠是誰?靠就是你姑母年年從京城派人偷偷送銀兩過。當年隔壁方家事情,你也瞧見了。不過是為了五十兩銀子,你那個方姐姐就被家裡人送了縣官當小妾。」
提到這個,韓珮冷不丁打了個寒噤。
「所以長平侯府敗落之後,你祖父就立即派人接了你姑母和表妹回。」
韓珮聽罷,也不敢再說什麼,帶丫鬟離開了母親房中。
只是走到小花園處,就瞧見沈芙綾丫鬟聞鶯,匆匆過,似是從門房上回。
「見過大小姐。」聞鶯沒想到會撞上韓珮,頭暗叫不好。
這個韓家嫡出大小姐,一直以都對自家小姐不太和善,瞧見她們這些侍女,也是橫眉冷對模樣。
若是擱從前,聞鶯一個侯府侍女,哪怕瞧見她,也是不卑不亢。
如今她們在韓家寄人籬下,難免看人眼色。
「表妹可真闊綽,竟日日有東西送,這又是哪家?」韓珮瞥了一眼。
聞鶯笑:「大小姐說笑了,不過是我家小姐穿舊一件衣裳,拿去略修改了下。」
韓珮自然不信她話,不過也沒多說,就帶人走了。
聞鶯頭微嘆,趕緊拎手裡包袱回了自己小院。
韓家地方並不算大,因此沈芙綾是與她母親韓幼娘住在一個院子裡。聞鶯回院子裡,就了東廂房。
正房裡住韓幼娘,沈芙綾自然只能住廂房。
聞鶯回有些遲了,此刻正在案桌後面畫畫沈芙綾,抬頭望過:「怎麼了?」
說,沈家確實出美人。
當年沈家嫡長女沈殊音名動上京,若不是長平侯府手握兵權,皇上不放,讓沈家與皇子聯姻。只怕一個皇子妃,沈殊音還是能當得。
至於沈芙綾,京城也有傳言,若不是她只是個庶出,只怕名聲並不會低於霍竹韻。
她確實生得花容月貌,一張小小臉,杏眼、菱嘴。此刻穿一身粉色素麵長褙子,耳邊垂碧玉耳環,襯得整個人秀雅又精緻。
這樣長相,確實是叫人另眼相看。
聞鶯輕聲:「奴婢方才遇上韓大小姐了,可真是……」
她輕嘆了一口氣,雖未說完,可底卻是實在看不上這個韓家大小姐。說是侍郎家中嫡出小姐,可眼皮子淺,竟連她這樣丫鬟都不如。
「韓珮?」沈芙綾微一怔,隨後輕笑:「往後遇見她,只管避開是。」
聞鶯回:「小姐說是。」
沈芙綾對韓珮這個表姐倒是沒什麼感覺,倒不是因為她大度寬容,只是完全沒韓珮放在眼中罷了。
若不是因這層親戚關係,韓珮這樣人,在映雪堂里遇見,她甚至不會多瞥一眼。
聞鶯拿回東西遞過,確實是一件舊衣裳。
只不過這包裹里還藏另一封信。
待她拿出信,臉上歡喜已遮不住,很快她拆開信。
果然是熟悉筆跡。
聞鶯低低一笑,問:「可是四皇子殿下,又小姐備了什麼有趣東西?」
「別胡說。」沈芙綾一邊看,一邊臉上浮笑意。
魏王謝仲麟乃是當今聖上第四子,兩年前,沈芙綾十四歲時,兩人偶爾中相遇,當時魏王對她一見傾。
當時謝仲麟年過二十,剛加冠,被冊封為魏王。
兩人年歲差了些年紀,可是魏王卻甘願等沈芙綾及笄。
沈芙綾本也想過,自己不過是個庶出女,如何能成為皇子正妃。況且父親沈作明還是手握兵權,當年大姐姐沈殊音那樣美若天仙人,都未能成為皇子正妃。
可四皇子殿下卻對她說,別害怕,他想辦法。
如今沈家敗落,他也對自己不離不棄。
沈芙綾如今在韓府,唯一能開懷笑時候,就是收到他隻言片語之時。
只是等看到信最後時,她眉頭微蹙了下,許久都沒回過神。
「小姐,怎麼了?」一旁收拾東西聞鶯見狀,忍不住問。
沈芙綾又信尾最後句話,仔細看了一遍。
她說:「殿下說,朱顏閣共有兩個掌柜,一個是京城商戶姚家嫡子,另一個則是個女子,是二月時入京,姓沈。」
聞鶯:「竟是與小姐一個姓。」
沈芙綾輕輕抓住手裡信,眼看紙張快被抓皺,她才輕吐一口氣,低聲:「殿下說,此女子姓沈,名絳。」
沈絳、沈絳、沈絳。
沈芙綾在底一口氣這個名字念了遍,直到旁邊聞鶯說:「這名字,怎得聽如此耳熟呢。」
「妹妹,就是叫這個名字啊。」
沈芙綾聲音輕如煙,似一陣風就能吹走。
聞鶯被嚇了一跳,「小姐京城了?」
「殿下不僅打探出了她名字,還知她是從衢州。」沈芙綾低聲說。
這樣名字,本就不普通,況且根據四皇子信上所說,此朱顏閣之主人,貌如天仙,有艷冠京華之容光,所以她所用口脂才會引得京城貴女追捧。
沈芙綾從前是見過沈絳,那時她不過是個幼嫩女童。
可是長相卻精緻可愛,即是在衢州那樣地方,絲毫叫人感覺不到她身上一絲怯懦。反是她盈盈望向沈芙綾,大方一笑後,與她打招呼。
那樣小姑娘,身上卻有一種高高在上雲淡風輕感。
待長大後,每年都會有人專門去衢州送年禮,回之後,府中都會盛傳關於小姐事情。
小姐長得越發貌美,甚至比大姑娘當年還美。
若是小姐在京城,英國公府霍小姐哪還是什麼第一美人。
雖然這些話只在府中流傳,可是侯府每個人都在期待那個少女回到京城那一天。
沈芙綾本以為沈絳過了十五歲及笄之後,會回京。
誰知竟又耽誤了一年。
終於到了她十六歲,可是長平侯府卻一朝落敗。
侯府眾人終究沒能等到那個傳說中貌若天仙小姐回。
「若是小姐鋪子,那咱們豈不是自家人打自家人了。」聞鶯忍不住說。
沈芙綾抬眸望向她,神色微淡:「妹妹若是真了京城,她卻沒找咱們,只怕也是沒把我當一家人吧。」
況且她已對朱顏閣下手,不管對方是不是沈絳,她也不會再停手。
自打朱顏閣聲名鵲起之後,百香居生意直線下落。
光是這個月,掉下去五成之多。
且她還聽說了,江南那邊商人正在與朱顏閣接觸,之前每個月江南商人都會從百香居貨,百香居貨物賣到全國各地。
這才是沈芙綾對朱顏閣痛殺狠手原因。
若只是影響了京城生意,她尚且還能忍耐分。
可商品行銷到其他各地,這是沈芙綾安身立命東西。她能安在韓家住下,真以為是韓家人良善嗎?她們住第一晚,阿娘拿出去了五千兩銀子祖父。
若不是她們母女住在面,實在太過顯眼。
沈芙綾壓根不想住在韓府看旁人臉色。
聞鶯瞧沈芙綾話,竟是還不打算輕易放過朱顏閣。
不過想想也是,斷人錢財猶如殺人父母。即是親姐妹,只怕也沒什麼情面可講。
更別說還是異母姐妹,從小分居兩地,連面都沒怎麼見過。
此刻聞鶯低聲說:「小姐,我聽說這日朱顏閣生意,反因為這場大火變得更好了起。」
這把火可真是邪氣了,不僅沒把朱顏閣生意燒沒了,反倒是越燒越旺。
「別急,真正好戲還在後頭呢。」沈芙綾手中信,仔細折好,親自收在匣子中,臉上閃過一絲決絕。
朱顏閣。
一輛馬車剛停下,只見一個穿桃紅衣裳中年婦人,拉一個年輕姑娘下,就開始喊:「你們朱顏閣人呢,都我出。」
她嗓門尖利,這麼一喊,街面上人都吸引了過。
裡面出一個侍女,正福身,卻被桃紅衣裳女子,一把抓住了手,喊:「你們這個朱顏閣,賣什麼狗屁口脂,看看我家姑娘用了之後,這張小嘴都成什麼樣子了。」
此刻年輕姑娘正戴面紗,在後面垂個臉,也不敢說話。
「你還遮什麼遮呀,你這是替她們遮掩呢。」桃紅女子一把年輕姑娘臉上面紗拽了下,沒想到這女子唇竟紅腫嚇人。
一張原本秀麗柔美臉,生生被這紅腫唇毀了。
女子捂眼睛嚶嚶哭了起。
桃紅女子氣跳如雷,跟周圍看熱鬧人開始嚷嚷說:「大家快我評評,這朱顏閣口脂,一盒賣到十五貫,十五貫吶。可是她們竟賣是害人東西,瞧瞧我這可憐姑娘,昨個塗上口脂上,唇竟紅腫成這樣。」
「生生被自己客人轟出了房門。」
這最後一句,實是太過精彩。
原本眾人瞧這女子行事作風,覺得大膽,如今這一開口,知,這竟是個青樓老鴇呀。
嘖嘖,沒想到朱顏閣口脂,竟還賣這種人。
此刻站在一旁侍女,嚇得竟什麼話都說不出。
沈絳站在樓上窗口,望向樓下。
一旁阿鳶急快跳腳:「小姐,這些人肯定是搗亂。」
原這就是後手啊。
沈絳安靜看,臉上沒有絲毫慌亂表情。
如果對方後手就只有這樣,那未免也太過不入流。
實叫她看低。
不過開食館最怕客人吃壞東西,開胭脂鋪子,自然就是最怕客人用壞了臉。
這招對付朱顏閣,不難想。
法子是簡單粗暴,可是只管用就好。
「小姐,在怎麼辦啊?」阿鳶急。
沈絳回頭看了眼身後,吩咐卓定:「你讓姚羨先下樓處,我稍後到。」
等卓定離開後,沈絳伸手撫了下髮鬢,緩緩:「我更衣吧。」
阿鳶瞪大眼睛,都這時候了,小姐還更衣??
姚羨原本在後面庫房,他也是昨個才知,原他們貨物並未被燒掉,只是被燒了一些原材料已。
此刻聽到面有人搗亂,他氣得拔腿就跑出。
這桃紅女子叫嫣紅,乃是追月樓老鴇,她身邊姑娘據說是追月樓頭牌。
姚羨一出門,嫣紅正說吐沫橫飛呢。
只聽她罵:「朱顏閣前日作坊剛失火,一把火那些貨都燒沒了。在賣這些肯定都是以次充好東西。只可憐我這姑娘,為了引客人歡,竟買到了黑貨。」
這嫣紅一口一個姑娘、客人,一副今個就拉朱顏閣歸於盡模樣。
顯然,這影響實是太壞了。
眾所周知,朱顏閣這樣鋪子,面對客戶多是京城世家貴女。這些貴女並不在乎銀錢,最在乎就是面子。
若是讓她們知,自個用口脂,連這些妓子也在用。
只怕恨不得立即就扔掉,才能解上頭之恨。
不得不說,這招確實是又狠又毒。
姚羨出之後,立即說:「你不在此處胡言亂語,你說你家姑娘是用了朱顏閣口脂,嘴唇才成了這般模樣。你可有證據?焉知你不是受了旁人指使,敗壞朱顏閣名聲。」
他是男子,往門口一站,倒真叫嫣紅愣住了。
此刻一旁圍觀群眾,見朱顏閣終於有人出回應,一下圍了更多人。
原本這條街客流並不算多,但是自打朱顏閣火了之後,倒是帶動了不少人流。
此時簡直是圍了個水泄不通。
嫣紅也不急,慢悠悠一盒口脂,從兜里拿了出,舉起眾人看到:「大家瞧瞧,這就是她們店裡賣口脂,十五貫一盒呢。我呸,若是知這是能讓人毀容貨色,五文一盒,我都不願意。」
姚羨看她手裡盒子,頭一緊。
因為看盒子,確實是朱顏閣出『沉魚』色,乃是最貴四美之一。
不過他也沒有慌亂,反冷靜下,「你盒子拿我,我自會仔細查看。」
「交你,你當我是傻?說不定你立馬拿去毀掉呢。如今我證據已經拿出了,你們就趕緊說說,我這姑娘嘴該怎麼辦。知好些客人,原本可是最喜歡她這張嫩生生小嘴。」
嫣紅當慣了老鴇,當眾說起這些,絲毫不覺害臊。
反倒那個姑娘此刻還在嚶嚶哭泣。
姚羨跟這種胡攪蠻纏女子,壓根說不到一塊,就在他無奈之時,就聽到身後一個清潤嬌媚聲音響起:「你若是不我們查看,又該如何知,她就是用了我們口脂,才會如此呢。」
原本還喧鬧街,竟是在這一刻,莫名安靜了下。
這份安靜,如會傳染般,在人群中一層層傳遞過去。
直到姚羨轉頭看過去,就見一個女子站在朱顏閣匾額正中間處,妝容精緻,眉一朵花鈿,烏黑長髮細細挽成朝雲髻,上面插一支碧玉七寶玲瓏簪,簪子尾端垂長繁瑣流蘇。
她一襲粉色大袖對襟羅衫,罩一層薄如蟬翼輕紗,顯得仙氣逼人。
此刻她臉上哪怕還遮一層薄紗面罩,周身依舊猶如有一層艷光籠罩,不似世間人,猶如天上仙。
一直耳聞朱顏閣有位美若天仙女掌柜,只是這位姑娘過分低調,等閒見不得。
可如今,眾人哪怕還未見到她全貌,卻依舊被震懾說不出話。
哪怕嫣紅這種專門找茬,此時也不由看愣了一瞬。
以至於她手上拿東西,被一旁卓定伸手拿過去,她才反應過。
卓定恭敬口脂盒子遞了沈絳,待沈絳輕掃了一眼,說:「這口脂是假,並非朱顏閣所賣。」
「你說不是就是,紅口白牙,你也好意思?」嫣紅原本一肚子罵人話,可是卻在沈絳眼神撇過時,竟聲音越說越低。
沈絳冷淡望向她:「有些口脂雖表面看起色澤鮮艷,看似與朱顏閣口脂顏色相仿,實則卻是用料低劣,一旦上唇,極可能帶危害。」
她略頓了下,輕笑:「看你是買到了坊間一些無良商人製作贗品。」
「你說假,就是假,我還說你們是賣了次等貨,不敢承認呢。」老鴇嘴角極是利索,當即反駁。
就在此時,一輛馬車停在了朱顏閣門口。
趕車車夫,掀開車簾,裡面人請了出。
沈絳在對方下車之前,走了過去,沖下車之人,優雅行禮:「老先生,驚擾您了,還望海涵。」
圍觀之人好奇朝這人看過去,居然有人認出了。
「這不是回春堂江老神醫。」
「喲,對呀,這位老神醫怎麼過了。」
回春堂江老神醫,在京城名聲極響,宮中有太醫,那麼民間有江老先生。
早些年京城郊發過一次疫情,太醫院眾位醫官,都束手無策時,是這位老先生出了救治法子,還自己藥堂里所有儲備藥材,全都捐贈了出。
當時江神醫親入疫區,診治病人。
事後,皇上深感他懸壺濟世之義舉,想封他為太醫官。
可惜江神醫以生性散漫淡泊緣由,辭拒了。
按說,他辭官本該是惹怒了聖上,可當時他在京城民間威望極高,皇上不僅沒怪罪,反賜了一副匾額他。
如今『懸壺濟世』這四個字,還掛在回春堂醫館正堂內。
但凡去瞧病人,都能看見這幅今上墨寶。
如今江老神醫站在馬車旁,沈絳手中兩個口脂遞老先生。
她輕聲說:「今日勞煩老先生前,只因有人誣陷朱顏閣口脂,毀了一位姑娘臉。我雖不才,卻從不敢做下這等以次充好奸詐之事,所以還請老先生幫忙鑑別一番,看看這兩款口脂,究竟是不是一模一樣選材用料。」
神醫低頭問了下左手那一盒,他微微頭:「這盒口脂,應該是以丁香、藿香兩種香料為原料,再以牛油和硃砂放入其中。」
待他又仔細一聞,有些驚嘆:「這裡頭還有雲母、珍珠、冰片、大紅珊瑚,只是這些原料究竟以何等配方調製,老夫不得知了。」
沈絳輕聲一笑:「老先生,這些可都是我朱顏閣口脂秘方所在,您倒是一口氣都說完了。」
江老先生搖頭:「雖說原料誰都可以選取,但是只配製方法不對,或是用料多少出了誤差,所制口脂是千差萬別。」
待他低頭聞了另一盒口脂,立即搖頭:「此物所用原料,乃是紅燭草。雖說紅燭草可提取紅色藥汁,有染色之效,可此物多用於製衣,並不能直接用製作口脂,塗抹於嘴唇臉頰,先前老夫醫館之中,過位客人,用了摻雜紅燭草胭脂,臉頰紅腫,長痘生癬。」
「所以這盒口脂中是含了紅燭草,才讓這位姑娘嘴唇,變成如此之模樣?」
江老神醫朝那青樓女子看了眼,認真:「這位姑娘情況如此之嚴重,恐怕不單單是口脂原因,若是姑娘不嫌老朽醫術,倒是可以讓我仔細瞧瞧。」
「你這老東西,胡說八什麼呢。你是朱顏閣請人,誰知你是不是收了他們銀子,故意向她說話呢。」嫣紅不服氣罵罵咧咧。
這下江老神醫沒說話,圍觀百姓卻氣惱起。
有個男子竟直接走到嫣紅身前,怒斥:「你可知這位老先生是何人,十年前京城疫情,全賴老先生妙手醫術,這才救了好些百姓。你一個青樓老鴇,張嘴就敢誣陷老神醫,你活不耐煩了。」
這人抬手就想揍嫣紅。
「這�
��好漢,還請勿傷人。」江老先生趕緊。
這個男子見他開口勸阻,這才收手,隨後他恭恭敬敬沖江老神醫行禮:「老先生,我母親就是當年那場疫情病患,全賴老先生不放棄,才救母親一命。」
沈絳見狀,出言說:「我請老先生過,就是為了鑑別這兩種口脂成分。畢竟老先生行醫十年,對這些香料和藥材,如數家珍。朱顏閣口脂所用,皆是名貴香料和用材。所以我們不僅不怕被查驗,還敢請城中最有名望神醫,鑑定我們口脂。」
至於之後,她再次看向嘴唇紅腫女子,柔聲:「我知市面上已有些朱顏閣假貨,只是還請大家擦亮了眼睛。因為朱顏閣口脂乃是秘制配方所制,並非輕易就能製成。那些不良商人,打與朱顏閣色口脂旗號,所賣之物,用料廉價又劣質。」
此刻,朱顏閣侍女緩緩走了出,竟在沈絳身側排成一排。
她指了指身側侍女,說:「我們正宗朱顏閣口脂,不僅上唇色澤美麗,且安全又無害。」
說完,她朝那毀容女子看了一眼,略嘆了口氣,輕聲:「若是為了貪圖宜買了假貨,只怕就會落得這位姑娘下場。」
這些侍女本就生清秀,此刻唇上塗口脂,顏色雖有差別,但妝容精緻。
顯得每個都清純動人。
竟活生生把那所謂青樓頭牌姑娘比了下去。
以色侍人妓子,還不如一個胭脂鋪子丫鬟好看。
「好,姑娘說好,假貨不能買。」也不知人群中是誰,竟是高聲應和。
「就是,用了假貨,可不就得爛嘴,還好意思人家店裡鬧。」
嫣紅這下回過神,氣得渾身發抖。
她是鬧事,不是幫朱顏閣打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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