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九十一章:王車易位

  窗外天色將暗,獵人木屋窗內火光依舊,透過窗戶的染雪的玻璃,可以看見一張木桌。寫到這裡我希望讀者記一下我們域名STO55.COM

  在木桌上,白樺木凋的『馬』被一隻手放進了西洋棋棋盤裡,『車』的旁邊,填補了沙盤戰場的最後一個空位。

  女獵人收回手, 地上零散的每一顆棋子都被撿回來了,放在了它們該在的位置,爐火里燃燒的柴火將它們的影子打在棋盤上,尚未出征棋影又矛指敵營,柴火燒得噼啪響就是棋子被挪動時的金鼓連天。

  這副西洋棋很舊,大概已經有十幾年的歷史了,純手工製作,從筆畫的棋盤,到木凋的棋子,想要製作這麼一副完整的西洋棋需要花費的精力,遠遠超過了象棋的本身價值。

  可沒有人會嘲笑製作它的人以及它存在的意義,就如同牆角落堆站的整整齊齊的玩具,這幅象棋擁有著屬於他的獨特意義。

  但此刻這副象棋再有意義也無法吸引木屋裡其他人的注意,就算它是用象牙玉石凋刻的也絕對比不上火爐前架烤的那一鍋沸騰的燉菜。

  火焰舔舐的鐵盆里,掀開鍋蓋後可以看見紅色的刺五加嫩芽浮在沸騰的湯汁上,白色的泡沫下隱約可以見到幾朵蘑孤在翻騰,但最引人咽口水的大頭還是一塊塊肉色的『鱔段』,那毫無疑問就是肉,也是木屋裡最後的一頓肉。

  玻璃罐子裡裝著蛇的內臟以及鱗皮,可以猜到燉鍋里的肉就是出自那條北極蝰身上,原本被女獵人剁掉腦袋榨乾蛇毒的它最終還是沒有逃離被吃干抹淨結局。農夫與蛇的寓言故事終究是過時了,這一次由到它用自己的血肉來提供給風雪中的受難者溫暖了。

  「還沒好嗎?」杜莎聲音很虛, 應該是已經餓得前胸貼後背了,她有些後悔自己白天大喊大叫發泄情緒,浪費了太多體力。

  她的身體素質本就是木屋裡這群人里的末端水平, 有趣的是似乎一直背著弟弟的小女孩身體感覺都比她強許多。

  「別急,蛇肉要多煮一下。」蹲在燉鍋旁的維卡耐心地安慰自己的妹妹,比起不怎麼喜歡動腦子的杜莎,他是清楚知道蛇肉寄生蟲容易導致腹瀉高燒這個道理的。

  女獵人帶回來的布袋子裡的漿果已經吃完了,八個人吃根本不夠分,這一鍋燉菜就是救命飯,但同時也可能成為催命飯,在這種處境下他必須耐心。

  不斷用匕首翻弄燉鍋里的蛇肉和鮮紅碧綠的嫩芽,直到杜莎不知道第幾次詢問時,維卡終於將燉鍋從火爐上挪開,抓著燉鍋的把手將裡面的分量平均倒進了木碗裡。

  原本他們以為人數的問題餐具可能不夠用,但老獵人醒來過後按他的指引還真從櫥櫃的犄角旮旯里翻出了幾個破木碗。

  女獵人接過亞當遞來的碗,看了一眼裡面的幾塊蛇肉和蘑孤。分飯這方面上維卡雖然可能會有些私心往自己妹妹碗裡多倒一些,但總體來說還是沒有去動什麼太大的心眼。

  畢竟木碗裡的燉菜是誰找回來的所有人都清楚,如果明天依舊找不到離開的方法,恐怕他們想吃下一頓還得依賴女獵人深入針葉林。

  現在這些木碗裡分別盛滿了燉菜分到了每個人的手中,沒有天主教或者基督教的飯前祈禱,所有人在端起碗的瞬間低頭勐吃。

  「這燉菜多是件美事啊」亞當發出了一聲由衷感慨後,整個木屋裡就只有喝湯咀嚼的聲音,真的是巴不得把蛇段骨頭都一起咬碎吃下去。

  老獵人側臥在火炕上已經基本可以自己舀燉菜吃了, 在一旁的小女孩依舊是選擇先餵飽弟弟再考慮自己餓不餓的事情, 一旁端著碗的杜莎一邊吃一邊掃著火炕上放著的還沒動的那碗燉菜,她顯得有些虛弱比其他所有人都虛弱,眼神有些發綠但終究沒敢過去做什麼,只能強忍住想法扭頭走到別處去。

  女獵人坐在木桌的棋盤前一邊吃著燉菜一邊看著那些棋子發呆,大概是在思考怎麼脫身的事情,在想到入神的時候耳邊卻響起了棋子挪動落子的聲響,她抬頭看了一眼木桌對面,發現是克格勃中校挪動了e2的白方『兵』走了兩格。

  她吐掉了蛇段的骨頭,喝湯的同時也沒多想,隨手把己方對位的『兵』也向前走兩格。中校大概是猜到了她的下一步,在棋子落下的聲音響起時,他的落子就已經完成了,白方『皇后』直接飛到了h5。

  女獵人頓了一下,下意識就把離白方『皇后』最近的兵往前走了一格。在西洋棋的規則里『兵』這種棋子除了開局第一步外一次只能走一格,但吃子卻是直走斜吃。

  中校抬頭看了一眼女獵人,「你不會下?」

  「只會一點。」女獵人誠實地說道。

  中校點了點頭,大概意思是十分認可女獵人的話,然後下一步就把皇后橫移吃掉了女獵人第一手前進兩格的『兵』。

  女獵人抬起手,看向棋盤,愣了一下然後又放下了,因為中校簡單兩步就把她將軍抽車了,她下一步如果不想輸就必失一車,這種開局基本就可以算天劣了,如果雙方實力均等一方犯了這種錯誤後續基本沒得玩了。

  「皇后只是誘餌。」女獵人看著那將軍抽車的『皇后』點了點頭,隨手推倒了自己的『皇帝』,「厲害。克格勃的人也學西洋棋?」

  「我只是有過一個很好的老師。」中校將棋子復位,重新挪動棋子,向前走了兩格『兵』,再開了一把棋局。

  「現在你們還有閒心下棋?」亞當端著燉菜碗走了過來,看見桌上的西洋棋有些哭笑不得。

  「苦中作樂而已。」女獵人捻著棋子落下,「干著急情緒上頭除了白白消耗體力跟豬一樣吃得更多外沒有任何幫助。」

  不遠處埋頭舔碗的杜莎抬頭看了這邊一眼。

  「其實每天就吃這樣的野菜我感覺也能撐一段時間,吃完了的蛇骨頭留著下一頓熬湯。」亞當盯著碗裡湯上漂的嫩芽意猶未盡地舔了舔嘴唇。

  「沒那麼容易。」女獵人等待著中校落子的時候嘆了口氣,「你以為野菜是取之不盡的麼可能下一頓我們就沒那麼多東西吃了,甚至根本找不到吃的。」

  「不會吧?野菜還有能摘完的時候嗎,那麼大一片林子。」亞當愣住了,就連不遠處的杜莎都豎起耳朵看向這邊。

  「不是摘完,而是摘不到。今天我出去逛了一趟發現暴風雪後針葉林里的積雪太深了,長在地上的野菜都被埋住了,少許灌木的漿果也被打掉進了雪裡。挖開積雪找野菜的體力消耗遠遠超過了我們從野菜和漿果里補充到的熱量可能明天找不出離開這裡的辦法,我們之後就只能就地取材啃樹皮了。」

  「樹皮那東西能吃嗎?」

  「人餓極了什麼東西都會吃可能我們唯一的好消息就是不會缺水,畢竟西伯利亞到處都是雪。」

  「喝水可不頂事兒啊。」亞當提著涼下來的水壺走遍屋內給每一個人倒水。

  維卡接過水杯還沒喝就看見自己妹妹已經喝完了,搖了搖頭在妹妹渴求的目光中把自己的水杯遞了過去。

  火炕上的小女孩此時也主動端著兩個杯子走了過來,提著水壺的亞當看了一眼火炕上的老獵人。

  老獵人自從醒了之後就陷入了獨自一人的沉默,沒有向維卡和杜莎兩個造成他傷勢的罪魁禍首咆孝問罪,也沒有向克格勃中校尋求正義。

  這個老獵人好像是認命了似的,只會重複地喝水,進食然後睡覺。

  但就算如此他恐怕也堅持不了多久了,到時候如果他死了,屍體估計是沒有人會浪費體力去埋進雪裡的,那麼到時候他們會對著這個老人的屍體做些什麼呢?

  亞當發神太久了,女獵人輕聲提醒他,他才反應回來提起水壺,差些沒把開水澆到小女孩的手上。

  女獵人看著他的模樣搖頭不知道第幾次嘆氣了,抬手就準備越兵走棋,一旁正要離去的小女孩看了一眼她握住『兵』的手,又看了一眼棋盤的另一個角落,但什麼也沒說,端著水杯就要回去床上。

  幾乎沒有人注意到小女孩的這兩道視線,是的,幾乎。

  「等等。」一直沒有說話的中校忽然開口了。

  女獵人下棋的動作頓了一下看向中校,然後才發現中校叫的不是她,而是準備離開的小女孩。

  小女孩停下,回頭看向中校。

  中校看向女獵人示意她讓個位置出來,女獵人愣了幾秒意識到了中校什麼意思,露出了個怪異地表情後慢慢挪了個身位出來轉頭看向小女孩。

  中校這是要讓小女孩坐到桌上來。

  小女孩站在原地沒動,直到所有人都看著她之後,她才邁動腳步走了過去,然後在中校視線的指引下坐到了桌前,也坐到了那盤西洋棋前。

  中校伸手把女獵人下的那手棋退了回去,雙手疊在一起撐在桌上看著小女孩,「你會下棋?」

  小女孩與中校四目相對,許久後她緩緩點頭。

  「你怎麼知道她會下棋?」女獵人看著中校問。

  中校擺了擺手,又說,「哪裡學的?」

  小女孩沒有回答,只是搖頭。

  「能和我下一把下棋嗎?」中校對小女孩的表情沒有嚴厲和肅然,只有平靜,一種誰都看不懂的平靜,包括他現在的要求,也讓木屋裡每個人都摸不清頭腦。

  生死存亡之際,這個男人居然還有心思讓一個半大的孩子跟他下西洋棋?

  女獵人又重新審視了中校一遍挑了挑眉,沒有對他的「心血來潮」做任何評價。

  「搞什麼」杜莎滴咕了一聲,瞅著中校又瞅著桌前坐著的小女孩,她想說什麼但又放棄了,臉上湧起了疲憊和不舒服的色彩,也不知道是不是白天鬧騰得太厲害實在是太累了。

  的確沒人能理解中校的腦迴路,因為他真的和小女孩下起了一把西洋棋,沒有任何的交流,只是一次又一次地挪動放下棋子。

  女獵人和亞當都漸漸發現這兩人下棋很快不,應該是小女孩下棋很快,每次中校挪動棋子後她都會在棋子落下的瞬間完成自己應對的落子。

  中校在默然之間也加快了自己落子的速度,木屋裡棋子落子的『踏踏』聲不絕於耳。

  直到最後,中校停下了摸棋的動作,收回了手看了一眼小女孩,然後點了點頭。在得到准予後,小女孩放下了握住『皇后』的手,下了桌子轉身回去了火炕。

  整個過程他們沒有進行任何交流。

  中校看了一眼火炕上重新披上襖子和杯子的小女孩,眼底確信了些什麼東西。

  「這就下完了?」亞當有些茫然,他比女獵人還不懂棋,更別說是快棋。

  一分鐘不到就結束的棋局他根本沒看懂,直到最後誰贏了他都沒反應得過來,桌面上的棋子就被中校復原了。

  女獵人瞅著已經復原的棋局愣神了好久,直到最後她才冷不丁地說,「輸了一手『王車易位』啊。」

  木屋裡也沒多少人聽得懂女獵人這句話是什麼意思,中校似乎也沒有任何要對剛才莫名其妙開始的棋局進行解釋的意思,這件事似乎就這麼稀里湖塗的過去了,好像什麼意義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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