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生艙中,林年睜開了眼睛。
他看見了玻璃頂蓋上自己的倒影,視線追蹤光點在他注視著的半透明的維生艙蓋上輕輕顫抖挪移著。在玻璃的一旁浮現著他的實時心率和精確到毫秒的計數時間,各類體態數據瀑布流般刷過。
在他清醒之後,所有維穩了太長時間的數據開始持續走高,直至觸發了警報。
他的意識逐漸清醒,對身體的掌控也如冰雪釋融一般走高,他能感覺到沉寂多時的血統此刻正被他猛烈收縮放大的心臟傳遞到身體各處,血管中崩騰的好像再也不是血液了,而是灼熱的岩漿,一股巨大的生機隨著他的清新綻放了。
就像冬日裡撥開積雪盛放的梅花一般,他嗅到的香味並不陌生,那是身體本能一直在追求渴望的東西權與力的馨香。
他的身體發生了某種改變可他卻不知道這種改變的由來和好壞。
黃金瞳點燃了,玻璃倒影中他的眼眸不再是璀璨的金色,而是熔岩般的赤金。
對這個異象他內心忍不住湧起了驚悚和疑慮,但現在該考慮的問題不是這個,而是他在哪裡。
手掌貼近維生艙的玻璃蓋,他輕輕一發力,太極中的寸勁在半厘米內爆發了出來,足以撼動轎車的力量傳遞到了維生艙上,整個玻璃蓋像是受到了攻城錘的重擊一樣整個的凸陷出去了,上面浮現的所有數據都出現了亂碼,裂紋在力量抵達的瞬間鋪滿了視線所及的每一個地方。
玻璃蓋平飛了數米高,落在了一旁的地面砸的砰一聲,林年從維生艙里坐了起來只是簡單的動作卻響起了無數細碎的響聲,那是維生艙里刺入他全身上下數十處血管的針孔被抽落了,但卻沒有鮮血從裡面湧出來,肌肉的收縮在同一時間就堵死了所有傷口。
他掃視四周,發現自己處在一所單人間的巨大病房內,一切都是純白色,空氣里透著淡淡的花香味那是他維生艙身邊柜子上的花束傳來的,此時他不知為何達到前所未有巔峰的身體機能,讓他嗅覺達到了一個難以想像的地步,居然能從花香味里分辨出一股更為熟悉的味道
不,現在不是想這個的時候。
林年收回了準備觸碰向那鮮艷花束的手,坐在了維生艙中閉上了眼睛,腦海中的記憶開始回溯拋除在宛如黑色大海里沉浮夢境中他聽見的暴風雨下的那些呢喃,他將記憶不斷地回溯,像是逆流而上的游魚,避開無數瑣屑的記憶碎片,一直達到河流的頂端,那跨越巨大斷層的起始。
在回溯到終點的那一刻他聽到了一聲槍響,再睜開眼睛時,他像是置身此地一般見到了回憶里那一幕幕。
那是影廳外大門的玻璃,有人推開了玻璃,走向了他。
對方掏槍了,瞄準了他身邊的人。
他身邊的人想要嘶吼出什麼,但卻做不到,竭力地想要推開他。
他拔刀了,意圖斬向那顆子彈。
可他斬空了。
於是他將身邊的人摁倒在了地上接住了那顆離膛的子彈。
子彈命中,在最後一秒他聽到了女孩聲微弱的,卻是嘶力竭地低微吼叫聲,死死地抓住了他的手,奮不顧身地想要爬向他。
記憶到這裡結束。
林年下意識摸向了自己的心臟低頭扯開了病號服,在那裡果然留著一個傷疤,那一槍直接命中了他的心臟,可他居然還活著而且還活得如此生機勃發。
林年捏了捏拳頭,感覺到無與倫比的力量在指尖中流淌,如果說曾經的他需要用暴血這種技巧來打開力量的閥門,那麼現在,閥門後大量的洪水已經占據了他的每一個細胞,肆意貪婪地讓他呼吸著周遭的空氣,將所有的信息加倍傳遞到他的大腦中。
有些事情不對勁
林年敏銳地察覺到了這一點,但卻摸不到疑慮的關鍵點,也就是在這個時候,病房的門被推開了。
從門外衝進來的是一群身著白衣的醫護人員,在進門之後為首的醫生立刻剎住了腳步攔住了後面的人,看向了床邊那滿是裂紋像是被某種重型機械砸中過的維生艙玻璃蓋如果他沒記錯的話,整個維生艙都是利用防爆級別的特種夾層玻璃製作的,然而現在它居然碎成了這幅模樣
林年抬頭看向了他們,從醫療艙里翻身跳了出來,雙腳輕輕踩在了冰涼的地上,在觸地的瞬間他就看向了拉上窗簾的窗戶方向,好像察覺到了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001號病人,冷靜,你一定要冷靜,現在你的身體狀況還不宜下床走動,我認為你」
「這裡是卡塞爾學院現在是什麼時間?」林年問。
沒有人回答,每個人都面露緊張地看著林年,仿佛在看一個怪物的確,在他們的視線里房間裡站著的不是一個病人,而是一個怪物
那白色的病號服下的身軀瘦弱得像是乾柴,就算是超級混血種,太久依靠葡萄糖和維生液體存活肌肉和器官都是會逐步萎縮的,甚至就以這個課題學院裡的那群生物系教授都進行過數學建模,推倒『S』級在未來三年內如果一直陷入昏迷體態會萎縮到什麼地步,又需要多少時間才能回復到巔峰。
可就現在來看,他們的數學建模所推導出的結果來看,雖然沒有三年那麼久,甚至不到一年時間,昏迷了這麼長一段時間,維生艙里的男孩在醒來後肯定也會進入數個月的衰弱期,那一整套完全科學的康復訓練也可以直接提上日程了。
但誰也想不到的是,這個乾屍一樣的男孩在甦醒後沒有哀嚎也沒有逃避現實,而是一拳將面前可以抗住步兵地雷爆破的維生艙給掀飛掉了,看那摔落的痕跡維生艙蓋起碼飛躍了四米高,這意思就是在維生艙里經歷過一枚步兵地雷級別的力量爆發嗎?
「現在是什麼時間?」林年見到沒有人回答自己,重新再度提問了一次,他向前走了一步,而相對的,所有醫生都後退了,差些人擠人摔倒在地上。
林年眼中的黃金瞳尚未熄滅,雖然沒有刻意地張揚,但只是稍縱即逝地對視就足以讓人心臟停跳。他們都是混血種,可在面對真正怪物的時候又像是普通人一樣膽怯。
也就是這個時候,林年聽見了一個由遠至近的腳步聲響起了,那是從門外的走廊傳來的,跑得很急促,每一聲腳步里都帶著難以遏制的焦急情緒,像是登山的人,每離山巔近一步心中就多一分期待和恐懼,期待在山巔時能看見升起的明日,恐懼登到山頂時黑霧漫天只是空歡喜一場。
在醫護人員的背後,一個女孩衝到了病房門前,喘息著看向屋內,在看見林年時怔了一秒,然後什麼都不顧了,推開了面前的一群醫護人員,直直地沖了過去在接近時又停了下來,看著孱弱的他輕輕地張開了手臂抱住了他,像是在呵護某種易碎的鮮花。
在他們眼裡的怪物,然而在女孩眼中只是冬日裡終於盛開的花朵,恨不得竭盡所能去擁抱,又怕折了他的花枝。
「你回來了。」是肯定的語氣,不帶任何的疑問和試探,只對她所看到的,所擁抱的深信不疑。
「我回來了。」林年垂下了灼熱的眼眸輕聲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