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一章:命運的守望者

  紅線,數不清的紅線交織而過編成了一張大網,它們匯聚在天花板下的半空中,只有抬頭才能注意到它們,黑白的照片、從報紙上裁下來的剪報,手寫的紙片被紅線一一穿過,乍一抬頭看還會以為這是什麼劣質的手工簾幕作品,但在一個個閱讀紅線上掛著的信息後,寒意就會順著脊樑一寸寸爬上臉頰,最後狠狠地打上一個寒顫,牙齒碰撞在一起磕傷忘記縮回的舌頭。

  一個男人,就算是超級混血種,只要藏在了自己的安全屋裡就再也不用處心積慮地隱藏自己了,下到這個地下第三層的小空間他就脫下了那層可笑的,除了自己連只貓都養不活的中年司機皮囊,重新成為了凌厲可怕的『S』極混血種。

  角落的地上放著塊頭比人腦袋還大兩圈的啞鈴和槓鈴片,林年可以想像那個男人端著島嶼威士忌一邊小酌,一邊單手舉著那些健身器材在這間屋子裡遊蕩的畫面,或許還穿著緊身T恤勾勒出那平時藏得嚴嚴實實的漂亮肌肉。暗房的紅光打在他的身上簡直是為古希臘雕像鍍上一層紅金粉,然而他的視線自始至終都停留在半空中這些高高紅線上,渴飲著杯中的烈酒面目嚴峻。

  林年伸手取下了一張黑白的照片,那是在一片雪地中拍攝的,一個燃燒的怪物拖著長長的尾巴從天空划過,狂風捲起了雪花與白樺樹的木片。

  1908年6月30日,通古斯大爆炸,那一晚亞洲與歐洲的夜空呈現出暗紅色,蘑菇雲升騰數千米高空,,2000平方公里的原始森林被衝擊波擊倒,凍土融化成了沼澤地,爆炸的現場出現了三個與火山口相似的爆炸坑,然而沒有找到任何隕石存在的跡象。

  林年並不陌生這個事跡,在外界不少人解釋為隕石墜落,但在混血種的世界裡,這是唯一一次被觀測到的『言靈·萊茵』的釋放,當時有一個屠龍小隊進入通古斯,當時出現了未知原因干擾到電離層影響無線通訊,導致後方無法與小隊進行聯繫,而後通古斯大爆炸發生。

  在屠龍小隊中每個人的言靈都是記錄在案的,唯一的解釋就是他們接觸到了純血龍族,在將對方必入絕境的時候釋放了一個絕對高危的言靈,而這個言靈事後也被稱為『萊茵』。

  林年沿著這條紅線向前探索,找到了下一根與之匯聚的線上取下的紙條記錄的情報,1991年12月25日,聖誕節,同時也是偉大的蘇維埃政權解體之日,在北西伯利亞港口發生了一次神秘爆炸,戰鬥機群墜毀冰原黑匣子裡只留下了「龍!龍!龍!」的詭異語音,後世人懷疑這只是一句行動暗號,類似於當年偷襲珍珠港時的「虎!虎!虎!」。

  兩次神秘爆炸都出現在了這裡,林年再往之前的紅線倒溯果不其然發現了歷史更早之前的那次爆炸——天啟大爆炸,後世也稱為王恭廠大爆炸,是天啟六年(1626 年)明朝首都發生的一次神秘爆炸事件,在歷史記錄上留下了不少玄而又玄的記載,林年在卡塞爾學院的圖書館裡甚至還讀到過相關的手記:

  災變前一個月,鬼車鳥停於京城的觀象台處,晝夜哀叫。

  災變前十五天,御上召集12衛城外練兵,三員外出抗禍大將八百里加急召回。

  災變前八天,午後,天空的東北角上有雲氣似旗,又似關刀,先是白色,後變紅紫

  災變前三天,京城五代世傳名棺堂鑄一紅館獻於今上,夜禁由一更天提前至酉時,夜半出遊者處以極刑。

  災變前一天,京外大將齊歸,御上奉十八般武器,血珊瑚一塊允以賞賜,賜仙人釀酒解以奔波勞頓,大將慷慨飲之,氣血翻湧如神似鬼,壯哉大明神武百年不落。

  災變前五小時,朝廷下髮禁令,封鎖城門不得內外出入,擅闖京城者斬,擅闖城門者斬。

  災變前三小時,26近衛傾巢而出封鎖全京,袁崇煥兵備僉事帶兵探入火神廟,同行三員將領戴黑頭紗,鎖一青銅鎖鏈捆綁紅木血棺進王恭廠。

  災變前兩小時,一個紅球從王恭廠中滾出,騰空而上,京城有異物吼鳴,似牛、似虎、似馬、似鹿,風聲鶴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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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災變前一小時,地安門守門的內侍忽起音樂之聲,一番粗樂過去,又是一番細樂,如此三疊,大家驚怪,發現聲音出自棺材胡同曲徑幽深之處。

  災變前一刻:哈噠門火神廟廟祝驚見火神亂動,像是要下殿,有人忙拈香跪告,東城驀地響起震聲。

  災變發生,王恭廠大爆炸,天地晃動,火光沖天起,石附馬大街一酋500公斤重的大石獅子撞破城門消失不見。

  災變後一刻,武宣門一帶下起屍雨,人身體部塊從空中掉落,耳、手、腿、頭砸落街道,滿街碎屍,驢馬雞同時斃盡,生靈塗炭。

  孫承澤著《天府廣記》載:「天啟六年五月初六日,地雷裂地十餘丈,傾房萬計,斃人三千餘。」

  再往之前,紅線的起始點,林年果然找到了與前幾項神秘爆炸齊稱世界三大未解之謎的『死丘事件』的紅線。事件發生在印度歷史上的「摩亨佐達羅」遺址,考察人員發現遺址後找到了大爆炸的痕跡,爆炸中心一千米半徑內所有存在物化作齏粉。

  在較遠的地方考察人員發現無數骨架做朝聖的姿勢跪拜爆炸的中心,在考察發現的當時還能檢測到輻射痕跡,據說在更遠的森林裡還找到了變異動物的骨骸。

  再順著紅線往前,1900年,夏之哀悼,卡塞爾莊園發生神秘爆炸付之一炬,秘黨獅心會全員覆沒,唯一倖存者是希爾伯特·讓·昂熱,藏於地窖倖免於難。

  2002年,格陵蘭海域,卡塞爾學院執行部赴往格陵蘭海調查海底不明心跳,水下發生不明震動,疑似龍類復甦襲擊下潛隊,接近全軍覆沒,只有一半人員倖存。

  紅線到這裡就戛然而止了,然而在林年的心中卻悄然又拉起了一根紅線上面掛著一張紙條,2004年,颱風『蒲公英』入境,暴雨夜『S』級混血種楚天驕誤入尼伯龍根,覲見疑似四大君主之一的龍王,唯一倖存者是其子楚子航。

  林年跟著紅線走,每走一步就會取下一張照片、紙條,直到最後他停在了水泥牆的面前,在上面用墨水筆寫著一個名字,一個卡塞爾學院誰也不會陌生的名字。

  NIDHOGG

  代表絕望與黑色的龍王,與蛇類盤踞在世界樹根部啃食樹根,要將洪水和天火降臨在這個世界,掀起盛大而恐怖的復仇。

  就連四大君主也奉祂為神祇,卻又與祂為敵,祂說當祂重臨之日,諸逆臣皆將死去,純血龍類無不信以為高懸之劍,字字珠心。

  「他認為這一切都是黑王復活的徵兆?」林年注視著水泥牆上漆黑的名諱低聲說。

  「龍類復活的速度越來越快了,每一次復甦都帶著轟鳴和屍塊墜落的血雨。」金髮女孩淡淡地說,「他認為龍類的甦醒並不是偶然,而是有人在幕後操縱的必然。」

  「有人在幫助這些龍類甦醒?」林年驟然回首看了一眼那些密密麻麻的紅線,每一根紅線都代表著一次屠龍戰役,這本該是人類輝煌的歷史戰績,然而在楚天驕的眼中卻是一步一步燒向最終盡頭炸藥庫的導火索,只是導火索這次點燃的不是炸藥,而是全人類的命運。

  「他認為混血種從古至今的一切行動都有一隻手在推動,我們並不是在跟龍類戰鬥而是被某些有心人操縱著為黑王的復甦清掃異己,王座之下的龍類皆是那位尊貴存在的敵人,混血種也不過是為祂甦醒的儀式染上祭禮血紅的屠刀罷了。」金髮女孩淡淡地說。

  「楚天驕認為這個幕後黑手就在這座城市裡?」林年的聲音有些不可置信可下一刻他就猛地想到了高架路上揮舞昆古尼爾的神祇。

  「是祂?」

  「可能。」金髮女孩說,「也僅僅是可能。」

  「奧丁跟黑王的復甦有至關重要的聯繫。」林年的眼神也逐漸冷厲了起來。

  「所以他一直試圖拉扯起這些紅線,就像是將命運一根一根地綁起來一樣將它們具現化,當命運的紅線匯聚到終點的時候,就是那位大人的回歸,一切都將淹沒在火焰與洪水中,大地崩裂,狂風呼嘯,人類的紀元自此畫上終點。」金髮女孩躺在床上看著天空的紅線喝了口威士忌,「他是一個給人開車的司機,但也是鳳毛麟角的『S』級,只是偶爾在開車下班後,吃著鹵大腸和烤雞翅思考一下人類的命運,充當一下人類命運的守望者罷了。」

  「如果假設成立,奧丁可能就是這一切的幕後推手,祂的尼伯龍根在這座城市,所以楚天驕才住在這裡長達數十年?」林年說。

  「為什麼一定要這麼想?他是『S』級不錯,但他絕對不會膽大妄為地想要去單挑純血龍王。」金髮女孩說,「為什麼不可能是奧丁滿世界的想要復甦龍類,正好這座城市有祂想要的東西,楚天驕和祂幾乎同步地在尋找這樣東西呢?這樣他就不需要直面龍王又能摧毀對方的計劃了。」

  「這次也正好是楚天驕先找到了,他就像在跟命運賽跑一樣,試圖截胡奧丁復甦龍類的進度,提前切斷即將串聯在一起的紅線,只要他每次都搶先奧丁一步,將祂想要的東西截留下來,紅線就永遠不會到達終點只要他夠快,跟他的時間零一樣快,他就能徹底把人類命運這團亂七八糟的線團給剪斷。」林年跟上了金髮女孩的思路,理解了這個男人可能在做的一切。

  可這時,他的眼神也忽然變得冷了下來,「你說奧丁找上楚天驕不是因為他本身,而是他拿了不該拿的東西是吧?」

  「可能是龍王的繭,也可能是復甦龍王必要的媒介,甚至可能是一尊龍骨十字」金髮女孩說,「可他不夠快,遠遠不夠,沒能逃得掉昆古尼爾的鎖定,被留在了那片尼伯龍根里,於是奧丁得到了他想要的東西。」

  金髮女孩將話說到了這一步,也猛地把林年從人類命運的洪流中抽了出來,讓他想起了調查楚天驕的初衷。

  「那奧丁找上你又是為什麼?」林年轉頭看向她,聲音變得冷硬了起來,像是咬著生鐵,眼中蘊含起了巨大的憤怒和驚懼。

  羊絨大床上金髮女孩頓了一下,喝了一口酒,看向林年露出了一抹清冷的笑容:「你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