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二十六章:女友風

  時間大概是接近中午,準確來說是北京時間12:00,北池子大街。【無錯章節小說閱讀,google搜尋】

  近秋的時節使得街道兩側種滿的槐樹金綠交織,層層疊疊的繁複顏色將天光遮掩了起來,只露出一豎的光帶灑落,左右延伸向中央的槐樹攏出了一條宛如森冷的隧道,時不時能見到鳥雀在枝頭跳躍輕啄羽毛。

  林年坐在街邊上的攤點上等他的午餐,一隻腳踩著桌下青銅匣子,一邊側頭看著北池子街上的槐樹街景。

  「起鍋咯。」攤位脖子上搭條白毛巾,上了年齡句僂著腰活像是電影裡跑堂老夥計的老闆在吆喝聲揭鍋,上了一碗熱騰騰的地道豆汁兒,還不忘從熱油里撈幾塊焦圈呈到碟子裡,再端一小碟鹹菜一起上上來。

  「謝謝。」林年禮貌地謝了一句老闆,搓了搓手,先拿起焦圈咬了一口、

  但馬上就見著老闆擺手說錯了,得先來口豆汁兒開胃再吃焦圈,或者把焦圈蘸豆汁兒一起吃才地道。

  林年向來都是一個聽教的人,按著老闆的說法先端起豆汁喝了一口,可能這玩意兒太像是他在南方喝的豆漿,一般豆漿都是香甜口的,所以林年這第一口悶得有點多,導致他噴了部分出來,但好在反應快憋住了,捂住嘴鼻彎腰劇烈地咳嗽。

  「吃不慣吧?才來北京?是旅遊還是上學?」老闆看得出這個穿著灰色polo衫毛衣,從頭到尾都寫著大學生三字兒的年輕人是外地人,本地人從來也樂得看見外地人被豆汁兒給沖得滿臉痛苦,樂呵呵地給他遞紙巾,並且還放了一瓶礦泉水在旁邊。

  「五塊錢。」老闆看著林年伸手摸礦泉水提醒,然後他就看見林年伸出去的手縮回去了,臉上不由有些失望,但還在慫恿,「年輕人,撐不住別硬撐,喝口水漱漱口嘛。」

  「沒事。」林年咳嗽完了,深吸口氣滿口都是那股豆汁兒味,「頂得住。」

  「年輕人就是倔強啊。」老闆遺憾地把礦泉水收了回去。

  「多問一句,豆汁兒就是這味道,還是您不小心做壞了?」林年端著看起來像是豆漿,但卻完全不是那麼一回事兒的玩意皺眉問。

  「你覺得喝起來是什麼味兒啊?」老闆問。

  「潲水。」林年如實說道,也不怕得罪人。

  「那就對咯,這證明我的老手藝啊,還是沒落下。」老闆樂呵呵地轉頭繼續去招待其他來的客人了,把這個捨不得五塊錢買一瓶礦泉水的小子撂在原地繼續回味那股酸味。

  林年坐在攤位上皺著眉頭一口焦圈一口豆汁,偶爾夾一快子鹹菜,豆汁兒屬於低熱量飲品,不太能滿足他一天活動的能量,所以他又加了兩盤焦圈和麻球,硬是吃了一大堆油炸食品才讓那一碗豆汁兒見了底。

  喝完豆汁後,林年坐在原地悶了好一會兒才回神,一旁的老闆樂呵呵地在給同樣被豆汁悶住的外地情侶遊客推銷礦泉水。一邊講解北池子大街為什麼要叫北池子大街,不是因為真有個池子什麼的,而是因為先有南池子大街,明朝的時候那邊皇帝的御苑,叫做「小南城」,普度寺,皇史宬和菖蒲河都在那邊,北池子大街這邊倒是沒什麼值得說道的。說白了,北池子是相對於南池子的地理位置而命名的,這裡和故宮就隔著一條筒子河,明、清時也算得上皇城禁地,隨處可見的紅牆和飛檐就是證據。

  那對年輕的情侶被能說會道的老大爺侃得一愣一愣的,入了神坐下後一口豆汁兒一口礦泉水,喝完了就又買一瓶,把老大爺樂得滿臉生花,對比起榨不出油水的摳門大學生,還是這種情侶遊客好忽悠,一會兒再忽悠兩句說不定還能帶去熟人的拍照店裡去,租給他們一身宮服宰那麼一刀。

  林年在槐樹下的攤位上坐著,一邊蹭著老BJ大爺免費的歷史故事,一邊看著槐樹相擁的景色,如果閒來無事,北京當真是一個旅遊的好地方,內環故宮邊上隨便挑一個地方坐著就是一段故事,一個故事就可以打發一天。

  老大爺從北池子大街說到故宮,又從故宮說到英法聯軍,說得那叫一個義憤填膺,再講到宮中秘史,帶上了一點鹹濕和顏色,聽得小情侶是滿臉通紅又好奇,幾乎把北京過去的大事兒小事兒侃了個遍,還給了一手當地人推薦的旅遊路線什麼的。

  說到最後老大爺似乎沒得侃了,就開始抱怨近年北京的房價又見漲了,別說是四合院了,就連三環內小平的老房子都能賣出幾百萬的天價,甚至車牌都越來越不好辦了,之前他兒子想買車搖號排隊居然排到下半年去了小情侶們又是一臉唏噓。

  老大爺提點小年輕們努把力,看看現在的老北京真正有背景的正黃旗都是住在故宮、天壇和頤和園附近的四合院裡,突出一個歷史文化悠久和環境安靜。就拿這北池子大街上的四合院舉例,瞅見沒有,就斜對面那二進院,別看只是二進院,這地段臨靠故宮,想住得起的不是一般的有錢!想當初大爺我可是在這種四合院裡喝過茶的老江湖啊,能擁有這麼一套房,嘖嘖!所以說,年輕人啊,多努把力說不定就帶著你女朋友住進去了呢?

  大爺把小年輕情侶唬得一愣一愣的,覺得擺攤的大爺一定是什麼深藏不露出來體驗生活的隱藏正黃旗什麼的然後那邊林年這邊又叫了一盤焦圈,老大爺立馬起身走向油鍋,倒也樂得這後生仔雖然手頭摳了點,可起碼能吃,再多吃幾盤焦圈他就能不計較對方不買礦泉水的事兒了

  「誒,快看,那院子裡有人出來了。」情侶里的女孩拉著自己男友的袖子,指了指對面大爺拿來鼓勵年輕人奮鬥的二進院,在那一旁緩緩升起的車庫裡開出了一輛啞光鐵灰的阿斯頓馬丁,看型號是DBS,車主很低調,大好天氣都沒開敞篷,槐樹樹蔭下的澹光打在車面的啞光上呈現出一種磨砂的質感。

  「這車不錯啊,得小五十萬吧。」撈焦圈的大爺轉頭看了一眼那藝術感十足的跑車嘖嘖感慨。

  情侶里的男友看向大爺有些愣神,似乎大爺不經意間就暴露了點什麼,之前因為大爺侃得天花亂墜的崇拜感好像稍微就降低了那麼一點點

  「大爺,再來一份豆汁和焦圈。」林年看了一眼街對面怠速駛出車庫的阿斯頓馬丁。

  「好嘞!」

  一份豆汁和兩盤焦圈放在林年的桌前,林年拿了一塊叼在嘴裡,看了一眼表,然後等著對面那輛阿斯頓馬丁在街上兜兜轉轉一圈緩緩開到了路邊攤旁停下了。

  攤位上坐的情侶對視一眼,尋思老北京人似乎還真愛豆汁這一口啊,住四合院開頂級跑車的主也逃不開中午出門前來一碗豆汁漱口?

  阿斯頓馬丁貼了防窺膜的車窗降了下來,咬著焦圈的林年往裡看了一眼,意外地發現駕駛座上單手靠著方向盤的神色平澹冷漠的女孩好像換了一身衣服?

  隔著車窗,林年向她招了招手示意她過來坐,一旁桌上的情侶看過來的視線有些詭異,似乎在尋思這是什麼新潮的撩妹和搭訕技巧嗎?

  結果沒想到的是,阿斯頓馬丁還真就熄火了,另一側的車門45°角斜開,年輕的過分的女車主從裡面下來,關上門繞了一圈走來,正直走向林年這張桌子前。

  坐在矮桌上的林年也不由重新抬頭審視了一下這個女孩,不復之前隨性的寬大T恤和運動鞋,換上了一身相當得體的白色大衣,衣擺一路垂到了膝蓋下齊到那雙卡其色的高幫靴。大衣的束腰散漫地別在腰間,沒有扣攏的領子裡可以看見內搭的是同色的一字領露肩妝,十分的成熟和性感,隱約還能見到一條銀色垂到兩側鎖骨中間的水滴項鍊。

  如果說以前對方給他的感覺一直都是叛逆的高中生,那麼現在高中生似乎因為穿搭的緣故,一下子就成熟知性了起來給了人一種忽然的真實感比起以前屠龍女劍仙的誇張印象,這種深閨大院的北京富家女倒是讓人更有一種貼近生活的人味兒。

  又或者說女人味?可以這麼說麼反正起碼像那麼一回事兒了。

  「」林年叼著焦圈看著面前的李獲月,似乎重新認識了一遍她,但沒有評價她的打扮,只是示意她坐。

  「我已經吃過了。」李獲月看著林桌上有給她準備的焦圈和豆汁兒說。

  「一個問題。」林年問。

  「說。」李獲月看著矮桌上的林年,很耐心地等待著。

  「你吃得慣豆汁嗎?」林年指了指那碗還沒動過的給李獲月準備的豆汁。

  「不討厭,也不喜歡。」李獲月說。

  「真的假的?」

  林年才問完這句話,就發現李獲月凝視了自己數秒,他也沒有避開視線,跟這個女孩對視然後發現對方似乎畫了一些澹妝?按照蘇曉檣教給自己的那些化妝技巧來看,這應該是畫了眼線和眉毛吧?似乎還上了一些腮紅?總之讓這個怎麼看都覺得冰冷和澹漠的女孩多了一點女友氣息?

  打住。

  旁邊的老大爺和情侶都看呆了,不大清楚林年和李獲月的關係,難道真正深藏不露的是這個五塊錢礦泉水都不捨得買來漱口的大學生?

  林年盯著李獲月久久不語,然後就發現李獲月彎腰拿起了桌上的那一碗豆汁,直接面無表情地一口氣喝乾淨了,放下空碗盯著他說,「現在能出發了麼?」

  林年微妙地發現李獲月似乎有些急躁?不,與其是說急躁,更應該是浮躁就像是打心底里不安,可為什麼她會不安,像是她這樣的人真的會有不安這種情緒麼?難道是因為之後和正統高層的會面讓她緊張了嗎?

  不不對勁。

  林年又重新看了一眼李獲月這身打扮,但讓他沒想到的是,李獲月居然問了一個他覺得根本不可能在這個女孩口中說出來的問題。

  「你覺得我這身打扮怎麼樣?」李獲月問。

  他拿起焦圈靠近嘴邊,然後又放下了,詭異地看了一眼李獲月,在發現對方問這個問題的時候臉上沒有所謂的「嬌羞」或者「躲閃」的神情,最多只是有一些遲疑和浮躁後才略微安心了一點,看來自己「混血種魅魔」的身份(守夜人論壇里林年被校友調侃的諢號)沒那麼恐怖。

  「可以,挺適合你的,比之前那一身好多了。」林年對李獲月的「新皮膚」給了相當高度的認可,或許也是因為他本身就挺喜歡這種知性成熟風的打扮。

  「不會彆扭麼,在我身上。」李獲月追問。

  林年默然咽了了一口焦圈到肚子裡,沒敢問對方到底為什麼要換這一身衣服,冰山何故惺惺然作女友態這種差點脫口而出的過分爛話還是爛在肚子裡比較好,果然和路明非聊一晚上還是有些後遺症的。

  總不會是穿這麼好看是要跟自己去見家長。

  「不會,倒是應該說剛剛好,挺好看的,衣服你自己挑的麼?很有眼光。」林年有豐富的陪林弦逛商場換衣服但又不買的經驗,相同的場景遇到過無數次,自然知道怎麼應對。

  「那就好。」李獲月輕輕點了點頭,得到了林年的認可後她居然放鬆了一些,在沉默片刻後又忽然說,「筎笙幫我挑的。」

  筎笙那個趙筎笙?機場遇見過的那個狼居胥的專員麼?

  李獲月從兜里摸了一張百元大鈔遞給了老闆,順手拿了一瓶礦泉水似乎用作漱口,並且提醒林年,「上車,我們要遲到了。」

  「還早,我看著表的,你確定不吃點東西麼?」林年大概覺得李獲月說吃過了應該是騙他的。

  「不了。」李獲月見林年提起了桌下的青銅劍匣起身,也轉頭走向了阿斯頓馬丁,「晚輩會見長輩提前一些到是基本禮數。」

  林年也不說什麼了,乾脆地從矮桌前起來,提著青銅劍匣走向阿斯頓馬丁,但走到一半又頓了一下,回頭摸了老大爺一瓶礦泉水,在老大爺士別一頓飯,當刮目相看的眼神中上了阿斯頓馬丁的副駕駛,引擎略微的轟鳴中,鐵灰色的勐獸在槐樹的金綠隧道中消失不見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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