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北醫三院、腫瘤科住院部內……
一名瘦到皮包骨頭,不似人形的中年女人,正虛弱的躺在病床上。
望著陪伴在病床前的老公和女兒。
女人蒼白無血的面上,勉強擠出了一絲笑容。
「媽媽,您再吃一口。」
「我們老師說了,多吃飯不挑食,身體才會好!」
「媽媽多吃飯,身體好了後,肯定能打敗病魔!」
一名五六歲的小女孩,正用勺子給病床上的女子餵著白米粥。
每一次。
小女孩都會小心翼翼的鼓起小嘴巴,輕輕的吹著勺中的熱氣。
看著守在病床前,乖巧懂事的女兒。
周雪梅嘴唇顫抖的咀嚼著口中的米粥,淚水止不住的流了下來。
周雪梅不怕死,但她捨不得撇下女兒和老公。
「媽媽您怎麼哭了?」
「是月月惹您生氣了嗎?」
「媽媽您不要生氣好不好,月月一定會乖乖的……」
女兒越是乖巧懂事,周雪梅的淚水就越是不受控制。
今年才上幼兒園大班的姚詩月,並不能理解媽媽為什麼會哭。
但那雙如泉水般清澈的眸子裡,卻也不知不覺的湧上了霧氣。
想起今天發生的事情,姚詩月也不由跟著哭了出來。
因為。
今天在幼兒園裡。
有個小胖子男生,嬉皮笑臉的說她媽媽得了癌症。
用不了多久,她的媽媽就會死!
還到處和別的小朋友說,過不了多久,姚詩月就是一個沒有媽媽的野孩子。
憤怒的姚詩月,一邊嚎啕大哭著,一邊和小胖子打了起來。
老師弄清楚原因後,嚴厲的批評了那個小胖子,並讓他向姚詩月道歉。
但小胖子那句媽媽用不了多久就會死,卻如一根尖刺般,深深扎進了姚詩月的心裡!
「月月不哭……」
「月月那麼乖,媽媽怎麼會生你的氣呢。」
「在媽媽心中,月月永遠都是最好的乖寶寶。」
周雪梅強忍淚水,蒼白病態的臉上擠出一絲笑容。
看著眼前溫馨的場景,身為督導組組長的姚天德虎目泛紅,喉中哽咽。
躺在病榻上的周雪梅,還有眼前這位聰明伶俐,乖巧懂事的小女孩,正是他的妻女。
「媽媽…癌症是什麼病呀?」
「您…會撇下月月不管嗎?」
「月月不要成為沒有媽媽的野孩子……」
姚詩月低著小腦袋,眼淚吧嗒吧嗒的落在地板上。
女兒突如其來的話。
讓姚天德心頭一酸,眼淚瞬間奪眶而出……
「咳咳咳!!!」
猝不及防下。
周雪梅虛弱不堪的身體,引起了一陣劇烈的咳嗽。
她的手心裡,已經咳出了一把鮮血。
但當著女兒的面,周雪梅不敢讓她看到這一幕。
片刻後……
周雪梅那病態蒼白的臉上,變的愈發猙獰了起來!
那種青筋暴起,身體扭曲在一團的模樣,似乎是在承受著極大的痛苦。
周雪梅的喉嚨里,更是發出了野獸般的嘶吼聲:
「天…天德!」
「快!快讓月月出去。」
「我!我!我快忍不住了!」
癌症發作時的痛入骨髓,已經超越了人類能夠忍受痛苦的極限值!
一會兒就像無數把刀子在體內攪動,一會兒又像有千萬條蟲子鑽進了身體蠕動、撕咬!
那種鑽心般的疼痛,能讓患者疼到劇烈嘔吐,疼到大小便失禁!
就連止痛藥和鎮定劑,在面對癌症發作時,效果都是微乎其微的。
做為母親的周雪梅,僅存的一絲理智。
就是不想讓女兒看到自己丑態,給女兒留下心理陰影。
「月月!走!快出去!」
看著雙眼瞪的老大,死死咬住毛巾,渾身劇烈扭曲顫抖的妻子。
心如刀絞的姚天德,一把抱起女兒,快步出了病房。
「啊啊啊!!!」
「疼!!啊!!!」
「殺了我吧!!!」
「殺了我吧!!!」
病房門剛一關上。
瞬間就傳出了周雪梅悽厲至極的慘叫聲!
聽著向來溫柔如水的妻子,此時發出一聲聲撕心裂肺的哀嚎。
病房外面,捂著女兒耳朵的姚天德已是淚流滿面。
如果可以的話,他願意替妻子承受這種堪比酷刑的折磨!
「嗚嗚嗚……」
「爸爸…媽!媽媽怎麼了?」
懷中的姚詩月,已經哭的泣不成聲。
「你媽媽…生病了。」
「很…很快就會好了……」
姚天德抹了一把眼淚,語氣哽咽的安慰著女兒。
「周雪梅家屬在嗎?」
就在這時。
一名穿著白大褂的醫生,還有兩名護士走了過來。
神情有些恍惚的姚天德連忙起身。
「醫生您好。」
「我是周雪梅的老公。」
「我愛人…她現在病情怎麼樣了?」
看著醫生手中的報告單,姚天德心中生起了一股極為不祥的預感。
見他懷中抱著女兒,醫生給護士使了個眼色。
「月月小朋友。」
「你媽媽現在口渴了,你和阿姨一起去給媽媽接杯水好不好?」
見小女孩跟著護士走遠後。
醫生這才扶了扶鼻樑上的眼鏡,嘆了口氣說道:
「姚先生,還請你做好心理準備。」
聞言,姚天德瞬間如遭雷擊!
他那高大的身軀,不受控制的搖晃了一下,險些一個趔趄摔倒在地!
姚天德努力控制著快要崩潰了的情緒:「醫生,您…您請說吧。」
做為腫瘤科醫生,幾乎每天都要經歷這種場景。
相比於那些嚎啕大哭的人,姚天德的情緒算是很穩定了。
拿出最新的檢查結果,醫生語氣悲憫道:
「周雪梅胃部的癌細胞,在轉移擴散到了全身後,發生了更嚴重的惡化。」
「如果再繼續化療,將會對身體正常細胞,產生毀滅性的打擊。」
「即便進行全胃切除手術,也只是給患者帶來更大的痛苦,並不能有效的控制病情。」
說到這裡時,醫生壓低聲音道:
「姚先生,你既然是雷教授的好朋友。」
「我就和你直說吧,我建議…放棄治療。」
「再繼續沒意義的化療下去,只會讓你愛人承受更大的痛苦。」
……
怔怔的坐在醫院走廊椅子上的姚天德。
足足愣了半晌後,才勉強稍稍緩過神來。
剛才醫生宣布,妻子只剩下大概一個星期的時間,甚至更少後。
姚天德的腦袋,就像是被巨錘狠狠敲擊了一般!
幾近絕望的他,顫抖著雙手,撥通了蘇墨的電話。
雖然……
此時距離蘇墨研發癌細胞粉碎儀,才僅僅過去了58天。
和蘇墨當初所說的快則三個月,慢則半年,至少還差32天。
但得知妻子如今病情突然惡化,最多只剩下一個星期的時間後。
崩潰絕望的姚天德,幻想著能從蘇墨手裡,抓住這根最後救命稻草!
哪怕這個希望,極其渺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