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五百四十六章:父親之死

  葉家的格局並不曾被改變過,哪怕如今武館已經閉門,但一進大門的館場依舊保留著。也被打掃的乾乾淨淨,除了冷清了些之外,與以前也並無太多區別。

  秦漠打開了燈,葉景嵐站在館場裡,腳下是鬆軟的海綿地板,頭頂是明亮的燈光,她置身其中,一股股強烈的熟悉感衝擊而來。

  景嵐,出腿。

  景嵐,速度再快點。

  景嵐,出拳,出拳啊。

  景嵐,躲避的角度偏了。

  腦海的深處有一道中氣十足的聲音迴蕩著,她不知道那是誰的聲音,也想不起那個人的臉,但她知道,那一定是她很近親的人。

  葉景嵐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也不等秦漠領路,就自己朝著館場後面走去。

  後面就是葉家的院子了,秦漠給她打開了燈,原本漆黑的院子變得一片通明,每一個角落都清楚的映入葉景嵐的視線。

  葉景嵐的腳步變得沉重起來,她每走一步,似乎都能聽到腦海深處有聲音傳來。

  景嵐,不要玩水,小心生病。

  景嵐,不要擺弄我剛種的花。

  景嵐,等夏天到了,荷花就開了,咱們家的院子就更漂亮了。

  景嵐景嵐,等荷花開了,我們比賽站梅花樁吧,在荷花堆里站梅花樁,肯定很有意境,說不定功夫就能大漲了。

  姐姐,我不要和你比,那不是找虐啊。

  景嵐,夏末,吃飯了。

  男男女女的聲音不斷的在她腦海里交疊,葉景嵐聽著那遙遠又模糊的聲音,鼻尖酸澀難忍,眼眶也微微發熱。

  她的爸爸,她的姐姐,她的師兄弟們,她的家……

  這裡是她一切美好記憶的地方。

  可是她,卻什麼都想不起來,除了那些記憶深處的聲音,她竟想不起來任何一張臉。

  葉景嵐忍著酸澀走進了屋子,屋子裡的擺設也還是三年多前的擺設,連桌椅板凳的位置都不曾有過變化。

  「那邊是你的房間,那邊是夏末的房間,那邊是……」秦漠給葉景嵐指了兩個房間,說到最後一個的時候,他頓了一下,緩了一會才說道:「是你父親的房間。」

  葉景嵐忽然就意識到了一個細節,似乎每次提到她的父親的時候,秦漠的情緒都會有一點變化。她說不上來有什麼變化,好像怪怪的,又很複雜的樣子。

  不過她這會也沒空深究,便是直接抬步朝著她父親的房間走了過去。

  推開房門,裡面傳來清冷的氣息,葉景嵐走了進去,環顧了下整個房間。

  這是一個很普通的房間,裝修簡單,不奢華,卻看得出來溫馨。擺設也簡單,她直接朝著那張書桌走了去。

  書桌是那種老式書桌,材質倒是尚好的梨花木,一看就是用了許多許多年的老家具。桌面上還壓著一層厚厚的玻璃,玻璃下面壓著一張張老照片。

  葉景嵐被那些照片吸引,一張張的看過去。

  照片很多,差不多有十幾二十張的樣子,不僅有她長大後的照片,還有她小時候的,另外還有一對夫妻,以及她和這對夫妻的合照。

  他們看起來是一家三口,葉景嵐心臟一顫,這就是她的爸爸和媽媽嗎?

  葉景嵐的視線緊緊地盯著照片上那張男人的臉,她與她的媽媽長的更為相似,但眉宇間的神色卻像極了她的爸爸,兩個人在嚴肅的時候,幾乎一模一樣。

  葉景嵐的腦子一疼,似是有一根神經突然斷裂,疼的她一個踉蹌,整個人就朝後倒了下去。

  秦漠就站在她身後,眼疾手快的接住了她,神色也變得緊張起來:「景嵐。」

  葉景嵐疼的說不出話,雙手抱著疼,只這麼幾秒間的功夫,額頭上已經滲出了一層細密的汗。

  秦漠一驚,打橫將她抱起朝著床邊走去,他剛將她放到床上,她就疼的整個人蜷縮成了一團,嘴裡發出隱忍的疼痛聲。

  秦漠心疼極了,想拉過她的手探探脈息,她卻用力的抱著頭,根本拉不下來。

  「景嵐,別怕,放輕鬆,讓我看看。」秦漠心疼的哄著她,也不敢強行拉下她的手,只好這樣搭著她的脈搏探了一下。

  脈搏平穩,心跳也正常,身體沒有任何不對勁的地方。

  秦漠的眉頭深深的皺了起來,一切都正常,只有頭疼,難道是因為想起了什麼回憶,衝擊了使她失憶的屏障,才導致頭疼欲裂的嗎。

  思及此,秦漠不敢大意,立刻說道:「景嵐,別想了,別再想以前的事了。聽話,別想了,我們這就走。」

  說著秦漠就要把她直接抱起來離開。

  「不要!」葉景嵐用力的推開了他,然後整個人縮到了床角,再次抱住了頭,全身都在打顫。

  她這會頭疼的厲害,像有很多很多螞蟻正在啃噬她的腦部神經,這種感覺她並不陌生,每次只要她稍微想起一點以前的事,都要遭一番這樣的罪。

  以前她怕疼,每次稍微一疼她就不敢往下想了。可是這次,她要忍著,她因為剛才有個畫面一閃而過,她想要捕捉到那畫面,所以她必須要忍著。

  葉景嵐不讓秦漠靠近,自己默默承受著極限的疼痛。假髮已經脫落,一頭銀色的長髮胡亂的披散著,她的十指插進發間,豆大的汗珠一顆顆滴落,像一滴滴滾燙的眼淚。

  她要想起來,她一定要想起來,她為什麼跳崖,剛才那一閃而過的畫面到底是什麼。

  葉景嵐集中了所有的精力,第一次那麼迫切的想要知道發生了什麼,為什麼她要跳崖,殺了她父親的人,到底是誰。

  夜風沉寂,懸崖邊上,她看到自己被綁著,一個穿著黑袍的人影背對著她,她看不到那人的臉。只能看到在她的對面,站著很多人。

  那些人的臉都很模糊,她明明正面對著他們,卻一個也看不清,甚至她連他們說了什麼也聽不清。

  畫面再次一轉,便是看到對面一個高大的身影快速的劈劍而來,朝著背對著她的黑袍男人而來。

  她眼睜睜的看著那鋒利無比的劍劈向黑袍人,甚至都能感覺到那劍氣有多凌厲,能夠聽到劍氣撕裂空氣的聲音,聽的她的心都狠狠地一顫。

  畫面像是進入了慢動作播放,那劍一點點的劈下,那黑袍人緩緩的倒下,倒在了她的面前。那臉上戴著的面具被劈落,露出了一張清晰的臉。

  爸爸!

  葉景嵐聽到了自己撕心裂肺的聲音,還有其他人不可置信的抽氣聲。

  她的胸腔充斥著滔天的暴怒和恨,可是當她一抬頭看清那持劍之人的臉時,她滿腔的恨又瞬間被愧疚替代,形成了無比複雜的情緒。

  她看到的,竟然是秦漠!

  葉景嵐頭疼的快失去了意識,可她還是堅持著,然後她就看到自己抱起了父親,轉身跳下了萬丈懸崖。

  「啊……」葉景嵐再也忍不住撕心裂肺的叫了出來,整個人也是疼的抽搐了起來。

  秦漠再也按耐不住,不管她的掙扎,將她強行抱進懷裡,他已經不知道該怎麼幫她止疼,只能這樣抱著她顫抖的身體,被她的疼痛折磨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