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桌子親人吃飯是最其樂融融了，楊景行這個外人也沒礙眼，長輩就說說笑笑由著晚輩吵吵鬧鬧，當然也少不了些諄諄教導和唯唯諾諾。

  不過也難免有見外的時候，快八點，大姨出了包廂又很快殺回來：「誰結帳了？」

  沒人頂替，何沛媛只好招供：「我呀……」

  「小沒良心的！」大姨今晚第幾次訴苦了：「小楊，小媛一點點面子不給我了！」

  楊景行也是個屢敗屢戰的：「必須嚴肅批評，這是作風問題是思想覺悟問題……」

  還是姨夫老成，表示孩子們長大了可以孝順了，所以李順凱就請小姨泡泡腳喝杯茶吧。李順凱跳著腳要超額執行，近邊這家不太夠檔次，馬上出發去哪兒哪兒。

  李家人顯然都挺喜歡休閒娛樂，但范雅麗夫婦的興致就一般，可是老人好像又願意去，怎麼辦呢？何沛媛就拿楊景行當擋箭牌：「他不喜歡，不喜歡別人碰他。」

  大姨夫都要離這種怪胎遠一點：「這麼多規矩？」

  何沛媛證據確鑿：「剪頭髮都是自己洗頭。」

  李迪雅想起來：「媛姐說姐夫買毛巾一次幾十條，廚房布都一次性。」

  李順凱懷疑還是同情：「沒按過腳泡過澡？」

  楊景行搖頭，跟女朋友商量：「陪外婆去，我們倆聊會天。」

  大姨果斷決定：「去唱歌，一家子的音樂家！」

  何沛媛就是不給面子：「沒意思不好玩，今天站累了。」

  大姨又生氣了：「各回各家，各找各媽！」

  李順凱這傢伙比楊景行還過分，扶外婆：「你媽在這……」

  老人果然比較親外孫，就不麻煩小楊了，也沒什麼要叮囑交代給晚輩，就叫范雅麗別再為難已經是大人的小媛，范雅麗覺得很冤枉。

  兩輛車從地庫出來後也還能同路挺長一段，不過何沛媛並不怕前車聽見，埋怨外婆真是好騙，要是遇到壞人三兩句話就得跟著走了，更值得警惕的是：「你跟大姨說什麼？」

  楊景行不信：「你沒聽見？」

  「沒有！」何沛媛很不放心：「你們悄咪咪那麼久。」

  何偉東講句公道話：「李順凱他媽那張嘴也是操勞命。」

  范雅麗好像沒介意：「小楊，迪雅媽媽說什麼都是一片好心。」

  「是。」楊景行十分肯定。

  何沛媛再問：「說什麼？！」

  楊景行回憶：「關心了我的工作還有老家的情況，再就是叫我尊重媛媛的意願，說我們不是那種鋪張虛榮的家庭，不需要豪車名牌不講那種面子。」

  哦，何偉東呵呵，范雅麗似乎欣慰。

  何沛理卻沒良心：「大姨就會說別人，李迪雅要票怎麼不說？她還笑。」

  范雅麗也不幫女兒：「迪雅是妹妹，問你要你不給？迪雅也不是不知道輕重的，會給錢的。」

  何沛媛更氣了：「能要她錢？」

  何偉東安慰：「兩張門票是小事情。」

  「不是大事小事錢多錢少的話。」何沛媛又把男朋友那套被她痛斥過的說辭拿來對付父母：「不要把金錢污名化，這是心虛的表現、當老闆就加打工的別鑽錢眼要有清高理想？人家的要的是錢嗎？要的是生活要的是感情，一百塊夠男女朋友看一場電影，一千塊就夠給父母買禮物了。就算給我換台這樣的，我也沒李迪雅看帥哥高興，誰高誰低誰大誰小？」

  范雅麗都有點懵，只能換個路子：「你再這樣你小心，越來越不成樣子。」

  楊景行還一臉正氣：「怎麼講話的？」

  何沛媛大聲：「我媽！」

  何偉東笑起來：「景行，李順凱爸爸的話不要太當回事，李順凱就是享福的命享福的性格，不適合幹事業。」

  楊景行多義氣一樣：「凱哥人也聰明，是金子總會發光，要是能遇到合適的……」

  「不行的！」范雅麗簡直嚴厲：「現在說這些太早了，你事業剛起步自己一天不做都沒過不去，養不得半個閒人的。自己的公司不能搞裙帶關係，不然就是上樑不正下樑歪。」

  「聽他爸爸的口氣，隨便做什麼生意收益率都比買門面高得多。」何偉東明顯諷刺：「虎父無犬子，一般的薪水李順凱干三天不樂意走人了還是你的不是。」

  何沛媛回頭去阻止：「爸……」

  楊景行感嘆：「收益最高的還是教育，媛媛就是最好成果，向叔叔阿姨致敬。」

  何沛媛呸：「馬屁精。」

  范雅麗很是嘆氣：「就是沒教育好……」

  到家八點半，真惱火，平均一個單元還不到兩個車位，隔著好幾棟的都停到何家樓下來了。楊景行只好讓長輩先下車，他再去轉轉。何沛媛義氣陪同，而且馬上提出絕妙好主意，乾脆停回國際名園去，嘿嘿。

  楊景行正義凜然，父母陪著跑了一天了你就滿腦子那些事。

  何沛媛哼，你賊喊捉賊冤枉好人。行呀，從此以後再也不想了！

  是得好好商量一下，何沛媛的駕照就該在這兩天到家，而楊景行後天又要打早飛平京至少的周末才能回來。何偉東還高興呢，他早送晚接全包了。

  楊景行不管，再給女朋友梳理一遍他已經帶著邊走邊解說了若干趟的上下班路線，什麼路口什麼車道什麼限速，大題小做得讓范雅麗這個老浦海人都真當是那麼回事了，呵斥女兒不能漫不經心。

  何偉東也是好多的經驗和見聞了，總結了特別要注意的幾點，不過就不太適應女司機的思維。

  楊景行還當自己是什麼人，短期內不准何沛媛開車出去太遠吃午飯，不能載朋友聊天分散注意力。

  范雅麗補充一下，別借車，尤其是李迪雅，駕照是考了幾年但也沒摸過幾次方向盤，不放心。

  楊景行希望和長輩取得共識，怎麼提高警惕怎麼避免怎麼預防，有些話不吉利也得說，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如果突發緊急情況，肯定是自保最重要……遇到事情也不要慌，不管對錯責任，何沛媛要做的就是打電話，如果楊景行不在浦海，先直接打給家裡或者找龐惜更省時間。

  何沛媛是挺重視安全的，但是聽多了囉嗦也有點不耐煩，王蕊、邵芳潔、高翩翩她們沒人陪沒人管，小潔的車至今零剮蹭呢。

  說起剮蹭，何偉東這種老師傅都不敢打包票，也叫女兒別對自己太樂觀。不過沒關係，新手嘛，等剮多了後就有經驗了，到時候再換喜歡的好車，這台就丟給自己養老嘛。

  范雅麗都佩服丈夫想得真美。

  九點一刻楊景行就告辭了，何沛媛沒生氣，她自己更看得出父親挺累的還強打精神，平時上班中午都要在辦公室躺一會的。姑娘又後悔一時衝動了，完全可以省幾萬塊下來的。

  楊景行就安慰：「你買越好的他才越高興……我到了先給家裡打個電話，我爸也不容易。」

  何沛媛激勵男朋友一起好好努力讓家人放心安心，情緒端正得連吻別都客氣。

  九純的情況其實蠻好的，旅遊產業算是有點眉目都能見到港台的團了，端午還要承辦三省的龍舟大賽，今年縣裡高考比較有把握衝擊清華北大。

  楊程義的住宅小區資金快回籠了，又從幾個大型政府工程中分到一杯羹，最難的時候已經過去了。雖然蕭舒夏那著名作曲家母親的光環是很難摘下來了，但也不全是壞事，比如打個麻將都開始講文明。

  不過呢，楊程義聽朋友說起一件事，一個作品對他而言都算朗朗上口的著名組曲家因為巨額詐騙而要昂鐺入獄……

  楊景行叫父親放心，自己非常克制更能抵制誘惑，做事不是為了錢，又不近女色，更不可能沾染其他惡習，五好青年一個。

  楊程義比較擔心樹欲靜而風不止，他在曲杭九純都能感覺到「著名作曲家」對自己的工作有一些影響，那楊景行恐怕會出於名利旋渦的中心，雖然這個蛋糕不是多麼龐大耀眼誘人，可至少也是上了台面的。

  楊景行已經略有心得，名利也分很多種，自己這一行掙的都是辛苦錢，只要守住本分就不至於有太多是非……

  星期天就不用那麼早，楊景行還先到峨洋看了一眼，十點過後才去接女朋友。何沛媛今天看見臭無賴就挺開心的，原來是拿到本本了，半個小時前送來的。楊景行得好好把玩欣賞，又要女朋友拿身份證出來對比。

  雖然說是越來越漂亮了，但是零五年的身份證上姑娘那不太清晰的頭像看起來就特別純潔少女，而駕駛證上貼的登記照已經不是那麼「女生」了。

  天氣還不錯，楊景行提議去春遊，昨天有點匆忙，他聽人說過崇明有個休閒農莊還不錯，等會接上外婆叫上大姨……

  何偉東都不給面子，說這種中老年人活動他們自己有時間了會組織的。范雅麗揭穿你楊景行也不是喜歡什麼休閒農莊的人，再說明天還出差別沒事找事。

  何沛媛笑哈哈，碰壁了吧。

  提車驗車都挺快的，法規上該貼的都已經貼上了，客人還需要做的就是跑一趟新車註冊登記，所以銷售也不多陪同了了，祝路路暢通吧。

  不急上路，先好好熟悉一下，何沛媛坐上自己的愛車，由何偉東在副駕駛講解指示，楊景行就只能站在司機車門邊旁觀一下，范雅麗在后座才發現這車跟小楊的還蠻不同的。

  何偉東也不是很耐心，讓女兒模擬了一會就準備上路實踐，范雅麗好像不太相信新手：「你們慢點，我坐小楊的。」

  楊景行還跟女朋友邀功：「我殿後幫你減輕壓力。」

  范雅麗坐兩天習慣了吧，直接上后座，這就要開始張羅：「午飯就在家吃吧。」

  楊景行踴躍發表意見：「十一點半了，您也休息一下，昨天叔叔媛媛都請客了，我也請一次。」

  「你們以為我不知道？」范雅麗簡直生氣：「昨天到底誰請客？」

  這麼被長輩揭穿，楊景行還是有點不好意思：「是媛媛請客，我怕她卡里不夠，總要留點。」

  還算老實嘛，范雅麗就：「知道你的心意，我們也不是古板不通情理，但是男女朋友互相也有責任，就像父母不能全寵著孩子依著孩子，好的習慣很重要。有錢花只管花？不是好習慣的，會影響很多方面，順凱就是這點不好。」

  「您說得對。」楊景行還會順水推舟：「媛媛這個習慣一直好，喜歡攢錢。我是想讓她買好一點的車，可是一下刷光又於心不忍。媛媛一直都想幫家裡出一份力買房子，計劃得好好的，都怪我……」

  「沒道理。」范雅麗不同意：「一代人有一代人的責任，我這一代也沒有為父母買房買車的講法……小媛熄火了？」

  「沒有。」楊景行說：「開得挺好……」

  范雅麗言語間還是肯定楊景行的，學車買車真是一條龍服務，但是也不能太耽誤工作了。楊景行還自責呢，在一起的時間太少了，很多事情都沒顧得上。范雅麗就說什麼他們那個年代多少夫妻一年能見一面，女人又帶孩子又照顧老人。楊景行就說一代人有一代人的標準，現在肯定不能那麼低要求了。

  邊留意著前車的動靜還邊聊得挺好，突然楊景行電話響，也沒連車機，他看了一眼就放下了。

  范雅麗督促：「接呀，別耽誤事情。」

  楊景行說：「等一會，可能是有事情，不常聯繫的……」

  連接了車機後，楊景行就回電給浦海盛天娛樂公司曾經的管理部總監助理尚琦紅，也不用解釋剛剛為什麼掛斷：「你好，尚小姐嗎？」

  「是我，尚琦紅。」不常聯繫的就挺客氣：「楊總您好，打擾了。」

  「沒有。」楊景行節約時間：「尚小姐找我什麼事？」

  尚琦紅好像猶豫了：「是有件事不知道方不方便跟楊總打聽一下……」

  楊景行乾脆：「說。」

  尚琦紅輕聲了點：「肖喬，我們有一段時間聯繫不上了，楊總知道她還有聯繫方式嗎？」

  楊景行哈：「盛天的人你問我？」

  尚琦紅有點沉重：「盛天的現況楊總可能知道……」

  楊景行嗯：「聽說了一些，都會遇到難處的。」

  尚琦紅祝願：「我也希望公司能渡過難關……」

  這個電話時間挺長了，超過一刻鐘，這兩人雖然沒見過幾面，但總算是認識四五年了，期間逢年過節的尚琦紅還挺客氣會發個簡訊什麼的，不過她又挺後悔這件事，怪自己有眼不識泰山貽笑大方，還想請教：「楊總是不是早就看出來盛天的模式存在問題？」

  楊景行當然沒那麼壞心眼：「很多時候謀事在人成事在天，誰都說不好，一時的成敗的說明不了什麼。盛天這些天做出來很不錯的作品，我希望盛天能越來越好給行業帶來更多新氣象。」

  「楊總的境界讓人欽佩。」尚琦紅比四年前更能哄人了：「其實這幾年是楊總為華語音樂帶來了新氣象。」

  「抬舉了。」楊景行挺謙虛：「新氣象不是一兩個人能做到的。」

  「楊總說得對。」尚琦紅：「所以我們唐總監說他以前是看好欣賞四零二的才華，現在他是佩服楊總的籌劃，他特別欣賞你做的如歌網和華年音樂播放器。」

  如歌和華年那點體量，楊景行真是羞於啟齒：「謝謝，只是小打小鬧不成氣候。」

  尚琦紅簡直感懷：「楊總還記得嗎？從瑤瑤豆蔻發行唐總監就很想跟你面對面好好聊一聊，所以我特別佩服唐總監的就是他的眼光，那時候就知道楊總有鴻鵠之志。」

  車后座范雅麗的表情說明她的承受力也沒比女兒好多少，楊景行只能說：「談不上，都是想做點事請，我的機緣比較好。」

  尚琦紅也認同：「機會不可少，更重要的是能把握機會。以前本來有機會跟楊總探討學習提升自己的視野……」

  說來說去，楊景行也聽出來了，那就找時間見個面吧，看下周末怎麼樣吧，還有事拜拜。

  范雅麗沒聽出來頭緒：「是什麼人？重要的話先工作。」

  「不重要。」楊景行還是介紹一下：「很早以前認識的，他們公司現在情況不太好，本來是個大公司……」

  范雅麗是覺得現代社會總不至於挨餓，同樣是下崗，王蕊的爸爸媽媽就很厲害，為兒女創造了很好的條件，聽小媛說王蕊的未婚夫家庭環境也不錯，門當戶對就很好：「我們沒那麼好的基礎給小媛……」

  「阿姨您太謙虛了。」楊景行簡直氣憤：「其實說什麼家庭條件就是一種綜合考量，其實就是看性格、觀念、習慣、語言這些東西對不對得上，如果兩個人的家庭環境差不多生活上可能更合得來一些。就說我和媛媛，媛媛的很多條件都比我好。我性格有不少缺點，可能是小時候我媽比較慣我爸那時候又沒多少時間管……」

  范雅麗被晚輩辯駁得連連點頭。

  何沛媛車開的還真不錯，沒有太多明顯新手女司機的痕跡，並沒讓殿後的承擔什麼壓力。楊景行估計要開二十分鐘的路程，她也就用半個小時就到家樓下了。白天車位就很富餘，

  可能是因為女兒從多方面得到了著名作曲家的高度肯定，范雅麗真是笑吟吟：「還行嘛，沒白學。」

  還得靠邊停車呢，何沛媛想仔細觀察實際環境，怒斥男朋友：「你車長了不起？」

  楊景行委屈：「又沒占你的位置。」

  「別人都空出來這麼長！」

  是不是姑娘聲音太大了，把向奶奶引了出來，小媛買新車了？好事好事。這個這位以後就是我們小媛專用的了，白天就用向奶奶的自行車占著位置，誰敢動？這個小區里誰敢跟她家作對？！

  惹不起，何偉東和范雅麗都不敢多反對，躲得起，還要出去買點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