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一份文件被狠狠的扔在辦公桌上,年紀已經很大的亞歷山大.皮爾斯面色漲紅,就像是看到最不可思議的笑話一樣,他雙手撐在桌子上,用一種難以置信的目光看著站在他眼前的弗瑞和梅林,他的呼吸都有些沉重,甚至帶出了雜音。
嗯,畢竟是老人了,身體總會出現一些毛病。
「你們是在開玩笑嗎?」
皮爾斯用一種壓抑著憤怒的聲音問到:
「我讓你們放手去查九頭蛇,結果你們現在告訴我,我多年的老朋友,曾經和我一起上過戰場的老兄弟,一個在世界政治環境裡舉足輕重的大人物,其實是想要推翻世界秩序的大反派?你們怎麼不告訴我,總統其實也是九頭蛇呢?」
「現在的情況,皮爾斯,可比總統是九頭蛇危險多了。」
弗瑞用無奈的聲音說:
「冷靜一些,皮爾斯,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但現在事實已經證明了...」
「讓你的事實見鬼去吧!」
皮爾斯情緒有些失控的大聲喊到:
「你們怎麼不說我是九頭蛇!見鬼,吉迪恩...我比任何人都了解他,他不可能是個壞人!」
「他和我一起拒絕諾貝爾和平獎的提名,我們都認為維護和平是一種職責,而不是一種榮譽...天吶,天吶!他是我在世界安全理事會裡最堅定的盟友,他是個真正的和平主義者。」
皮爾斯抓著自己的頭髮,他煩躁的在辦公室里走來走去,他語氣堅定的說:
「不!這不對,你們肯定是搞錯了。查!再去查,我不相信。」
弗瑞無奈的看了一眼梅林,梅林搖了搖頭,他伸出手,將一個亞克西法印丟在皮爾斯身上,讓他慢慢冷靜下來。
弗瑞也伸手摸了摸自己被眼罩遮住的眼睛,他輕聲說:
「冷靜,皮爾斯,冷靜一下,我們慢慢談。」
弗瑞的聲音中多了一絲精神層面的誘導,這是他隱藏極深的,只有梅林一個人知道的秘密。
他也是個超能力者,在當年A.I.M仿製的宇宙魔方爆炸的時候,弗瑞也被那微弱修改現實的力量影響了。
但他這個能力,多少有些雞肋。
在摘掉眼罩之後,弗瑞的精神誘導才能被完全釋放,但問題是,在絕大部分情況下,弗瑞不能摘下眼罩。畢竟,他對外宣稱自己的眼睛已經在和外星人的戰鬥中徹底瞎掉了,他總不能自己打自己的臉。
這就導致弗瑞這個能力就像是被封印了一樣,很少有出場的機會。
而在梅林和弗瑞的雙重「勸說」下,怒氣沖沖,甚至有些急火攻心的皮爾斯終於重新冷靜了下來,這老頭子虛弱的坐在自己的椅子上,他不發一言的看著眼前散落在桌子上的那些剛剛被列印出來的文件,那上面揭發一個恐怖的事實。
恐怖到讓人想一想,就會腦殼發疼到要爆炸一樣。
梅林和弗瑞沒有打擾皮爾斯的思考,他們知道,眼前這個世界安全理事會的理事長,可能需要一些時間來接受這個冷酷而無稽的事實。
好幾分鐘之後,皮爾斯煩躁的將手邊的文件推開,他摘下老花鏡,就像是徹底被打斷了脊骨一樣,整個人的情緒都變得非常低落。
他抬起頭,看著梅林和弗瑞,用一種蕭索的,好像是被沉重打擊到的語氣說:
「你們知不知道,你們這個指控有多可怕?」
「我們知道。」
弗瑞也有些頭疼的說:
「關于吉迪恩.馬利克閣下恐怖的政治背景,我們也有所耳聞。」
「不,你們根本不知道。」
皮爾斯看著那文件上的照片,他低聲說:
「你們所知道的那些所謂的『政治背景』,只不過是吉迪恩的家族隱藏在海面之下的冰山突出海面的一角而已。」
「只有你真正和他成為朋友,你才能真正了解到吉迪恩的能量有多大。」
皮爾斯疲憊的說:
「他的家族,在哈布斯堡統治歐洲的時候就已經是名門顯貴,他家族的一個分支甚至短暫擔任過法國國王,大革命也沒有破壞那個家族的權勢,現在這個時代,歐洲政界活躍的很多政治家,都和吉迪恩有微弱的血脈聯繫...你們根本不知道,吉迪恩每年都會抽出3天時間,帶著自己的女兒去拜訪英國女王。」
皮爾斯抬起頭,看著弗瑞和梅林,他說:
「你們知道史蒂芬妮把女王稱呼為什麼嗎?呵呵,不用猜了,那個答案你們不會想知道的。」
「你們更不知道的是,在吉迪恩的家族來到北美之後,我們這個國家的每一次總統選舉背後,都有吉迪恩的家族插手的影子。」
「前一任總統在發表就職演說之前,在吉迪恩的莊園裡和他徹夜長談。而現在正準備競選總統的熱門候選人們,乾脆就像是哈巴狗一樣,他們中的每一個人,都在迫切的等待著吉迪恩的私人邀請...」
皮爾斯顫顫巍巍的站起身,他如往常一樣,走到辦公室的落地窗戶邊,看著下方熙熙攘攘的街道,他輕聲說:
「我們這個國家,總統只是個傀儡和簽字機器...」
「這個國家背後有一些普通人永遠無法接觸到的影子,那些權貴,這個國家是依靠妥協和交易維持運轉的,而吉迪恩.馬利克,就是坐在王座上的影子之一。」
「讓我告訴你們一個事實吧,我可憐的孩子們。」
皮爾斯的聲音越發低沉:
「在當年我試圖將神盾局劃歸到世界安全理事會管理的時候,那個提案得到了很多議員的反對。」
「我們試圖維護世界秩序,但並非所有國家都願意看到一個可以對任何國際事務指手畫腳的組織存在,尤其是那些國內局勢本就不怎麼穩定的國家,他們更不希望本就麻煩的局勢被外來力量干涉。」
「我當時剛剛成為一名理事,我人微言輕,我努力推動這個決議通過,但根本沒人理我。」
皮爾斯揉著眼眶,他對自己最值得信任的下屬們說著從不為人知的事情:
「我當時真的已經絕望了。你們猜怎麼著?」
「在最後一次表決提案之前的30分鐘,吉迪恩找到了我,他在自己的辦公室里問了我幾個問題,他問我,在我的規劃里,神盾局要履行什麼樣的責任?我回答說,維持世界秩序。」
「然後他又問我,我怎麼才能保證神盾局不會成為被政客們濫用於插手別國事務的暴力機器?我對他說,我會看著神盾局,如果神盾局出了問題,我願意負全責。」
「吉迪恩說,好,他願意看在過去我們兩人的友情上相信我,我們曾一起去過越南,那時候我是去打仗的,他是去鍍金的,但我們關係挺不錯的...總之,吉迪恩讓我回去會議現場等消息,我當時以為他只是在開玩笑。」
皮爾斯苦澀的笑了笑,他回過頭,對弗瑞說:
「當時絕大部分議員都反對這個提議,我根本不認為它會通過。但30分鐘,只有30分鐘,吉迪恩打了幾個電話,找一些人交談,聊天...然後決議就通過了。」
「堅決反對神盾局提案的好多議員投了棄權票,剩下的那些...全票通過!」
「我在那個時候,才知道我那位一直深藏不露的老朋友有多麼可怕的動員能量,我能成為理事長,我能坐在這個辦公室里和你們說這些,都是因為吉迪恩在背後支持我,弗瑞,梅林!你們明白嗎?」
「沒有他,就沒有現在的神盾局!」
「沒有他,我們根本不可能有機會為維護世界秩序做出這麼多的事情...而現在,你們告訴我,那個一直在幫助我們的人,其實是我們最大的敵人...」
皮爾斯嘆了口氣,他說:
「如果吉迪恩確實是九頭蛇的話,那麼我們這些接受過他幫助,被他一力扶持起來的人們,是不是也可以被視為是九頭蛇的外圍人員?如果他是九頭蛇,那麼我們,你,梅林,我,我們就都是九頭蛇了!」
辦公室里一片寂靜。
除了自己的工作之外,梅林一般不怎麼關注政治,他對世界安全理事會的了解說實話也不是很多,但弗瑞能理解皮爾斯的憂慮。
三個人沉默了好久之後,弗瑞開口,他語氣低沉的說:
「但現在我們找到了證據,皮爾斯,你也看到了那些證據。吉迪恩.馬利克能有這麼大的背景和能量,只是因為他的家族守著一個維持了3000多年的秘密,他們是一群歷史上最瘋狂的邪教徒,他們想要召喚一名邪神回到這個世界。」
「任何的平庸,在3000年的堅持之後都會變得偉大,最少表面上會很偉大,皮爾斯。」
梅林也勸解到:
「但壞事就是壞事,那被藏在吉迪恩家族城堡之下的黑石證明了這一切。在這些年裡,被他的家族送入蜂巢世界送死的那些累累屍骸也證明了這一切。那些死在九頭蛇手中的無辜者們,那些被懷特霍爾殘忍殺死的異人,那些被A.I.M送入實驗室的無辜者,那些罪孽,也有他的一份。」
「他偽裝成一個和平主義者,這洗刷不掉他雙手上的累累鮮血。」
9級特工輕聲說:
「幸運的是,我們解決了蜂巢,而不是任由這個恐怖的邪神回到人間...他們堅持3000多年的狂妄幻象被粉碎了,但還有最後的審判尚未降臨。」
「梅林,我很欣賞你對於維護秩序與和平的堅持。」
皮爾斯似乎有些羞愧,他不敢面對梅林的眼神,他說:
「但這一次,我不能支持你們,不是因為我倒向了邪惡,不是因為我放棄了自己的信仰,而是因為,我們所守護的秩序有那麼一部分基石就是建立在你眼中的邪惡基礎上的。」
「我不能授權你們對吉迪恩展開調查或者抓捕,這會直接引發世界政治的大地震,一旦吉迪恩選擇反擊,那麼一場恐怖的混亂就會因此降臨。」
「很多人會被捲入其中,很多無辜者,他們和這些陰謀,和這些罪孽都沒關係,但卻可能因為我們的行動失去生命。」
皮爾斯的語氣越發痛苦:
「對不起,梅林,我這個老頭子讓你失望了。但我不能...我不能破壞我們竭盡全力才能維持好的秩序,他也許確實該死,但...就把他交給時間來審判吧。」
皮爾斯幾乎是哀求的對梅林和弗瑞說:
「吉迪恩今年已經77歲了,他和我一樣老了,他和我一樣活不了多久了。他和他的追隨者們堅持了3000多年的瘋狂幻象將伴隨著他的死亡徹底煙消雲散。」
「在絕望與失落中等到死亡到來,也許是對他最好的懲罰。」
皮爾斯說:
「5年,最多10年,這一切都會平息,而我們這些知道真相的人也能得到慰藉,正義只會遲到,但它不會缺席。我懇求你們,不要去動那個恐怖的,會把大半個世界都牽扯其中的危險炸彈,就當這件事沒發生過...」
弗瑞沒有回答,看得出來,他有些動搖了。
在從皮爾斯這裡真正得知了吉迪恩.馬利克恐怖的政治背景與複雜的社會關係之後,他不得不承認,也許皮爾斯提出的建議才是最合適的。
人死如燈滅,再加上蜂巢已經被梅林殺死,古老的九頭蛇最後的希望也被破滅,那個組織的信仰已經崩潰,也許...這件事到此結束,任由時間做出最後的審判才是最好的選擇。
「啪」
一樣東西被扔在了弗瑞和皮爾斯眼前。
那是梅林的特工證件。
梅林的表情從嚴肅變得執拗,又從執拗變得平靜,他嘆了口氣,他說:
「我能理解你們的遲疑,所以,讓我來處理吧。」
「梅林,你...」
皮爾斯還想要勸說,但梅林卻不想再聽了。
他撫摸著左臂上固定的袖劍,他輕聲說:
「有人曾告訴我,黑暗能做到光明無法做到的事情,除了陽光下的審判之外,這世界上還有另一種信條。」
「我曾無法理解那些狂妄之人做出的狂妄之事,但我現在理解了...」
「我來處理吧,這無關神盾局,無關世界秩序,無關政治,這只是私人行為。」
「我已理解我應走的前路,我已看清我當守的道義。」
「我必須為那些行走黑暗的年輕人們做出榜樣...我必須讓你們堅守信仰,我必須告訴所有人,邪必懲,惡必罰...」
「我看到了絕望沙漠中的累累屍骨,我看到了持續3000年的罪惡,我已選擇承受正義的代價,這是我與九頭蛇的戰爭,我無法對此視而不見,對不起...但我必須這麼做。我必須砍掉那最後一個頭...」
「梅林,別衝動!」
弗瑞伸出手試圖抓住後退的梅林,但...
「嗡」
梅林的身影在聚散的陰影中消失,他看著弗瑞和皮爾斯,用只有自己能聽到的聲音說:
「萬物皆虛,萬事皆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