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父子相見

  「唰」

  梅林在光線的扭曲中,來到了位於西班牙某所大學的某個辦公室的角落裡,這個面積挺大的辦公室里裝滿了書,各種各樣的書,古老的,嶄新的,有封皮的,或者是廉價的印刷品。

  多達近千本書,被放在好幾個大型書架上,並排放在牆角,幾乎占去了這辦公室一半的面積。

  剩下的那一半,則放著一個稍顯奢華的紅木辦公桌,以及一張裁剪合適的地毯。

  這裡是歐洲著名歷史學家和神秘學家埃利奧特.蘭道夫博士的辦公室,他最近40年有一大半時光都在這裡度過。值得一提的是,他也是第一位完整的翻譯了最初版《北歐神話》的人。

  他翻譯的文獻可不是那些小孩子的床頭故事,而是真正用殘缺的盧恩符文書寫的最初版北歐神話,也就是說,這位博士,世界範圍內少數幾個完全通曉神秘晦澀的盧恩符文的學者。

  這給他在文學界帶來了極大的榮耀,甚至有人提名他獲得諾貝爾文學獎,但被生性淡泊名利的蘭道夫博士拒絕了。

  當然,他拒絕這榮譽並不是因為他真的淡泊名利,純粹是因為他不想出風頭,更不想惹麻煩。

  畢竟,這位蘭道夫博士,並不是一個土生土長的地球人。

  「我說...你下一次過來的時候,能不能先敲門?」

  正趴在桌子上寫著什麼的蘭道夫博士,也就是那個看上去有些消瘦,滿頭白髮的傢伙,頭也不抬的,對從房間書架的角落裡走出來的梅林說:

  「我這裡經常有學生來,你可能會嚇壞他們。」

  「哦?學生?」

  梅林彈了彈手指,隨手從書架上取下一本帶著微弱魔力的書,一邊翻看,一邊隨口說:

  「就是那幾個和你保持著不怎么正當關係的女學生?」

  「......」

  博士正在寫寫畫畫的動作停了下來,他抬起頭,看著梅林,他說:

  「你調查我?」

  「我是個特工,蘭道夫博士。」

  梅林面色如常的回答說:

  「如果我不調查你,這才是怪事吧?不過不得不說,以你偽裝的年齡來看,你的精力還真是充沛,4個情人...嘖嘖,真不知道你是怎麼協調和她們之間的關係的。」

  「這很簡單。」

  蘭道夫博士伸手摘下了自己的金絲眼鏡,他對梅林說:

  「我和她們之間都只是精神上的某種互相慰藉,我不是沉溺於肉慾的人...早在千年前,我就已經玩膩了那種遊戲。你知道,對於男人來說,管不住下半身,總會讓問題變得相當糟糕。當然,我知道,你來這裡,肯定不是為了和我討論這些生理方面的事情...所以,我猜,我託付你的事情有眉目了?」

  「嗯。」

  梅林放下手裡那本介紹初級冥想的魔法書,然後掏出懷表看了看,他對眼前的博士說:

  「最多再有2個小時,你的兒子,金宮的衛士扈從斯科爾奇先生,就會在乘坐彩虹橋來到地球。我覺得你最好應該有個準備。」

  梅林上下打量著蘭道夫博士的裝束,他說:

  「理個髮,修個面,再換套衣服。如果你打算邀請他回家吃頓飯,那麼最好讓那些小情人從你家裡搬出去...我的意思是,斯科爾奇先生看到那些女人的時候,心情可能會不太好。」

  「什麼?你說他要來地球?」

  這下,蘭道夫博士那副榮辱不驚的表情可維持不住了。

  他猛地從椅子上站起身,雙手撐在桌子上,他看著梅林,他說:

  「你確定你沒開玩笑?你是怎麼聯繫上他的?」

  「這個。」

  梅林將沃斯塔格的家族徽記拿出來,在蘭道夫眼前晃了晃,後者在看到那個徽記的時候,眼睛頓時縮了縮,他說:

  「瓦特阿爾海姆秘銀堡的戰錘矮人徽記!奧丁在上啊,你是怎麼拿到這東西的?那些矮人的腦子和石頭一樣!他們根本不屑於和陌生人打交道。」

  「因為一些特殊的遭遇。」

  梅林不想過多的談到自己的工作,他簡略的說:

  「你可以理解為我們意外相遇,總之,那矮人幫了我,他現在正帶著你的兒子通過彩虹橋,但是因為阿斯加德和地球之間的彩虹橋封鎖,所以他們需要通過層層的申請。」

  說到這裡,梅林稍顯好奇的問到:

  「那矮人數次提到了守門者海姆達爾...你認識那個人嗎?這個海姆達爾,真的像是北歐神話里描述的那樣強悍嗎?」

  「神話里描述的海姆達爾,不如真正的海姆達爾的十分之一。」

  蘭道夫博士一邊手腳麻利的收拾自己的東西,準備提前下班,一邊對梅林說:

  「海姆達爾可是奧丁麾下的第一大將,曾經還是奧丁的榮耀行刑官,他的實力在整個九大王國都排在前列,尤其是在他和彩虹橋保持連接的時候,他可以使用的力量幾乎是無限的。他的雙眼被女巫們釋放了特殊的魔法,可以看到九大王國里發生的任何事情。」

  「我曾和他並肩作戰,不得不說,哪怕我對整個阿斯加德都很失望的現在,我依然對海姆達爾保持著足夠的尊敬。」

  蘭道夫抬起頭,看了看頭頂,他輕聲說:

  「我知道。他看得到我...他饒恕了我。」

  「好了,我現在要回家整理一下,我能拜託你,幫我的兒子和阿斯加德的客人一起帶回我家嗎?」

  蘭道夫博士對梅林說:

  「我會想辦法弄出一桌符合阿斯加德人口味的菜餚,哦,當然,還有你的報酬...」

  這個人老成精的傢伙對梅林眨了眨眼睛:

  「那東西就在我家裡,我已經準備好了,現在只剩下最後一步了。」

  靠在書架上的梅林聳了聳肩,他說:

  「當然,我樂意幫忙,我也希望你最終給我的報酬能讓我滿意。」

  「放心吧,你一定會滿意的。」

  博士呵呵笑了一聲,他將一個位於塞維爾城外的別墅宅邸的地址告訴給了梅林,然後飛快的離開了辦公室。

  近2個小時之後,在傍晚時分,梅林站在距離塞維爾城十幾公里之外的一處人跡罕至的山地中,他手中的徽記震動的頻率越來越快,似乎代表著徽記的主人即將出現。

  這玩意是個定位器。

  在梅林的注視中,一道璀璨的光柱在夜空中出現,就如一道閃電一樣,貫穿天空,最終落在了他前方數米處的地方,就和上次一樣,只持續了很短的時間,就消散在了空氣中。

  在那光柱留下的黑色焦痕法陣中,站著兩個人。

  那是穿著一套長袍,1.6米高,和酒桶一樣,蓄著大鬍鬚的矮人沃斯塔格,以及他身後站著的一個穿著黑色盔甲,背著戰斧,1.8米高的健壯年輕人。

  「啊,米德加爾特的朋友梅林。」

  矮人張開雙臂,對梅林喊到:

  「我們又見面了。」

  「見到你我也很高興,我的阿斯加德朋友。」

  梅林甩手將一瓶提前準備好的烈酒丟給了矮人,後者接在手裡,扭開瓶蓋,嗅了一口,然後聳了聳肩,他對梅林說:

  「這酒很一般,但我猜,你肯定是花了心思去找的,雖然不太符合阿斯加德人的口味,但也湊合了。這是朋友的心意。」

  他呵呵笑著將那瓶酒一飲而盡。

  而梅林則看向那個站在沃斯塔格身邊的黑甲年輕人,他留著很古怪的頭髮,就像是被剃成光頭之後,又在頭皮上用黑色顏料塗得某種戰妝,還留著短短的鬍鬚,配合他那套盔甲看上去迫顯威武。

  不過,他此時的眼睛中卻跳動著一抹疑惑、期待和憤怒混雜的光芒。

  這讓梅林對即將到來的父子見面有些不太好的預感了,看來蘭道夫的兒子,並不是很認同自己的父親『逃離』阿斯加德的舉動。

  但這和梅林也沒什麼關係,他沒有理由介入蘭道夫博士的家事裡,他只是為了履行承諾而已。

  「請跟我來。」

  梅林指著身邊那輛租來的車,對沃斯塔格和斯科爾奇說:

  「埃利奧特先生已經在自家的宅邸里準備好了大餐,他正在等待你們的到來。」

  「哦,地球人的車。」

  矮人走到梅林租的車前方,他打量著這輛很豪華的車,他對梅林說:

  「瓦特阿爾海姆的古董博物館裡還有和這車很像的老古董,我家鄉的侏儒們,早在1000多年前,就製作出了這種燒油的玩意,不過在幾百年前,我們就拋棄了這種落後的交通工具。」

  他一邊有些笨拙的打開車門,坐在后座的皮質座椅上,一邊對梅林喋喋不休的說:

  「我在老家的礦場裡有一輛熱砂財團最新款的浮空穿梭機,如果你有機會去瓦特阿爾海姆的話,我可以帶著你在熔渣平原上飆車...哦,這裡還有酒櫃,我真是越來越喜歡這個地方了。」

  矮人很快被放置在車廂里的小酒櫃吸引了目光,他打開酒櫃,看著裡面擺放的各種美酒,然後就開始自斟自飲。

  在梅林身邊的副駕駛座位上,斯科爾奇則沉默的看著車輛行駛的前方,在梅林開出幾公里之後,他突然開口,用稍顯沙啞的聲線問到:

  「梅林閣下,沃斯塔格將軍告訴我,你在米德加爾特是個神通廣大的人。那麼,你能告訴我,埃利奧特.蘭道夫,他在地球上還過得好嗎?」

  「你應該稱呼他為父親。」

  梅林一邊開車,一邊平靜的說:

  「雖然我知道,你對他可能有些怨恨,但我也知道,阿斯加德是個保持著先進的同時,還維持著傳統的國度,所以,你應該對你的父親保持尊重。」

  「父親?呵呵」

  斯科爾奇笑了笑,他說:

  「在我剛剛出生的時候,他追隨奧丁前往米德加爾特徵戰,他沒回來,所有人都以為他死了,榮耀的戰死,英靈已經回歸了無上榮耀的英靈殿,我也以為他是個戰鬥英雄,並且以此自豪,我還因此放棄了家族的手藝,選擇進入軍隊。」

  「我想像我的父親一樣成為一個榮耀的人。但我被騙了,被騙了近千年...梅林閣下,你能體會那種感覺嗎?」

  「你所知道的過去都是虛假的,你一直活在虛假的故事中,然後有人揭破了那些虛偽,你無法再適應周圍的一切,甚至想要逃離那裡。」

  斯科爾奇閉上眼睛,這個健壯的阿斯加德年輕人握緊了拳頭,他說:

  「他毀掉了他的人生,然後轉手又毀掉了我的人生。還有媽媽...媽媽在臨死前都告訴我,我的父親是個英雄,但他其實並不是。」

  「但他依然是你父親。」

  梅林扭動方向盤,將車開入鄉村的小道中,他說:

  「戰爭總會結束,老兵們會難以適應平靜的生活而選擇放縱,但他們最終會回到生活之中。你的父親做出這些選擇也很艱難,我對他的過去也不甚了解,但我最少知道,在最近幾百年裡,他以各種各樣的身份活動著,積蓄著財富...一筆很龐大的,很可觀的財富。」

  梅林扭頭看著斯科爾奇,他說:

  「那些都是他想要留給你的,當然,這些話不該我告訴你。我想,你們父子之間見面,肯定有很多話要說...我只是想提醒你,阿斯加德人。」

  「你的父親在用他的方式關心你,以及,他並沒有毀掉你的生活,是你自己放棄了。」

  「我不相信,你在知道你父親還活著的時候,內心連一絲絲喜悅都沒有...你也許是個很強大的戰士,斯科爾奇閣下,但你並不擅長偽裝,而我是個特工,我擅長解讀別人心中的秘密...」

  梅林嘴角露出一絲笑容,他看著眼前那座修建在樹林中,顯得很低調,但占地面積非常大的別墅莊園,看著眼前緩緩開啟的黑色欄杆門,他說:

  「你也很期待見到他,對吧?」

  斯科爾奇沒有回答。

  2分鐘之後,車子平穩的停在了別墅莊園的房子前方,梅林走下車,他伸手阻止了斯科爾奇想要拿起戰斧的動作,他對這年輕人說:

  「父子見面,這是喜事...別帶武器。」

  斯科爾奇活動手腕,試圖將戰斧從梅林的手掌中抽出來,但以他阿斯加德精銳士兵的力量,卻無法撼動被梅林抓在手中的戰斧。

  顯然,這個米德加爾特人,並不如斯科爾奇想像的那麼普通。

  其實想想也是,能被一位阿斯加德將軍視為朋友的人,怎麼可能這麼簡單?

  「好好和他談一談吧。」

  梅林輕聲說:

  「親人之間沒有解不開,說不清的麻煩。」

  「你的憎恨不也來源於愛嗎?你現在就像是一個鬧脾氣的小孩子,斯科爾奇閣下...別再做出這些幼稚的舉動了。」

  梅林將那斯科爾奇的戰斧扔進了自己的魔法口袋裡,他拍了拍年輕人的肩膀,他說:

  「去吧。」

  「你父親在等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