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進去了。」

  在梅林和瑞雯踏入碼頭的那一刻，在華爾街的黑光投資公司頂樓，戴蒙目不轉睛的看著眼前那個懸浮於半空的水晶球。

  這個可不是之前那些會爆炸的玩意。

  這個水晶球，是一件真正的魔法奇物，可以在悄無聲息的情況下，觀察特定地區的場景。

  在他身後，懸浮於半空的薩塔娜也盯著水晶球上的畫面，這個慵懶如鹹魚一樣的漂亮姑娘低聲說：

  「但那裡只有一個力量投影，弱小到連一個巫師都干不掉的程度，一個超階大惡魔不可能這麼失智...我現在很懷疑，到底是我們在利用三宮，還是三宮在順其自然的利用我們。」

  「沒人知道，但這已經不重要了。」

  戴蒙罕見的有些緊張，這畢竟牽扯到地獄之王的角逐，他從抽屜里取出一根雪茄，點燃，在那帶著些許香氣的煙霧中，他眯著眼睛，分析著眼前的情況。

  「三宮的力量投影就在那裡，瑞雯和梅林去面對它。梅林的力量可以忽略不計，但瑞雯...那丫頭簡直是個怪胎，僅僅10歲的她就能反向封印三宮那樣的大惡魔，她差不多是這數萬年裡誕生的最強大的地獄公主。」

  「不過，眼前的情況，無非就是兩種結果。」

  「要麼，三宮失敗，那麼覺察到失誤的瑞雯還是會回去加強封印，徹底斷絕三宮和外界的聯繫。」

  「要麼，三宮策劃的一些事情成功，瑞雯可能會死去，但她那樣的地獄公主臨死時引發的現象，一樣會驚動人間界的大佬們...」

  戴蒙眼中閃過一絲寒光，他說：

  「三宮會可能會賺點便宜，但接踵而來的質詢與打擊，一樣會讓它元氣大傷...不管是哪種情況，我們都絕對不虧！」

  「而完成了這件事，完成了我們對我們那父親的承諾，地獄發生的一切，就和我們沒關係了。最少這一段時間不會再牽扯到我們了。」

  想到這裡，戴蒙頓時鬆了口氣。

  這個半魔有些疲憊的揉了揉額角，他對身後的妹妹說：

  「最壞的結果是，我們可能需要躲一段時間。想好要去哪了嗎？妹妹。」

  「我？」

  薩塔娜還是那副慵懶的樣子，她說：

  「我可能會在硫磺港蟄伏一段時間，你呢？」

  「我也不知道。」

  戴蒙盯著眼前的水晶球，他靠在自己的辦公椅上，他說：

  「到時候再看吧...世界這麼大，總有容身的地方的。」

  薩塔娜點了點頭，她看向眼前的水晶球，她似乎突然想起了什麼，她說：

  「說起來，康斯坦丁那個不入流的傢伙，怎麼突然會和三宮這樣的大惡魔扯上關係？」

  「他啊。」

  戴蒙嘴角浮起一絲不屑的笑容，他說：

  「我們的朋友康斯坦丁是個心高氣傲的人，他雖然摸不到正統魔法的傳承，但他也不願意就那麼繼續當個魔法騙子...曾經有一段時間，他和梅林一起在神盾局供職，說真的，按照梅林的性格，如果康斯坦丁能真心求教的話，梅林估計是不介意分享給他正統的巫師魔法的，可惜，你我都知道，康斯坦丁從來都不是那麼真誠的。」

  「他抓住了機會，小小的冒了一次險，他以為他成功了。」

  戴蒙笑呵呵的說：

  「然而，命運的一切饋贈，都已暗中標好了價格...」

  「現在，是康斯坦丁還債的時候了。」

  —————————————

  另一邊，瑞雯和梅林踏入了那個看上去已經廢棄了好久的碼頭。

  梅林行走在碼頭中，他怎麼看都覺得眼前這個地方很眼熟，他停在原地，皺著眉頭思考著。瑞雯有些不耐煩的問到：

  「怎麼了？」

  「這裡...我來過。」

  梅林扭頭看向身邊長滿鐵鏽的貨櫃，那貨櫃上，有兩個清晰的拳印，那拳印要比普通人的拳頭大很多，就像是某種巨型生物留下的。

  他說：

  「應該是在幾年前...好久之前了，讓我想想，應該是...1994年！快8年前，我在這裡幹掉了一頭弱小的半魔，他叫狂犬莫里斯，也是個三宮之子。」

  「在地下！」

  梅林向前行走，按照記憶里的路線，找到了一個通往地下的階梯，他對瑞雯說：

  「當時我殺死了那個半魔，它的靈魂在地下室破碎，黑暗的魔力積鬱在這裡，直到好久之後才真正消散。」

  「下去看看！」

  瑞雯彈了彈手指，一個黑色的弧光法盾罩在了梅林身上，那是極為純粹的黑暗魔力匯聚的魔法，而且其強度遠高於梅林目前掌握的護身咒，它應該是一種超階魔法。

  而瑞雯這種隨手為之，舉重若輕的施法手段，也讓梅林有些羨慕。

  這是瑞雯的天賦，天賦這種事，是羨慕不來的。

  梅林和瑞雯一前一後走下階梯，在十幾秒鐘之後，他們就來到了一片昏暗的地下室。

  在黑暗中，在兩人眼前，一個消瘦的身影正站在那裡，如同雕塑一樣。

  「康斯坦丁？」

  梅林有些驚訝的看著眼前那個人。

  那標誌性的黃色風衣，散亂的頭髮，內襯的白色襯衫和從來沒有好好打理過的領帶，在黑暗中，他依然保持著曾經那種時刻風騷的姿態，在他手指上，甚至還夾著一根點燃的絲卡香菸。

  約翰.康斯坦丁，梅林最早遇到的野法師，一個研究黑魔法的傢伙，一個人品很糟糕的混蛋，以及他曾經的同事。

  但康斯坦丁在好幾年前就從神盾局辭職了...這幾年就像是人間蒸發一樣。

  他為什麼會在這個時候，出現在這裡？

  「你認識他？」

  瑞雯手指上已經捏起了一團聚散不休的黑暗魔力，但她並沒有立刻扔出去，相反，她回頭看著梅林，說：

  「這傢伙正在被三宮的意志占據，他清醒不了多久了。」

  「約翰！」

  梅林高聲喊到：

  「這是怎麼回事？」

  「梅...梅林。」

  在黑暗中，康斯坦丁那張蒼白的臉上，露出了一個非常苦澀的笑容，他看上去已經無法移動了，他對梅林說：

  「我錯了，我當時真不該瞞著你，偷偷來這裡汲取魔力的。」

  「汲取魔力？」

  梅林的眼睛頓時跳了一下，這一句話，他就知道康斯坦丁被三宮魔當成意識載體的原因了。

  1994年，梅林和弗瑞在這個碼頭裡，救下了被狂犬莫里斯掠走的康斯坦丁和希特維爾，梅林在這個地下室里幹掉了那個半魔，莫里斯的靈魂和軀體都破碎了，但它身體裡的魔力還殘留在這裡。

  儘管梅林已經給出了警告，但當然很渴望力量的康斯坦丁依然盯上了這裡。

  他用職務之便，偷偷跑到這地下室汲取莫里斯逸散出的黑暗魔力，相比康斯坦丁能在其他地方找到的魔力，這來自三宮魔的魔力顯然更純粹，威力更巨大，而且就在地下室里，沒有守衛，簡直和白給的一樣。

  依靠這種「白嫖」，康斯坦丁成功的度過了人生中那一段弱小的時光，在有了足夠魔力支撐，讓他掌握了一系列黑魔法之後，他就不願意被神盾局的規則束縛。

  他辭職了，依靠一手嫻熟的黑魔法闖蕩天涯，雖然不至於大富大貴，但依靠他的邪惡智慧，他也過得有滋有味。

  可惜...命運從來都是公平的。

  在8年之後，康斯坦丁要為當初的「白嫖」付出代價了。

  三宮魔這樣的超階大惡魔的力量，哪裡有那麼好拿的？

  儘管這傢伙身體裡還沒有凝結出力量種子，但長期和三宮的魔力接觸，依然讓他成為了大惡魔在人世間的一個微不足道的魔力道標。

  而在現在這個時刻，維度之間的投影儀式已經完成，正在硫磺港里混吃混喝，不被任何人，任何勢力注意的康斯坦丁，自然就成了三宮最合適的投影載體。

  唉...命運的所有饋贈，都已經在暗中標好了價格。

  「你這傢伙...」

  梅林看著眼前的康斯坦丁，說真的，如果有可能，他真的想要救下這個傢伙。

  康斯坦丁雖然狡詐，雖然喜歡耍小聰明，雖然人品很爛，雖然好逸惡勞，雖然喜歡玩把戲，但他畢竟是梅林的熟人，兩個人畢竟之前還合作過。

  但...

  已經沒救了。

  肉眼可見的魔力煙霧在康斯坦丁的軀體上逸散著，就像是一團團雲霧一樣將他包裹起來，那不僅僅是魔力在侵蝕軀體，三宮的投影，也在一點一點的扭曲他的靈魂。

  沒救了...

  「我要死了...梅林！我已經沒救了...」

  康斯坦丁似乎也感覺到了自己的人生即將終結，他用最後一絲力量，對梅林喊到：

  「告訴查斯...這個月的房租，他不用交了！以及，幫我...幫我照顧他！他是...我這一輩子...唯一的...朋友...」

  「我會的。」

  梅林對康斯坦丁回應了一句。

  下一刻，一道光芒在他眼前亮起，讓梅林下意識的抬起手，遮住了眼睛。

  那光芒來的快，去得快，幾秒之後，梅林睜開眼睛，就看到了眼前的康斯坦丁，一臉厭惡的將手裡的香菸扔在地上，然後伸手整了整自己的衣領。

  還是那張臉，那是那套衣服，但康斯坦丁...已經不是康斯坦丁了。

  那雙梅林記憶深刻的，暗紅色的眼睛，和腦後不斷散發出白色煙霧的頭髮，都昭告了他現在的身份。

  Trigon！

  三宮！

  「啊，我親愛的女兒。」

  三宮裝模作樣的展開雙臂，對眼前滿臉冰冷的瑞雯說：

  「我告訴過你了，你這不乖的孩子，你關不住我...該回家了，女兒，這個人間界沒有什麼好留戀的。」

  「至於你！」

  三宮在下一刻回過頭，看著取出了銀色長戟和銀劍的梅林，他那暗紅色的眼中有一絲不加掩飾的驚喜。

  「我記得你...你叫，梅林！對，我記得你。」

  「一個擁有特殊靈魂的人類，我的逃亡騎士...我給了你最好的力量，還指望你在梅菲斯特那裡幫我狠狠的贏一場！但你逃跑了...真是讓人驚喜，一個小老鼠，居然就那麼悄無聲息的逃跑了。」

  「啊，我的兒子。」

  三宮同樣熱情洋溢的張開手，對梅林說：

  「你最終還是回到我這裡了，還帶回了你的妹妹...真好，真好，跟我走吧，梅林，我們回家...我會給你真正的獎賞。」

  「抱歉。」

  梅林將銀劍負在身後，雙手握住了憤怒戰戟，他盯著眼前的三宮，他說：

  「還是那句話，想做我父親...」

  「你...配嗎？」

  比梅林的語言攻勢更快的，是瑞雯的魔力之刃。

  這丫頭根本不想和三宮多費一句話，她揮起手指，呼嘯而去的魔力之刃在離手的瞬間，就在前方的地下室里密密麻麻的交織成漁網似得的毀滅柵格。

  這一招...梅林是絕對躲不過去的。

  這就意味著，眼前這個只有三宮百分之一力量都不到的投影，也肯定躲不過去。

  但...它根本沒有躲。

  它任由那交錯的魔力之刃砍入康斯坦丁的軀體，在鮮血迸濺之間，三宮的聲音再次響起，而那語調，還是那種讓人噁心的溫情脈脈。

  一點都沒有變化。

  「女兒啊，我提醒過你很多次了...」

  「那些危險的東西，不要帶在身邊。」

  三宮拖著那支離破碎的軀體，它的手指，輕輕一勾，渡鴉腰間的包就被無形的力量扯開。瑞雯的表情在這一刻變得極度慌張，她伸出手，拼命的想要重新封住那包里的東西。

  但，晚了。

  在梅林的注視中，數以百計的力量種子從瑞雯破碎的包里落下來，就像是一場桔色的雨一樣。

  在那「雨滴」中，瑞雯絕望的回過頭，看著梅林，她的嘴唇動了動。

  梅林認出了她要說的話...

  「哥哥...」

  「快跑！」

  「嗡」

  下一刻，那數以百計的，來自被瑞雯親手斬殺的三宮之子們的力量碎片，就在小太陽一樣的橘色光芒閃耀中，將無助的瑞雯包裹了起來。

  「呵呵」

  三宮的聲音又一次在黑暗中響起：

  「一個乳臭未乾的小丫頭，依靠偷襲得手了一次，就覺得她的老父親不過如此...」

  「傲慢果然就是你的原罪啊，我的女兒。」

  說著話，三宮的力量投影以180°的姿態扭過頭，看著梅林，在被桔色光芒照亮的黑暗中，那雙暗紅色的眼睛裡，已經充滿了不耐煩的情緒。

  「你...梅林。」

  「我給你最後一個機會！」

  「跪下！」

  「叫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