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林發現的字條是在300多年前留下的。
從時間來推算,狂暴戰士手杖和那紙條,應該是那位法國牧師筆下的「聖人」,在離開里昂的山村之後,來到西班牙塞維爾城中生活了十幾年後,才放入教堂廢墟之下,裝滿了中世紀屍骨的地穴里的。
而從那字條的含義來看,關於狂暴戰士手杖的信息,也許確實是這個神秘的阿斯加德人自己放出去的,這像是一個試煉,它似乎是為了挑選一些具有某種特質,比如「智慧」或者「勇氣」的人。
確實,從挪威到法國,從法國到西班牙,在300多年前的時代,這段旅程絕對算不上輕鬆。也許比不上希臘傳說中史詩的奧德賽,但也絕對不是普通人能夠完成的。
梅林將三根手杖的部件裝入一個黑色帆布包里,他沒有猶豫,在城裡租了輛車,就順著路標,前往字條上留下的那個地址。
300多年的時間,已經足夠一個地方發生天翻地覆的變化了。
在梅林抵達目的地的時候,發現眼前除了一片森林之外,什麼都沒有。
這讓他稍稍有些失望。
看來即便是來自神域的阿斯加德人,也預料不到時間與世事的變化。
他將車停在森林之外,提著帆布包就邁入了森林之中,在靈視的感知中,梅林花了十幾分鐘的時間,終於在森林深處的一處空地之上,找到了當年房屋殘留的痕跡。
他將三根手杖的部件放在地面上,自己靠著靠在旁邊的樹幹上,就那麼閉目養神。
近4個小時之後,在夕陽西下的時刻,梅林突然睜開了眼睛。
一直飛行在空中的靈體渡鴉維克特向他共享了俯瞰地面的視覺信息,在從塞維爾通往這片森林的道路上,有一輛疾馳的車正在趕來。
它幾乎沒有拐彎,一路就直挺挺的沖向森林所在的位置。
在差不多30分鐘之後,那輛車停在了森林邊緣,一個穿著黑色西裝,帶著氈帽,提著手提包,打扮的像是一個文質彬彬,充滿了書生氣的,鼻樑上還帶著圓框眼鏡的老頭,正拄著手杖,慢悠悠的朝著梅林所在的地方走了過來。
「抱歉,讓你久等了。」
這老頭,準確的說,隱藏在地球的阿斯加德人,埃利奧特.蘭道夫,他將自己的手提包放在一塊石頭上,帶著一絲歉意,對靠在樹幹邊的梅林說:
「我今天下午有個講座,雖然知道了你的到來,但我必須完成那場講座。300名學生渴望從我這裡得到寶貴的知識,我不能讓他們失望。」
「看來你還是一位受人尊重的教師,嗯,崇高的職業。」
梅林站直身體,他看著眼前和其他老頭沒什麼區別的阿斯加德人,他輕聲問到:
「但我很好奇,你教什麼課?阿斯加德歷史學嗎?」
「唔,看來你知道的不少。」
這老頭慢條斯理的將眼鏡從鼻樑上取下來,他眨了眨眼睛,那藍色的眼眸里閃過了一絲審視的光芒。他上下打量著梅林,片刻之後,他說:
「你還是個惡魔巫師,怪不得會對我留下的東西感興趣。哦,險些忘記了,讓我們先自我介紹一下吧,我叫埃利奧特.蘭道夫,塞維爾大學的歷史學榮譽教授,專精中世紀信仰與文明研究,同時還是個神秘學家。這名字不僅僅是我在地球的身份,也是我在阿斯加德時的名字。你呢?冒險者。」
「我叫梅林。」
梅林回答說:
「就如你所說,一個對外星人挺感興趣的冒險者。」
「我是說,你的職業...你看上去不像是個普通巫師。」
蘭道夫拄著手杖,站在距離梅林5米遠的地方,他說:
「請原諒我的好奇,但我必須確認你有能力完成我的囑託。我不能隨便派一個人去送死,這不符合你們和我的道德觀。」
「你問我的職業,你最少應該告訴我你的職業。」
梅林反問到:
「我的意思是,你在阿斯加德時的職業,而不是現在這個偽裝身份...不過先讓我猜一猜,你應該是個士兵?沒準還是個指揮官之類的。」
「在阿斯加德的時候,我是個石匠。」
蘭道夫坦然的說:
「生活在亞爾夫海姆的一個石匠,我的手藝遠近聞名,就連神父奧丁也聽說過我的作品。」
「後來我覺得用戰錘敲碎敵人的腦殼,並不會比我進行石雕更困難,所以我就加入了奧丁的軍隊,當時神王統帥下的九大王國發生了嚴重的叛亂,霜巨人們藉助它們的神器入侵了中庭世界米德加爾特,也就是地球,我跟隨軍團進入地球平叛。」
「那應該是在公元500年左右發生的事情,我們在北歐平原上和霜巨人大軍作戰,那一戰極其慘烈,我所在的狂暴戰士軍團全軍覆沒...等我從戰場上甦醒的時候,神王已經帶著軍團去追擊戰敗的霜巨人,他們離開了這個世界...而我留了下來。」
「這就是我故事的全部了。」
「公元500年...」
梅林重複著這個時間點,片刻之後,他抬起頭,看著蘭道夫,他說:
「你是在1540年到達里昂的小山村的,也就是說,你在北歐那邊待了1000年,才開始了自己在歐洲大陸的旅行。我很好奇,這1000年裡,你到底在做什麼?」
「思維很敏銳嘛,梅林,我以為你會更關注我的故鄉阿斯加德的故事。」
蘭道夫博士左右看了看,他指著旁邊的石頭,對梅林做了個「請」的姿勢,他說:
「那是個很無聊,也很漫長的故事,如果你想聽的話,我們最好先坐下來...你看到了,我已經老了,長時間站立對老人的身體來說很不友好。」
梅林沒有拒絕,他走上前,坐在了這個老頭的身邊,還從口袋裡取出一瓶伏特加,遞給了蘭道夫博士。
眾所周知,在講故事的時候,需要酒的調劑,這是傳統!
「唔,不錯的味道。」
蘭道夫博士也沒有拒絕梅林的善意,他接過酒瓶,輕鬆的扭開,往嘴裡灌了一口,他一邊舒著氣,一邊對梅林說:
「你知道維京人的起源嗎?」
「不是很清楚,但他們應該是公元800年左右興起的劫掠文明,他們最早的,真正意義上的大型聚落誕生的時間應該更早一些,公元600年左右...等等,你的意思是,你那1000年的時間,都是在維京人的部落和王國里度過的?」
梅林驚訝的看著身邊老教授,他說:
「而且維京人誠摯的信仰神父奧丁和北歐諸神的傳說,也正是他們在歐洲大陸的劫掠,將北歐諸神的信仰傳播到了歐洲各地...仔細想一想的話,北歐諸國改信天主教,似乎也就是公元14世紀的事情,正好和你離開那裡的時間很符合。」
「所以,北歐神話是你傳播出去的,那1000年裡,你都在斯堪地那維亞半島上當神棍?」
「你的歷史學是誰教的?」
蘭道夫博士有些不滿的說:
「到處都是錯誤...北歐神話的起源和我沒關係,在公元前直到公元2世紀的時候,九大王國之間的彩虹橋通道還是貫通的,北歐神話最初是由神王奧丁派遣到九大王國的使者們傳播開的,至於那個信仰的崩潰...好吧,我承認,我在14世紀的時候竭力對抗入侵的天主教信仰,但我失敗了,所以我離開了那片大地。」
「至於那1000年裡我在幹什麼...相信我,我可絕對不只是個神棍而已。」
這老頭似乎回憶起了自己當年的崢嶸歲月,他喝了口酒,慢悠悠的對梅林說:
「我當時啊,可是那些部落和王國的『神』,一個真正行走於大地的神。」
「你?神?」
梅林懷疑的看著身邊這個看上去一陣風就能吹倒的老頭,他說:
「如果這是真的,那麼那些部落的酋長也太好糊弄了吧。」
「你在小看我,地球人。」
蘭道夫博士伸出左手,對梅林說:
「別看我現在打扮的文文氣氣,這可不代表我不會把你摁在地上揍一頓...你以為阿斯加德人是什麼?」
梅林沒有回答,他伸出手,和蘭道夫的左手握在一起,下一刻,兩個人同時發力。
在黑暗魔力越發膨脹,力量種子不斷升華的現在,梅林純粹的力量已經超越了超級士兵的強化極限,雖然沒有具體測量過,但全力爆發時的力量絕對不會弱於1.5噸。
問題是,就在兩個人的手指同時發力的時刻,梅林立刻就感覺到了手骨上傳來的痛苦。
他被擊潰了。
一瞬間。
這代表著,他身邊這個垂垂老矣的老傢伙,其純粹的力量,要遠在梅林之上。
「哈,現在知道了吧?」
看著梅林甩著左手的動作,蘭道夫博士露出了一絲驕傲的笑容,他說:
「神域的普通人,其身體強度都是地球人的3-5倍,力量更是遠超你們,更何況,我好歹也是當年神王麾下精銳軍團的指揮官,我也算是個百戰勇士。我還學過一些符文魔法,雖然不能像傳說中那樣手持閃電,但釋放幾個電火花是沒問題的。」
「梅林,那個時代的人是很愚昧的,超人的力量外加一些誘惑人心的言語,就足以讓你成為真正的『神』。更何況,我居住於瑞典的深山之巔,在太陽升起與落下的時候,連續99日擊敗整個北歐前來挑戰我的狂戰士們,無數人目睹了我的『神跡』,他們甘願在接下來的數百年中追隨於我。」
說到這裡,蘭道夫博士又變得有些意興闌珊,他喝了口酒,對梅林說:
「但扮演『神』的遊戲其實並不是那麼好玩的,尤其是當這個遊戲持續了快1000年之後,我已經非常厭倦了。面對來襲的天主教信仰,我竭力一搏,但還是沒能力挽狂瀾,在他們宣告改信的那一天,我便離開了那片白雪皚皚的大地。」
「你說的挺對。」
蘭道夫嘆了口氣:
「我確實是個神棍。現在回想起來,那應該是我浪費掉的1000年,我本可以提前1000年完成我的環球旅行的,但我卻把寶貴的時間浪費在了毫無意義的事情上。」
「那你為什麼不回阿斯加德?」
梅林問到:
「從你的描述來看,你應該不算是逃兵,我想,神王奧丁應該不會責怪你。」
「曾經有那麼一段時間,梅林,我真的是很想回去。」
蘭道夫博士抬起頭,看著黃昏下的天空,他沉默的將手裡的美酒一飲而盡,他說:
「但我回不去了。」
「聯通諸界的彩虹橋關閉了,從公元5世紀的戰爭結束到現在,我只看到過它少數幾次開啟,但都只持續了很短的時間就消失了。」
「肯定是發生了什麼事情,導致神域放棄了對米德加爾特的控制權,那肯定是真正的大事...你能理解嗎?梅林,在那樣的大事面前,奧丁是不會因為一個迷途的老兵而專門開啟彩虹橋,接我回家的。」
「你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梅林皺著眉頭問到:
「但那個法國牧師說,你可以通過狂暴戰士手杖,來讓他看到神域的景象。你在騙他?」
「不,我沒有欺騙他。」
蘭道夫博士搖了搖頭,他說:
「我只是把自己的記憶給他看,那不是假的。但狂暴戰士手杖是戰士的武器,不是女巫們的武器,它沒有那麼神奇的魔力...再說了,在1675年,我完成了自己的環球航行之後,看遍了米德加爾特的風光,看到了這個世界孕育出的不同文明之後,我突然覺得,其實活在地球,也不是一件讓人難以接受的事情。」
他對梅林說:
「當回家的希望渺茫的時候,我選擇了隨遇而安。現在我也生活的不錯,有自己的事業,有自己的學生,有自己的生活...尤其是在進入新世紀之後,你們的科技發展,讓我有了一絲目睹另一個阿斯加德崛起的感覺,雖然在我看來,你們依然還很原始。」
「你的意思是,阿斯加德其實也是個科技文明?」
梅林感興趣的問到。
蘭道夫博士點了點頭,他說:
「我們是科技和魔法共同發展繁榮的文明,在整個宇宙中都算是很高級的文明。好了,閒話聊得夠多了,梅林,我已經確認,你能完成我的囑託。」
他看著梅林,他認真的說:
「在必要,合適的時候,幫我送份口信吧。」
「送給誰?」
梅林問到。
「給我在阿斯加德的兒子。」
蘭道夫說:
「他叫斯科爾奇...石匠的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