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個黑夜,在布魯克林區的邊緣,梅林推開了一家小酒吧的門,然後就聽到了酒吧里傳來的悠揚的鄉村音樂。
他抬起頭看去,一位帶著牛仔帽的年輕歌手,正抱著吉他,站在酒吧中的木台上,為並不多的客人們獻上音樂。
梅林沒有驚動其他人,他找了個安靜的角落坐下,要了一杯酒,然後靠在卡座上,閉上眼睛,就像是在享受這種輕鬆的氣氛一樣。
坦白說,這個看上去稍有些落魄的駐唱歌手的歌聲很不錯。
略顯沙啞的聲音中帶著一絲和他年紀不匹配的滄桑,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本該是悠揚愉快的歌曲,被他那種聲音演繹的,略帶了一絲憂傷。
就像是追憶已經消散的青春一樣。
「嗨,帥哥。」
就在第二首歌曲開始的時候,一個穿著挺「清涼」的姑娘,搖曳著纖細的腰肢,來到了梅林身邊。她對這個帶著無框眼鏡的年輕人露出了一個非常魅惑的笑容,她略顯輕佻的將手搭在梅林的肩膀上,她低聲說:
「一個人喝酒啊。」
「坐在那吧,讓我安靜一下。」
梅林沒有開口,他嘴裡還含著那片曼德拉草的葉子,因此,他的聲音是從纏在手腕上的發聲器里傳出。
帶著黑色手套的左手食指抬起,在空中微劃了一個三角形,伴隨著微弱魔力的逸散,這個來搭訕的小姐姐的眼神立刻就迷離了起來。
就像是被人狠狠的打了一棍子,整個人的表情都變得呆滯下來。
就像是提線木偶一樣。
在梅林的命令下,她安安靜靜的,順從的坐在了梅林對面的椅子上。
「挺方便的。」
梅林看了一眼眼前面目呆滯的小姐姐,他滿意的點了點頭。
剛才他使用的並不是什麼魔咒,對於羸弱的普通人,完全不需要用魔咒。他使用的,是剛剛學會的獵魔人法印。
根據白狼留下的資料,獵魔人們使用的法印,其實是巫師們的魔咒的簡化版。
之前說過,很多獵魔人都是啞炮,有魔法天賦,但卻不能釋放魔法。而在他們通過青草試煉之後,正式得到超凡之軀,身體裡能夠產生魔力,於是那些微弱的天賦就有了用武之地。
雖然獵魔人沒辦法像巫師那樣使用威力十足的魔法,但通過這些簡化版的法印,他們也能製作出和巫師魔咒極其類似的法術效果。
比如梅林剛剛使用的那個亞克西法印,就是簡化版的奪魂咒,能在瞬間控制意志不強的普通人。
而且雖然大多數法印的效果在正式巫師們看來都很差,在沒有鍊金藥劑輔助的情況下,一些法印的效果,甚至和最低級的魔法伎倆差不多。
但法印的優勢在於,它很方便,省去了複雜的吟唱音節和法力模型構建,簡略到只需要一個手勢就能使用。
在激烈的戰鬥中,這節省下來的時間,已經足夠決定生死了。而且在梅林看來,法印這種東西的下限很低,但上限也很高,他從白狼留下的資料里知曉到,對於那些潛心研究引發的獅鷲學派獵魔人而言,他們在藥劑的輔助下,使用出的法印威力,已經堪比正式法師了。
而除了操縱精神,製造迷惑的亞克西法印之外,獵魔人常用的法印還有:
伊格尼法印,相當於簡化版的厲火咒。
阿爾德法印,相當於簡化版的粉碎咒。
昆恩法印,相當於簡化版的護身咒。
亞登法印,相當於簡化版的禁錮咒。
獵魔人的法印模仿的,都是很實用的魔咒,看來當初的初代獵魔人們確實是驚心選擇了這些咒語來模仿,將他們軀體裡那點可憐的魔力使用效率,幾乎提升到了極致。
但魔力,這玩意對於梅林來說只是負擔,他完全不需要精打細算。因此在足量魔力的注入下,這些效果表現的很差的法印,也在梅林手中展現出了堪比真正魔咒的威力。
梅林就像是真的很閒一樣,他就坐在這個名不見經傳的小酒吧里,一口一口的喝著自己的酒,喝完了就再續一杯,直到快1個小時之後,酒吧的駐唱歌手終於停了下來,他似乎要休息一下。
「替我把這東西送給他。」
梅林從口袋裡取出筆,在眼前的餐巾紙上唰唰唰的寫了一些東西,讓將這紙遞給了眼前那個還一臉茫然的小姐姐,後者接在手中,立刻站起身,搖搖晃晃的,朝著那坐在吧檯邊的駐唱歌手走了過去。
十幾秒鐘之後,那個帶著黑色牛仔帽的年輕歌手端著一杯酒,坐在了梅林對面的沙發上。
他看著眼前沉默的喝著酒的梅林,他說:
「你是誰?先生,為什麼你會知道我的名字,還有我的家庭信息?」
梅林沒有立刻回答,他舉起酒杯,將剩下的一點酒喝完。在那歌手有些不耐煩的時候,梅林伸出手,摘下眼鏡,他抬起頭,用自己那雙恍如跳動著餘燼光芒的雙眼看著那歌手。
後者幾乎是立刻握緊了拳頭,一抹略顯鋒銳的光芒,也在他手指間顯現出來。
「你好啊。」
梅林十指交叉,他臉上帶著一絲笑容,雖然閉著嘴巴,但帶著古怪意味的聲音,還是從發聲器里傳出:
「我的...『兄弟』。」
「我不是!」
那歌手咬著牙,用一種冷冽的聲音說:
「我才不是你見鬼的兄弟。」
說完,他站起身就要離開。
「你之前也是這麼驅逐那些找麻煩的人的嗎?」
梅林並沒有離開的打算,他看著眼前年輕的駐唱歌手,他說:
「還是說,你殺了它們,拿走了它們的力量...介意對我說說,你和三宮之間的故事嗎?你是怎麼成為它的『兒子』的?」
「我很忙,沒有時間和你扯這些。」
帶著牛仔帽的歌手,隱藏在布魯克林的一個三宮之子冷著臉說:
「快離開這!否則我就不客氣了!」
「不客氣?」
梅林環顧著四周,這家小酒吧的生意並不是多好的,但這個時候,酒館裡加上老闆和服務生,也有差不多十幾個人。
「你確定要在這裡對我不客氣嗎?」
梅林語氣悠然的說:
「我個人倒是無所謂,但這些普通人,這些和你很熟悉的人看到了你外表之下的真容,你覺得,他們會怎麼想?我也很好奇,你是不是會像個真正的半魔一樣,殘忍的殺死他們,來掩蓋你自己的秘密。」
梅林從口袋裡取出一張錢,壓在杯子下,他站起身,走向酒吧門口,他說:
「我的意思是,安東尼先生,我們重新找一個地方,來解決我們之間的事情吧。」
說完,他就邁步離開了酒吧。
幾分鐘之後,在靠近哈德遜河,安靜無人的街道邊,在梅林身後,那個帶著牛仔帽的駐唱歌手安東尼背著自己的吉他,一步一步的走入了這個暗巷中。
他停在了距離梅林10米遠的地方,他抱著雙臂,眼神不善的對梅林說:
「我不知道你是誰,但我不想和你打,我只想安靜的生活。」
「你知道這是不可能的,安東尼。」
梅林搖了搖頭,在發聲器略顯低沉的聲響中,梅林說:
「從你接受三宮魔的力量的那一刻起,安靜的生活就和你絕緣了。」
「見鬼!」
這個駐唱歌手罵了一句,他喊到:
「我都從墨西哥逃到了紐約,結果你們還是不願意放過我!這力量根本不是我想要的,如果可以,我寧願自己從來沒有得到過它!」
「據我所知,能和惡魔扯上關係的人,都不值得憐憫。」
梅林伸出左手,在夜色中,劍身上閃耀著明亮的藍色符文的獵魔銀劍弗拉德在一聲嘶鳴之間,跳入了梅林手裡,他沉聲說:
「我也一樣,你也一樣。」
「殺與被殺,這就是你我的命運,你越是想要逃離它,你距離它就越近。但在開打之前,也許我們可以分享一下自己的故事。」
「你說呢?我的『兄弟』。」
歌手安東尼看著梅林手裡的銀色長劍,他謹慎的後退了一步,十指伸展之間,在指尖吞吐不休的暗紅色光芒凝聚成了鋒利的,類似於飛刀一樣的能量武器。
那看來就是他從三宮魔那裡得到的力量。
「我不怕你!」
背著吉他的安東尼說:
「在墨西哥,我就殺掉了一個來找麻煩的瘋子。在弗洛里達,我殺掉了第二個,你就是第三個!」
「你把他們屍體上的橘色碎片都吸收了?」
梅林問到:
「你開始半魔化了嗎?」
「這和你沒什麼關係!」
安東尼喊了一句,在身體的快速旋轉之中,他手指上閃耀的暗紅色能量飛刀呼嘯著刺向梅林的軀體,那些飛刀的速度快極了,在出手的瞬間就穿越了音速。
在10米的距離上,梅林甚至都反應不過來。
他舉起銀劍弗拉德,在揮舞之間,擋住了三道飛刀的襲擊,但剩下的7把飛刀,卻在同一時間刺入了他的軀體。
「唰」
被打散的軀體在這一刻煙霧化,在安東尼驚訝的注視中,梅林的下半身融入那不詳灼熱的煙霧之中,他就像是翻滾的煙塵一樣,提著銀劍,就朝著安東尼撲了過來。
「唰」
利劍揮起,卻斬了個空。
在一眨眼之間,安東尼的身體就從原地消失,再次出現時,已經站在了距離梅林40多米遠的一處屋頂上。
這個背著吉他的牛仔歌手居高臨下的看著梅林,他十指連連揮舞,如狂風暴雨一樣的紅色利刃,便呼嘯著砸向下方的黑暗煙霧。
這是同出一源,但表現形式卻截然不同的力量。
這是三宮魔的兩個「兒子」之間的戰爭。
「沒用的。」
梅林喊到:
「安東尼,你的速度再快,飛刀再鋒利,也傷害不到風。停下來,我們也許可以談一談,可以和平的解決這件事。」
「和平?」
安東尼譏諷的聲音,在身體如影子般的快速移動中,出現在了梅林身後的地面上,他說:
「根本沒有什麼和平的方法...你以為我沒試過嗎?」
「要麼你死,要麼我死,被詛咒的我們之間,沒有第三種方法!」
伴隨著安東尼的聲音越發低沉,在梅林身後,一股極其鋒利的力量在快速甦醒。
梅林的軀體在空中靈活的轉了個圈,他看著身後的惡魔之子。在意識到普通的飛刀斬擊無法傷害到煙霧化的梅林之後,已經殺掉了兩個「兄弟」的牛仔安東尼立刻引動了更危險,更狂躁的力量。
源自於他被詛咒的靈魂中附帶的力量。
在梅林略帶惋惜的注視下,之前還有些小帥的牛仔歌身上的肌肉快速的扭曲起來,像極了當年被梅林幹掉的狂犬莫里斯的魔人形態的轉化。
一層層暗紅色的鱗片出現在安東尼的軀體上,在牛仔帽之下,他棕色的頭髮飛快的延長,很快就在脖子和肩膀邊,形成了類似於鬃毛一樣的組織。
而他的軀體也在沉重的呼吸之間,變得龐大,沉重,就像是一頭長滿了肌肉,從地獄來到人間的蠻橫戰士。
在他頭頂上,一大一小兩對惡魔角從額頭兩側探出,在他雙眼的上方,一對紅色的小眼睛也出現在了額頭上。
四隻血紅色的,正方形排列的雙眼...
這是三宮魔這一系惡魔的象徵。
在梅林眼前,一個身高4米多,雙臂如猙獰龍爪一樣的魔人在全身纏繞的鋒銳氣息中站了起來。在它完成魔人變身的那一刻,它腳下的大地,身後的牆壁,就像是被扔進了刀刃的風暴里一樣,幾乎在頃刻間,那些堅固的岩石,就被切的粉碎。
「你已經完成了魔人化?」
梅林失望的看著眼前魔人化的安東尼,他握著獵魔銀劍的左手扣緊,他說:
「這可真遺憾...如你所說,我們之間,沒有第三條路可以走了。」
「這就是我們的宿命。」
魔人安東尼的四隻眼睛盯著梅林,在那扭曲的,被鱗片覆蓋的臉上,在鼻孔噴出帶著火星的灼熱氣柱,他,不,它,瓮聲瓮氣的說:
「從一開始,就沒有過第三條路!」
「來吧,兄弟,讓我殺了你,或者,你給我...」
「解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