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暴裂無聲

  「兩瓶水,一袋麵包。謝謝。」

  紐約,地獄廚房,傍晚時分。

  帶著棒球帽和墨鏡,穿著風衣的梅林將雙手插在褲兜里。

  在這街邊的小商店中,梅林只要扭過頭,就能看到繁華的街道邊,那些蜷縮在角落裡的流浪漢。在距離那些流浪漢不到10米遠的地方,打扮的花枝招展的流螢們正在招攬客人。

  燈紅酒綠的光芒,給這紐約最混亂的街區蒙上了一層看似繁華的外衣,但若是現在就從暗巷裡衝出幾個蒙著臉,手持手槍的劫匪,梅林也不會意外。

  這裡是讓所有紐約人望而卻步的地獄廚房,暴力和黑暗,就是這裡的代名詞。

  他在這裡生活了快5個月了,他已經習慣了周圍隨時可能出現的危險。黑幫搶地盤,或者是小混混鬥毆,又或者是磕了藥的飆車瘋子,這裡應有盡有。

  哦,對了,僅僅是這片街區,就有超過7個類似於他一樣的靈異事件倖存者。

  他們借著從惡魔或者其他詭異的玩意那裡得到的力量,在這混亂的街區中橫行無忌,都已經混得相當不錯了。

  但他們依然沒有發現梅林,一方面是因為梅林將自己隱藏的很好,另一方面,是因為三宮魔的力量,哪怕只是殘餘,都要比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小幽靈或者下級惡魔強出太多。

  梅林在這城市裡暗地裡尋找著梅菲斯特說的那些「同胞」,那些三宮魔真正的「兒子」,他花了5個月的時間,鎖定了曼哈頓附近十幾個有嫌疑的人,但他並沒有行動。

  他沒有下定決心去殺戮,或者說,他一開始就沒打算那麼做。

  僅僅是一點點殘餘的力量,就已經讓梅林一度生不如死,更不需要說再來多一些力量...梅林是有自知之明的,他自己都不認為,自己能在那樣的力量沖刷下,還繼續維持理智。

  他可不想再次滑入黑暗了。

  「你的東西,拿好了。」

  店員用一個塑膠袋為梅林裝好了水和食物,梅林付了錢,將那袋子提在手中。

  他走出商店,拐向自己居住的房子,在走出一個小巷之後,梅林的耳朵動了動,他清晰的感覺到了,在他身後的黑暗裡,跟著幾個不懷好意的傢伙。

  這種尾隨搶劫的戲碼,已經讓梅林有些厭煩了,但這,就是地獄廚房的日常。

  「我真的該搬出去了,這地方果然不適合久住。」

  說著話,梅林伸手拉了拉棒球帽,向前快走幾步,轉進了另一個巷子裡。跟在他後面的幾個小混混急忙也加快了腳步,但當他們沖入那巷子的時候,他們眼前卻空無一人,更詭異的是,這個巷子前方被堵得嚴嚴實實,是沒有第二個出口的。

  「那個垃圾佬去哪了?」

  為首的一個健壯的,雙臂塗滿了亂七八糟紋身的黑人壯漢左右尋找著,這巷子也就幾米寬,周圍根本藏不了人,更何況,他們是親眼看到梅林走進來了。

  「也許,也許是我們眼花了?」

  另一個瘦高個抓了抓頭髮,將棒球棍放在一邊,抓起打火機想要點支煙。但下一刻,他放在旁邊的棒球棍就詭異的消失了。

  「眼花?你是抽嗨了嗎?」

  那個黑人壯漢罵到:

  「一個眼花還行,難道幾個人一起眼花了?」

  被罵的瘦高個聳了聳肩,周圍的幾個打扮的稀奇古怪的傢伙還嘎嘎的笑著,一臉幸災樂禍。

  這幾個人看上去並不像是專業的搶劫者,他們甚至沒有一把槍械護身,就證明了這些傢伙哪怕是在地獄廚房,也是檔次很低的那種小混混。

  在徹底失去了梅林的蹤跡後,幾個混蛋就罵罵咧咧的準備離開,但就在那個黑人壯漢轉過身的那一刻,一把掄圓的棒球棍就呼嘯著從黑暗中閃現而出,狠狠的砸在了他的後腦勺上。

  這傢伙都沒吭一聲,就在鮮血四濺中趴在了地上,鮮血在他衣服上流淌,就跟死了一樣...

  這個詭異的動靜將周圍的4個人徹底嚇壞了,那個膽子最小的瘦高個扭頭就跑,但那染血的棒球棍卻又從他的眼前呼嘯著飛出,一棍子砸在了他的胸口。

  暗影斗篷中的梅林這一擊卯足了勁,結果就是那個瘦高個整個人都被這迎面一擊打的向後飛起,他嚎叫著摔在地面上,痛苦的翻滾著。這傢伙比他的老大幸運一些,但估計也斷了幾根肋骨。

  剩下的三個人徹底被嚇呆了,他們感覺就好像是有個辣手的幽靈在這小巷裡徘徊著,那種看不到人,只能被打的恐懼,讓剩下的三個人動都不敢動。

  黑暗中梅林冷笑了一聲,他左手一拋,那染血的棒球棍被扔在了地上。

  「砰」

  那響動把三個人嚇了一跳,他們幾乎不由自主的拔腿就跑。

  還算他們聰明,是分開朝著三個方向跑的。

  最靠近梅林的那傢伙剛剛起跑,就被梅林伸出的腿絆了一下,整個人向前翻倒,臉狠狠的磕在了地面上。在他身邊的梅林抬起左腳,對著那醜陋的臉就是一腳踹了過去。

  「砰」

  那傢伙捂著鼻子哀嚎不休,但他的叫聲太難聽了,於是又被一腳踹在了雙腿中間,這下,他是徹底叫不出來了。

  梅林依然維持著陰影斗篷,他不緊不慢的從地面上撿起一把小折刀,在手中甩了甩。

  然後一點一點的靠近了那個慌不擇路的,跑進巷子裡的混蛋。

  那傢伙都嚇傻了。

  他眼前是沒有出口的巷子,在他身後空無一物,但他知道,那個可怕的幽靈就在那裡...他不敢過去,他只能像是被嚇壞的小女孩一樣,死死的貼在巷子的牆壁上,大口大口的喘息著,甚至是祈禱著。

  但,沒用。

  那傢伙的雙眼瞪得大大的,任何的風吹草動都會讓他神經質的扭頭去看,豆大的冷汗從他臉上流下來,他甚至都不敢去擦。

  剛才那一幕太驚悚了。

  「唰」

  就在這傢伙剛剛喘了口氣的時刻,在他眼前,那個帶著棒球帽和墨鏡,穿著風衣,提著水和食物的垃圾佬突然出現,就像是幽靈一樣。

  他就站在距離他只有2米遠的地方!

  「啊!!!」

  一聲如女人一樣的尖叫聲響起,這傢伙嚇得雙腿戰慄,一股難聞的味道從他身下傳來。梅林厭惡的捂住了鼻子,後退了一步。

  這傢伙,居然被嚇得失禁了。

  「這點膽量,也敢學人出來搶劫?」

  他故意粗著嗓子嘲諷了一句,然後活動手腕,那鋒利的折刀擦著這小混混的臉刺入了背後的牆壁中,把那傢伙嚇得整個人都跪倒在了地上。

  「以後要做個好人,知道嗎?」

  梅林扔下了一句話,然後轉過身,一步踏入了陰影里,就如幽靈一樣,再一次在這傢伙眼前消失。

  那可憐蟲就跪在那裡,他不敢動彈,只能抬頭看去,在這巷子的盡頭,在他撲街的老大身邊,那鬼魂一樣的傢伙又一次出現在燈光之下。

  他留給了這可憐蟲一個冷漠的背影。

  單手插在口袋裡,另一隻手裡提著水和食物,一步一步的走入了黑暗中,消失在了街道的盡頭。

  直到梅林徹底消失之後,這可憐蟲足足花了十分鐘的時間,才勉強從地面上爬起,他扶著牆,一步一步走到撲街的老大身邊,看著老大身下的血泊,他的身體又是一顫。

  他突然感覺到...小混混這份工作真是太沒前途了,他也許應該回到自家的超市里,幫助老爸經營。

  雖然少了點自由,但最少,最少不會再遇到這樣見鬼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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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啪」

  梅林將喝光的水瓶扔進了垃圾桶里,他站在哈德遜河偏僻的河岸上,他身後是一片樹木,這裡是非常安靜的地方。

  在夜色之下,梅林眺望著眼前這泛著冷光的河水。

  他用手指捏著額頭,他的軀體中流淌著一種發泄暴力後的暢快感,但他眼中卻滿是思維壓制的疲憊。

  「厄運之後,是暴力嗎?」

  「你開始,用另一種方式影響我了嗎?」

  他看著自己另一隻手,手指上還有一絲沒擦乾淨的血漬。就在剛才,梅林用被他視為「無用之物」的暗影斗篷,在那巷子裡輕而易舉的幹掉了4個男人,如果他下手再狠一點,再快一點,第5個也絕對逃不掉。

  這是什麼啊。

  這只是三宮魔的黑暗力量最微不足道的一抹殘留!

  卻就讓梅林在面對普通人的時候占據了壓倒性的優勢,如果力量再多一些呢?如果梅林能真正掌握那種化身黑暗之風的能力呢?

  那他豈不是可以在羸弱的普通人面前為所欲為?

  這個想法太可怕了,就像是搖擺在梅林眼前的一把黑暗的鑰匙,似乎只要他伸手握住它,很快,他就會成為普通人眼中的神...

  說真的,這一刻的梅林有些動搖了。

  這世界上,又有誰能抗拒這種使用暴力,抹掉一切麻煩,一勞永逸的誘惑呢?

  「哐」

  就在梅林心神搖曳的時候,一聲巨響從他背後的樹林中響起,在梅林的黑暗感知中,他清晰的聽到了車輪劇烈摩擦的聲音,以及女人微弱的呼救聲。

  這打斷了梅林此時的胡思亂想,他轉頭就朝著樹林的方向跑了過去。

  有人受傷了,他甚至都能嗅到鮮血的味道,那代表著有人需要幫助。

  梅林衝進了樹林,他看到了一輛很豪華的車撞在了路邊的樹幹上,那車的前蓋都向上翻起,還有危險的火星在跳動。而在那車廂中,一隊夫婦在掙扎,那是一對老夫妻,他們流血了。

  「別動,我來幫你們。」

  梅林衝到車邊,艱難的拉開車門,想要將那個頭部被撞在方向盤上的老頭抱下來,但那白髮蒼蒼的老頭在掙扎,他一手死死的握住梅林的手,也不知道這老頭哪來的那麼大的力氣,他咬著牙說:

  「去,去救她!救我的...妻子!」

  「後備箱裡,有東西...拿上,帶著她,跑!他們...他們快來了。」

  「嗯?」

  梅林瞪大了眼睛,老頭的話給他了一種不祥的預感,他將老頭拖出車廂,放在地上。又衝到另一邊,將那瀕死的老夫人從車廂里抱了出來。

  他按照老頭的要求,打開了車的後備箱,在那裡有個灰色的金屬提箱,梅林剛把那箱子從後備箱裡取出來,就聽到背後傳來了摩托車的嗡鳴。

  他下意識的回頭看去,那摩托車的車燈照耀的極其耀眼,他只能依稀看到,一個穿著黑色軍裝,一頭散碎長發的人坐在那摩托車上,他的一隻手握著車把,另一隻手裡握著一樣危險的東西。

  那是一挺,軍用步槍!

  這一刻,梅林預感到了極致的威脅,甚至和他在芝加哥聽到那惡魔鈴鐺時一樣的瘋狂感知。

  危險!危險!

  他下意識的張開暗影斗篷,整個人朝著旁邊翻倒,然後就聽到了如爆豆子一樣的槍聲,子彈撞擊在梅林頭頂的後備箱上,濺起的灼熱火花,就像是黑夜裡的一道道驚雷。

  於死寂的無聲中,驟然爆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