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有時候總是這麼沒道理,壞事總是沒眼色的接二連三的發生。
但生活本身就是個碧池,它喜歡開這種惡劣的玩笑,它不害怕任何人的報復,沒人能拽著生活的衣領給它兩拳。
所以它有恃無恐。
「嗚嗷」
渡鴉之靈維克特拍打著翅膀,在風中快速掠下,像極了一隻捕食的獵鷹,在滑翔了十幾秒鐘之後,平穩的落在了梅林舉起的右臂上。
梅林此時正站在一座燈火通明的夜總會樓頂,他伸出手指,摸了摸維克特那虛幻腦袋上的羽毛。
守護靈似乎很享受這種帶著魔力的撫摸,它歪著腦袋,對自己的主人叫了兩聲。
「我知道,我知道。」
梅林能聽懂這渡鴉叫聲中的含義,他敲了敲守護靈的腦袋,他輕聲說:
「我們就在這裡,不是嗎?」
穿著風衣的梅林扭頭看向下方的夜總會,這裡生意很好,在這凌晨時分堪稱車水馬龍。尋歡作樂的男男女女在諂媚與情慾的笑聲中走入這骯髒之地。
他們渴望的,是一種靈魂本能的愉悅。
一種低級的趣味。
「唉,這年頭當個老鼠真好。」
梅林嘆了口氣,他對自己的守護靈低聲說:
「老鼠們只需要管好自己的事情,在垃圾堆里找找食物,翻翻爛水果之類的。而不是我這樣,在這個本該入睡的時候,跑來抓來這些骯髒的,該下地獄去的老鼠...」
「嗚嗷」
維克特當然是聽不懂主人的話的,但它能明白梅林的心意。它張開雙臂,在梅林的注視中,開始環繞著這棟夜總會低空飛行。
普通人是看不到守護靈的,而今晚,在這棟建築物之中,那些能看到維克特的,都將被渡鴉之靈當成獵物。
它是呼神守衛凝聚成的靈體,它對於任何充斥著黑暗魔力的生物,都有極高的殺傷力。
擅長對付攝魂怪,那只是呼神守衛的一個特徵,而並非全部。
在這深夜的凌晨,梅林在夜總會那閃耀的霓虹燈中,他伸手,攤開雙臂,下一刻,梅林就像是要自殺一樣,整個人的身體向前傾倒。
在這6月份,稍顯灼熱的風中,梅林的風衣在墜落中獵獵作響,他下墜的速度越來越快,那些迎面而來的寒風吹動他的頭髮,在呼呼作響之間,直到即將接近地面的那一刻。
「砰」
梅林的身影驟然化為一團黑色的煙霧,以一種悄無聲息的姿態,順著那夜總會洞開的大門,踏步進入其中。
一個疑似小彼得的生命,就被安置在這夜總會的最上層的某個房間裡。
當然,在他身邊,坐滿了那讓人厭惡的,全身散發著鮮血氣息的暗夜之子們。那些吸血鬼,大概是不會那麼大度的,讓梅林順利的帶走自己那被綁架的小外甥的。
而心情很糟的梅林,也根本沒打算笑呵呵的送這群敢綁架他親人的吸血鬼離開。
所以很遺憾...
這件事,一開始就沒得談。
梅林披著暗影斗篷,一路沒有驚擾任何人,他行走在這充盈著靡靡之音的建築物中,乘坐著電梯,面目平靜的來到了12樓。
從這裡往上三層樓,都是被吸血鬼控制的。
「叮」
電梯打開,一個懷裡摟著意亂情迷的女孩,靠在牆壁上卿卿我我的男性吸血鬼下意識的回過頭,就看到那電梯打開,但其中空無一人。
「謝特!」
那吸血鬼罵了一句:
「誰這麼無聊?」
這個人形態下,帥氣的傢伙歡回過頭,不打算去理會那個糟糕的惡作劇。
它懷裡的小美人已經在吸血鬼的天然魅惑下意亂情迷了,它今晚要好好享受自己應得的生活。
但就在他蠢蠢欲動的伸出爪子的那一刻,一道恍如黑暗觸鬚一樣的魔力從背後悄無聲息的出現,就像是一條蛇一樣,在下一刻,就瘋狂的扼住了它的脖子。
「呃」
被襲擊的吸血鬼放開懷中的女孩,它的雙手變成閃耀著血光的爪子,以一種骨骼斷裂一樣的姿態,狠狠的抓向身後,但卻抓了個空。
它能感覺到,一個古怪的人出現在了它身後,但它就是抓不住他。
脖子上纏繞的魔力越來越沉重,似乎代表著悲傷永寂的到來。
那吸血鬼的腦袋在這一刻艱難的向後看去,那已經變為吸血鬼原型的臉上面目猙獰,就如暗夜魔怪一般,它眼中滿是不甘,他的頭以詭異的姿態轉了差不多180°,而在被詛咒的生命持續的最後一刻,它看到的...
是一雙燃燒的眼睛。
「咔擦」
讓人牙酸的,頸骨破碎的聲音,在這裝飾奢華的過道中響起。
梅林看著眼前那被砍斷脖子的吸血鬼,他眼睛滿是厭惡。
這種被詛咒的生命也是生命,它們比普通人強大很多,但它們並非無敵。
吸血鬼的自愈力很強大,它們確實可以通過汲取鮮血來恢復傷勢,但對於這樣的低級吸血鬼來說,在頸骨被整個砍斷的情況下,它只能含恨而終。
梅林不再理會那倒在地上的屍體,他蹲下身,看著那個蜷縮在角落裡,深陷在吸血鬼的魅惑魔法中無法自拔的年輕女孩,他伸出左手,輕輕的觸碰了一下那女孩畫著濃妝的臉。
黑色的,在手背上鑲嵌著五顆螢光小石頭的手套在碰觸到那女孩臉頰的瞬間,那被迷惑的姑娘,就像是一下子想起了短暫人生中最讓人厭惡,最讓人恐懼的事情一樣,她發出一聲急促的尖叫,整個人都從那種迷誘的狀態下清醒過來。
她只是個普通人,面對梅林手上戴著的「攝魂怪之吻」,她根本毫無抵抗的能力。
她額頭上滿是冷汗,如夢方醒一樣的打量著四周,她看到了那面目猙獰的吸血鬼的屍體,她畏懼的向後縮了縮。
然後她就看到了蹲在自己眼前,臉上扣著古怪面罩的梅林。
「女孩,今天不上學嗎?」
梅林看著她,略帶譏諷的說:
「你的新男友和死神有個約會,別打擾他了。」
說完,梅林就不再理會她,他站起身,伸手整了整自己兩隻手上的黑色手套,然後從風衣的口袋裡取出銀色的手弩,另一隻手裡輕輕一甩,一把造型誇張古怪的手炮就出現在了手心中。
在這女孩驚恐的注視中,梅林活動了一下肩膀,一腳踹在了她身邊那房子的房門上,在一陣巨響之中,手弩與能量炮的齊射,房子裡傳來的驚恐壓抑的尖叫,還有軀體血肉被撕裂的聲音,就像是最嘈雜的聲響一樣,在這夜總會的過道里響起。
那用雙手捂著腦袋,全身都在顫抖的女孩在那讓人頭皮發麻的雜音中,還能清晰的聽到梅林那帶著絕對冷漠的「問好聲」。
「Surprise!MotherFuck!!!」
幾秒鐘之後,面目平靜的梅林從房子裡走了出來,在他身後有一個又一個的血色腳印,他身後還有一些飄蕩的黑色灰燼。
他提著手弩,歪著腦袋,看著那待在角落裡的女孩,他說:
「回家去吧,今晚,這裡有個你不能參加的...party。」
在那女孩呆滯的注視中,另一邊的房門也被梅林踹開,和剛才一模一樣的響動,又在那房子裡響了起來。就像是一波混雜著刺耳尖叫的交響樂,發出聲音時就是高潮,然後在幾秒之後又會歸於平靜。
在越來越濃重刺鼻的血腥味中,女孩感覺自己不能再待在這裡了。
她只是個16歲的,出來找刺激的普通女孩而已,眼前發生的一切,已經超出了她那脆弱的心靈能夠承受的極限。
她雙腿發軟的站起身,沖向眼前不遠處的電梯,瘋狂的按著電梯的按鈕。
「叮」
在如地獄般漫長的幾秒鐘的等待之後,電梯的門在她眼前洞開,她發瘋似的沖入其中,似乎又回到了人間。
而在電梯門關閉的那一刻,她看到了站在那過道里的梅林,那個人,那個怪異的人,正在對她友善的揮手告別。
而在他身後的地板上,那些刺眼的鮮血,已經從充斥著死亡和詭異灰燼的房間中一點一點的流了出來。
那場面,像極了那些經典驚悚片裡的場景。
女孩發出了一聲驚恐的尖叫,她閉上眼睛,不敢再去看那一切。
「叮」
電梯門在下一刻關閉,濃妝艷抹的女孩也虛弱的癱坐在了電梯的角落裡。
「哈莉.奎因,那只是一場夢,世界上是沒有吸血鬼的!沒關係的,堅強一點。」
女孩虛弱的抱著腦袋,對自己自言自語的說:
「哈莉,你是個堅強的女孩,你會挺過去的...」
「見鬼!媽媽說的對!紐約真是個發瘋的鬼地方,我要離開這裡!就算是狗屎一樣的哥譚,也比這裡好一萬倍!」
「這裡不適合我,我要離開了,我要回哥譚了...明天,不!今晚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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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
十幾分鐘之後,夜總會最頂樓的房間大門被一腳踹開。
提著手弩的梅林走入其中,他黑色的風衣邊角不小心沾上了鮮血,讓他身上都沾上了血腥味,這讓梅林有些微微的不適應。
他覺得自己應該再去對角巷一趟,再在摩金夫人那裡定製一套不會髒的衣服。
雖然做的是玩命的工作,但他,其實並不喜歡讓自己手上沾上血。
在梅林眼前,好幾個嚴陣以待的,有男有女的吸血鬼在大門被踹開的同一時間,就尖叫著化為一道道血影,朝著梅林撲了過去。
剛才十幾分鐘裡發生的恐怖屠殺是瞞不過它們的,正在尋歡作樂的它們還派了人下去查看和支援,但那些被派出去的吸血鬼,不管是純血還是半吸血鬼,都像是投入水中的石子一樣,根本沒有消息傳回來。
來的一定是個恐怖的傢伙。
沒準就是那些傳聞中以獵殺吸血鬼為樂的吸血鬼獵手。
如果有可能,這些惜命的傢伙絕對不會留在這房子裡等死,但問題是,在夜總會外圍的天空中徘徊的呼神守衛維克特,也不會那麼輕易的放過它們。
吸血鬼奔跑的速度很快,還能在樓宇之間來回穿梭,但和維克特這樣的靈體相比,這些還沒能長出蝠翼的低級吸血鬼的奔跑速度,就像是爬行的蝸牛一樣了。
剛才衝出去逃跑的幾個傢伙嚎叫著捂著眼睛,從高空墜落的下場,真的嚇壞了這些低級吸血鬼們。
它們無路可走了,它們只能留在這裡等死了。
又或者...
它們其實可以,拼死一搏,試圖反殺一波?
就算那個吸血鬼獵人再強,在7個吸血鬼的合力襲擊下,他總會手忙腳亂,這樣它們就有機會逃跑,哪怕能逃走一個都好!
它們是這麼想的,也是這麼做的。
在梅林走入房間的那一刻,7個純血吸血鬼尖叫著,從各個方向撲向看似毫無準備的梅林。在這搏命時刻,它們不再留手,紛紛使出了最壓箱底的力量。它們面目猙獰,不再偽裝,一個個醜惡邪惡,就像是傳說中的地獄魔怪。
它們厲聲嚎叫著,就像是千萬鬼哭,那涌動周身的負面能量,將這房間中的溫度都下降了好幾度。
在它們眼前,梅林似乎已經無處可躲。
在下一刻,他就會被一擁而上的吸血鬼們徹底撕碎。
「Impedimento!(障礙咒)」
這一刻,在那些吸血鬼的耳中,梅林在面罩下稍顯沙啞和低沉的聲音響起。黑暗的魔力涌動之間,無形的壁壘出現在梅林身邊。
「砰」
低級吸血鬼們無一例外的撞在了那無形的魔力壁壘之上,就像是迎面撞在了一面牆上一樣。
它們的攻擊還沒開始...
就已經結束了。
在梅林身邊那涌動的黑霧就像是章魚獵食的觸鬚一樣,在下一刻就纏在了7個吸血鬼的脖子上,將它們提到空中,那涌動的沉重魔力壓在它們軀體上,壓得它們根本無法動彈。
梅林看著眼前那7個眼中翻滾著恐懼的低級吸血鬼們,他搖了搖頭,漫步走入房間中,在裡屋的臥室的床上,他看到了呼呼大睡的小彼得。
那些吸血鬼們並沒有傷害他。
梅林這才真正鬆了口氣。
他溫柔的伸出手,把這孩子抱在懷中,這個動作驚醒了正在睡覺的彼得,小孩子揉著眼睛抬起頭,就看到了解除了面罩的梅林,他頓時發出了一聲欣喜的尖叫。
「梅林舅舅!」
「乖。」
梅林滿臉笑容的抱著自己的小外甥,他捂住彼得的耳朵,然後手指輕輕一動。
他口袋裡裝著的聖銀釘在引力的操縱下飛出臥室之外,幾聲微不可聞的穿刺聲驟然響起。
梅林抱著小彼得,他低聲說:
「繼續睡吧,小彼得。舅舅很快就帶你回家,好嗎?」
「餓。」
小孩子癟著嘴,對梅林說:
「想吃東西,要吃冰淇淋。」
「呵呵,好,我們一會就去吃冰淇淋。」
梅林抱著彼得走出了臥室,他伸手將一個昏睡咒施加在外甥身上,他不想讓小彼得看到眼前這一幕。他抬起頭,看著那最後一個還活著的,被吊在空中的女吸血鬼,他和那已經徹底被恐懼擊潰意志的吸血鬼輕聲說:
「我一會還有點急事,所以快說吧,女士,關於那些我想知道的一切。」
「是昆因讓我們做的!」
那個女吸血鬼尖叫著,鼻涕眼淚一起在臉上橫流,她只是個因為姿色出眾,被賜予了「榮耀」的半吸血鬼。在成為吸血鬼之前,她也只是個小混混,她什麼時候見過眼前這樣的場景。
她將一切都說了出來:
「昆因從它朋友那裡接了個『活』,對方出手闊綽,讓昆因綁架這個孩子。我就知道這些,我沒有參與,我沒有...」
「咔」
在刀刃劃出的清脆響聲中,女吸血鬼的求饒聲戛然而止。
面無表情的梅林抱著小彼得越過地面上正在燒成灰燼的屍體,他頭也不回的離開了這被死亡充盈的地方,他輕聲說:
「在這個世界上,就連渣滓也是有用處的。但比渣滓更不如的...是那些努力成為渣滓的...」
「昆因...是嗎?」
「很好,我會去『拜訪』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