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梅林的小酒館之外,夜色已經開始籠罩坎大哈城。
武裝分子和聖戰者在城外交火的消息已經傳了回來,所有去過現場的人都在傳言那恐怖的場景,死了幾十個人,簡直是血流成河。
一種對於戰爭到來的恐慌在人群中肆意蔓延著,最糟糕的是,城市裡卻沒有一個人能出面阻止這種可怕的恐慌。
就像是一場無法被阻擋的心靈瘟疫,它終會爆發。
會在真正的戰爭摧毀城市之前,就扼殺掉這城市中所有生命的最後希望。
很多時候,恐懼,都是一種比刀劍槍彈更充滿破壞性的力量。
但在這安靜的小酒館之中,一切都像是被隔絕了一樣。
旁邊拼合的桌子上,躺著的士兵的呼吸已經變得平穩,雖然還是很微弱,但那有節奏的呼吸,代表著他已經度過了最危險的時期。
一個生命就這麼被拯救了。
這本該是充滿榮耀的一件事情,但在酒館中的兩人,卻都沒有太過關注它。
而面對梅林的詢問,來自俄亥俄州的年輕人林肯.坎貝爾顯得有些沉默。他將酒杯中的酒一飲而盡,帶著微醺的醉意,對梅林說:
「你說你能修改記憶?」
「不是修改,是遺忘。」
梅林解釋到:
「當然修改也做的到。但就是比較麻煩,要修改一段記憶,還需要搭配其他的魔法,我一般不喜歡做沒意義的事情。」
「那在我告訴你我的秘密之後,你能幫我修改一下我的記憶嗎?」
年輕人看著梅林,他說:
「把我修改成一個對酒精深惡痛絕,一心想要成為一個好醫生,希望平靜的度過一生的人。哦,對了,讓我極度厭惡暴力,讓我的性格溫和...你能做到嗎?」
「呀呀呀,年輕人,你的要求還真多。」
梅林撫摸著自己的魔杖,洛拉在他手心中跳動著,就像是在回應著主人一樣。
他看著林肯,他說:
「我能做到,但我很好奇,你透露的秘密,值不值得我這麼做。以及,你為什麼希望自己成為這麼一個人呢?你說你希望自己厭惡酒精,但我看到的卻是一個沉浸在酒精中的年輕人...你在用醉酒躲避一些東西,對吧?」
「如果喝醉就能逃避痛苦,那這個世界該有多麼完美啊。」
林肯輕笑了一聲,他說:
「我確實在用酒精麻痹自己,但那真的不是我想要的。每一次酒醒之後,那種被壓制的痛苦就被翻倍襲來,在一年前,我還有個相戀了好幾年的,愛我的女友,我還有理想,我還有未來。但現在,我什麼都沒有了。」
「我讓她一次又一次的失望,酗酒,家暴...我簡直是個人渣。」
年輕人的笑容中充滿了痛苦,他說:
「但梅林先生,你遇到過那種情況嗎?那種你自己是清醒的,但你控制不了自己暴躁的情緒的情況,那種你明明愛她,卻還是控制不住將自己的焦躁宣洩在她身上的絕望...」
「哦,沒有。」
梅林搖了搖頭,他直言不諱的說:
「打女人的男人,都是人渣。幸運的是,那是你,不是我。」
「是的,我是個人渣。」
林肯認真的說:
「所以我希望你能改變我的記憶,改變我的性格,讓我有第二次重新開始的機會。」
「相比這個,我更好奇的是,你是怎麼變成這樣的?」
梅林指了指林肯手裡的酒杯,他說:
「很多人都大口飲酒,借酒精來麻痹恐懼...但實際上,這種行為只會適得其反。你在害怕些什麼?你又在逃避些什麼?那些東西,和你被一個神秘人帶著出現在阿富汗,又有什麼關係嗎?」
「有!」
林肯咬著牙,指著自己的心口,他說:
「我心裡住著惡魔,在我18歲生日那一夜之後,它便甦醒,咆哮著想要衝出囚籠。那是本能,渴望暴力與破壞的本能。」
「我一度以為自己被詛咒了,但後來我發現,那並不是什麼詛咒。它在與我對話,在每一個寂靜的黑夜裡,它都在催促我,找到能釋放它的鑰匙。」
「從那時候起,我就開始害怕黑夜了。」
林肯又給自己倒了杯酒,他仰起脖子,用一種讓梅林驚訝的方式,將那烈酒一飲而盡。
他說:
「只有喝醉的時候,我才能安靜下來...真正的平靜下來。我不是故意傷害她的,但我就是...就是控制不住。那個聲音在我靈魂里響起,它在渴望著甦醒。」
「不,你身體裡沒有什麼惡魔。」
梅林看著眼前這個像是胡言亂語的年輕人,他肯定的說:
「以我對惡魔的了解程度而言,如果你是個惡魔信徒或者被寄生者,你根本活不到坐進我車裡的時候。好了,打啞謎的時間結束了,林肯,我可以幫你重塑技藝,現在告訴我,你的秘密到底是什麼?」
「Inhumans。」
林肯說出了一個陌生的詞。
梅林愣了一下,他從沒有聽說過這個名詞,片刻之後,他問到:
「異人?這是什麼意思?」
「我也不是很清楚。」
林肯坦然的說:
「這個詞,是那個詭異的出現在酒吧里,把我從辛辛那提帶到阿富汗的神秘人告訴我的。他沒有對我說太多,他只是告訴我,我內心中的那種呼喚並非詛咒,而是血脈中流淌的偉大傳承在本能的渴望復甦。他告訴我,他會帶我去我真正的『家』里。」
「他告訴我,我以後都不需要再害怕了。」
林肯的臉上閃過一絲譏諷的笑容,他說:
「謝特!他以為我是小孩子嗎?隨隨便便幾句話就讓我跟著他走...就讓我拋棄我在人世間的一切,就因為什麼見鬼的傳承!但你知道嗎?梅林先生,我沒有選擇...」
「他根本沒有給我選擇,他就那麼抓著我的手臂,我看到了藍色的光芒跳動,我看到了天旋地轉的光芒,就那麼一眨眼之間,我就出現在了坎大哈的城市角落裡。」
年輕人抓著自己的頭髮,他已經喝醉了。
他咬著牙說:
「他甚至沒有給我...和她告別的機會。見鬼!見鬼!!誰願意來這個鬼地方?誰願意和那怪物成為親人!他連眼睛都沒有!」
「嗯?」
梅林來了興趣,他看著林肯,他說:
「給我描述一下那個帶你走的神秘人的樣子。你說他沒有眼睛?」
「是的。」
林肯說:
「普通的臉,灰白的短髮,有鼻子,有嘴巴,有耳朵,但在鼻子和額頭中間的臉部是平坦的。根本沒有眼睛的構造,就好像是眼睛從來都不存在一樣。」
「除了眼睛之外,他看上去和正常人沒什麼區別。穿著灰色的風衣,還打著領帶。」
年輕人搖著有些眩暈的腦袋,他說:
「我被嚇壞了,真的。我從沒有見過那樣的人,我以為他是變種人,但他告訴我,他和變種人完全沒關係。他是一個異人,一個繼承著遠古時代的神靈血脈的繼承者,他告訴我,在他的家中,還有很多像我一樣的人。」
「還有呢?」
梅林追問道:
「他還有沒有告訴你其他事情?比如他的家在哪?他的組織,異人的情況,能力,或者是其他的秘密?」
「他沒說具體在哪裡。」
林肯靠在椅子上,他說:
「他只告訴我,『家』的名字,叫『來世』。是一個在喜馬拉雅群山之中的世外桃源,那裡是異人們居住的地方。我和他只待了不到20分鐘,他就匆忙離開了,好像是發生了什麼重要的事情一樣。他讓我在坎大哈等他,他會以最快的速度回來。」
「他告訴我,我在18歲生日那一夜出現的情況,是異人血脈覺醒的徵兆。我需要接觸一種古怪的,似乎叫什麼迷霧之類的東西,才能完成從人類向異人的轉化,而那種對於異人來說至關重要的東西,在他們那邊就有。」
「嗯...」
梅林點了點頭。
林肯透露的消息不像是假的。
但異人,這個組織,或者叫種族的存在,是梅林之前從未知曉過的。甚至在卡特女士留下的文件里,都沒有任何的蛛絲馬跡。
變種人的存在已經不是什麼秘密了,但這些看上去和變種人很類似的異人,又到底是怎麼回事呢?
如果事情真如林肯所言,如果異人的傳承可以追溯到數千年前的話,那麼他們又是通過什麼方式,來實現一代又一代的隱匿的呢?
還有,為什麼異人們會居住在喜馬拉雅山?而且聽林肯的意思,似乎成為異人,就意味著要徹底和外界斷絕聯繫?
他們難道是要自組一個小型文明嗎?
還是說,他們根本不認同自己是人類文明的一部分?
梅林越想,越覺得這件事情有古怪。
他看著林肯,他問到:
「那個帶走你的異人,叫什麼名字?」
「戈登。」
醉醺醺的林肯說:
「他告訴我,他叫戈登。」
「嗯,沒聽說過。」
梅林失望的搖了搖頭。
幾分鐘之後,林肯搖搖晃晃的站起身,在梅林眼前張開雙臂,他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他說:
「我說了我的秘密,所有的秘密,一點都不剩,都告訴你了。梅林先生,現在履行你的承諾吧。」
「修改我的記憶,讓我解脫吧...」
「我肯求你。」
梅林看著眼前年輕人臉上那生無可戀的表情,他搖了搖頭,對林肯說:
「我要提前告訴你,如果你的焦躁真的來自於你的本能,那麼就算是修改記憶,也不可能維持太久。我無法修改你的靈魂,我也沒辦法修改本能,就算是暫時壓抑,等到它再次爆發的時候,你只會更痛苦。」
「來吧。」
林肯平靜的說:
「隨便你怎麼做,讓我變回原來那個自己吧。哪怕只有一天都好...」
「那就...」
梅林手中的魔杖揮起,遺忘咒的光芒在魔杖頂端跳動著,不過,就在梅林的魔杖即將接觸到林肯的那一刻,一道古怪藍色光芒突然出現在這封閉的小酒館中。
一個人影從光芒中出現,伸出手就要抓住林肯。
但梅林的反應更快。
他的身體驟然破碎成滾滾的黑煙,將林肯整個人罩在其中,完全阻擋了那伸來的手。
藍色的光芒和梅林的黑色霧氣在這狹窄的房間裡碰撞著,被籠罩在其中的林肯發出了痛苦的嚎叫聲。
黑霧中灼熱的紅色火光和藍色的光芒交織碰撞。
在短短几秒鐘之後,在一聲低沉的痛呼之間,那藍色的光芒如出現時一樣詭異的消散。梅林的身影也在片刻之後,重聚於林肯眼前。
喝醉的年輕人在這一刻全身都是冷汗,他能看到,在剛才,在最要命的時候,在藍色光芒中出現的異人戈登伸出的手,距離他只有不到5英寸的距離。
但神秘的梅林先生擊退了他。
不,不僅僅是擊退。
林肯看到了梅林手中的黑色格鬥刀,以及那刀刃上的一抹血光。
「他流血了。」
梅林拿起手帕,將格鬥刀刀刃的上血跡擦拭了一下。他對身後的林肯說:
「但他的能力挺棘手,如果他一定要帶走你的話,那會是個真正的大麻煩...」
「那我們該怎麼辦?」
被從醉酒中嚇醒的林肯,看著擦拭著刀刃的梅林,他忍不住問到:
「如果他再來的話,該怎麼應對?」
「我們?不不不。」
梅林搖了搖頭,他轉過身,嚴肅的對林肯說:
「是你,你該好好想想該怎麼辦。」
「我能告訴你的是,我和你有過相似的經歷,實際上,你真正的麻煩並不是內心那種呼喚。林肯,你還沒有意識到問題的真正核心。」
梅林收起格鬥刀,他對這個茫然的年輕人說:
「壞事已經發生了,你的生活已經被破壞了。不管你願不願意,你回不到過去了。就算我修改你的記憶又能怎麼樣?你能遺忘這些事情,那個被你傷害的女孩能遺忘嗎?你周圍的人能遺忘嗎?」
「孩子,聽我說。」
梅林伸出手,拍了拍林肯的肩膀,他用一種語重心長的口吻說:
「我曾面臨過和你一樣的選擇,以一個過來人的身份,我要說的是...」
「好好考慮一下吧。」
「是繼續懷念過去,沉溺在蒼白的痛苦裡無法自拔,直到把自己的生活搞得一團糟?」
「還是和過去揮手告別,放下包袱,輕裝前進,充滿勇氣的迎接命運給你準備的故事。」
「你...你需要的不是懺悔,不是救贖,而是接受現實。」
梅林收起魔杖,對呆立在原地的林肯說:
「我的意思是,如果你註定要成為異人。那就別被那個戈登推著你去做決定。你是個成年人了,你應該明白,在做任何事情的時候,都要把決定權...」
「死死的握在自己手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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