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的芝加哥,靠近火車站的街區里還很熱鬧。
各個酒吧里都有尋歡作樂的人們,街道邊也有站在路燈下搔首弄姿的大膽流螢們在攬客,在黑暗的角落裡,還有些流浪漢和癮君子蜷縮著。
街上來來往往的車輛,那些街道兩側的霓虹燈,還有那些燈紅酒綠的光芒,都組成了一副夜色下的人世百態。
這是平凡的一天,平凡的一晚。
直到一聲突如其來的爆炸聲驚醒了這熱鬧的街區,就像是往深水池裡扔下了一顆炸彈一樣。
「轟」
巨大的轟鳴聲中,整個靈媒小店的一切都被淹沒,倒塌的牆壁和劇烈震動的大地甚至影響到了旁邊兩側的小店。
在滾滾的黑煙中,讓人驚恐的火星不斷的從靈媒店裡湧出來,那些物體粉碎後的碎片混雜在煙霧裡,砸在街道上,打的那些停在路邊的車咔咔作響。
劇烈的爆炸還摧毀了水管和煤氣,在迸濺的火星中,噴涌而出的煤氣又引發了第二輪爆炸,但這一次的爆鳴要比前一次弱小很多。
驚恐的人從兩側的店鋪里衝出來,聚在街道的另一側,他們看著那被不正常的煙霧徹底覆蓋的靈媒店,彼此之間竊竊私語。
有很多人認為,肯定是那個神神叨叨的老靈媒弄出了一些不該出現的事物,結果引來了懲罰。
還有人認為這就是一場普通的煤氣爆炸,只是那個老騙子運氣不好罷了。
有人撥打了電話,在十幾分鐘後,風馳電掣的消防車從黑暗中衝出,身穿橘紅色衣服的消防員們開始準備撲救這依然濃煙滾滾的小店。
在一片混亂之中,沒有人注意到。一個臉色蒼白,裹著黑色毯子的年輕人借著煙霧的遮擋,就像是生了重病一樣,扶著牆,踉踉蹌蹌的走入了旁邊黑暗的巷子裡。
那是梅林。
魔力的失控來得快,去的也快。
他身體裡的黑暗魔力似乎是為了懲罰那個不知死活的老騙子,在暴走凝聚成黑暗風暴,將老騙子的一切都抹掉之後,就又很快順從的回到了梅林的身體中。
化為黑暗風暴的年輕人也重新變回了凡人之軀,他身上沒有任何傷痕,甚至就連衣服都完好無損,甚至在他意識模糊的,本能的逃離那爆炸的小店的時刻,他還順手拿走了老騙子的錢包。
但這不意味著梅林就沒有損失。
那個老騙子就像是打開了他體內的某種「封印」,讓那本已沉寂的黑暗力量再次活躍了起來,就像是沉睡在他靈魂中的魔力徹底甦醒了一樣。
那力量毫無疑問是邪惡的,它在復甦後就攝取了一條生命,那自作孽不可活的老騙子幾乎是用自己的生命做祭品,將梅林的「力量」釋放了出來。
這不是梅林想要的,他現在沒有使用那力量的能力,他甚至無法調動它。
他只能感覺到那灼熱黑暗的氣息在自己的血管里奔涌著,誰也不知道它下一刻會做出什麼。
在通往火車站的小巷裡,梅林虛弱的向前行走,在路燈的照耀下,梅林的手指上還纏繞著類似剛才的灰燼風暴一樣的黑色煙霧,很淡薄,不用心看根本看不到,但這意味著,那魔力已經開始侵染他的軀體...
他的臉色蒼白到讓人害怕,他在陰影中行走佝僂的姿態,就像是一頭虛弱的鬼一樣。
陰影,陰影在他身邊纏繞著,似乎在等待著梅林的召喚,但年輕人根本不想召喚它們。
他的大腦渾渾噩噩,在被動的,「親手了結」了一條人命之後,他幾近無法思考,他只想離開這裡,離那被埋在爆炸廢墟中的,屬於惡魔的綠鈴越遠越好。
那是不祥之物...
它甚至比三宮魔的力量還要危險,因為那玩意沒有限制,最少三宮魔的力量,可不會無差別的襲擊任何人。
然而梅林並不知道,在他離開之後,這座城市,其實還發生了一些事情。
爆炸案發生後4個小時,凌晨4點鐘。
在芝加哥的消防員們撲滅了靈媒小店的火焰,並且將失去呼吸,幾乎被炸得支離破碎的老騙子的屍骨收斂後,警察們在搜查的時候,還發現了其他的東西。
「長官,我們找到了一些被燒毀的衣物和一個箱子,那不是老彼得的所有物,我們基本可以確定,在爆炸時,那店裡還有另一個人。」
一名警員對自己的上司匯報了他們的發現,而他的說辭很難讓人不聯想到一些更壞的事情。
「所以,你們認為,這並不是一場意外爆炸?其中還有一些隱情,對吧?」
半夜裡從自己床鋪上被喊起來,並且一直忙碌到現在的警長很不耐煩,他一邊喝著咖啡,一邊看著自己的下屬,他頭也不抬的說:
「還有其他的發現嗎?我是說,你們能確定那個和老彼得在一起的神秘人的身份嗎?」
「呃,目前還不能,長官。」
年輕的警員撓了撓頭,對自己的長官說:
「排查需要時間,你知道的,那個街區也很亂,老彼得本身就是個有很多前科的騙子,他的交際圈比較混亂。」
「那就去查!」
老警長拍了拍桌子,他現在並不關心那個老騙子是怎麼死的,以及是誰害死了他。
他現在只想回家好好睡一覺。
但就在警員準備回應上司的時候,芝加哥警局辦公室的門卻突然被推開了。
一個帶著蛤蟆鏡,穿著西裝,提著一個手提箱的高大黑人走入了辦公室,還順手關了門。
他摘下眼鏡,露出了一聲精幹如鷹的眼睛,他看著眼前的警長和警員,從兜里取出一張證件,放在了這警長的桌子上。
那個證件很奇特,它的徽章是一頭在圓環背景上展翅的灰色雄鷹。
而在圓環上有三個單詞組成的名稱,那是Strategic Scientific Reserve,一個很拗口很古怪的詞組。
老警長瞅了一眼那證件,他的表情立刻變得嚴肅起來,他看著眼前那個帶著沉默氣息的黑人,他問到:
「你們什麼時候開始管這些刑事案件了?」
「我們不管刑事案件,菲爾斯警長。」
那黑人拉開椅子,坐在警長對面,他平靜的回答到:
「所以如果一件案子需要我們插手,那就證明,它並不是簡單的刑事案件。自我介紹一下,戰略科學軍團高級特工尼克.弗瑞,我為昨晚的爆炸案而來,我聽說,芝加哥警局在案發現場,發現一些不同尋常的東西?」
「我們發現了很多東西。」
老警長朝著呆立在一邊的警員打了個眼色,後者收起卷宗打算離開,但尼克.弗瑞的手指,卻摁在了那捲宗上。
這個動作很不客氣,充滿了攻擊性,在警局這種地方,這樣的行為,也很容易被認為是挑釁。
年輕的警員看了看老警長,後者微微點了點頭,那年輕警員頗有些不服氣的瞪了一眼弗瑞,便整了整衣服,氣呼呼的轉身離開。
直到辦公室里只剩下警長和特工兩個人之後,老警長喝了口咖啡,他看了一眼弗瑞,然後伸手打開了自己的抽屜,把一個小盒子取出來,放在了弗瑞眼前。
「但我覺得,你可能是為它而來。這是老彼得的藏品,整個店都被炸毀了,但它卻完好無損,超過4個警員向我匯報,在他們靠近這玩意的時候,都會聽到古怪的耳語聲,只有這個一起被發現的盒子能遮擋那聲音。」
「這東西讓我想起了當年在越南遭遇的那些見鬼的巫毒玩意。」
老警長看著眼前的盒子,他有些不安的活動了一下身體,似乎是想要離它遠一些。
「嗯,看上去像是傳說中的綠鈴。」
特工尼克.弗瑞卻不害怕,他伸出手,打開那盒子,看到了其中安安分分的綠色鈴鐺,那古樸的玩意看上去就像是一件文物一樣。
「這玩意是不可考證的黑魔法造物,在有歷史記載的過去,它每一百年最少會出現一次。其蹤跡遍布整個歐洲,南美和一些印第安部落,每一次都伴隨著大規模的靈異事件。」
「您的謹慎值得稱讚,警長,可以說,您拯救了這座建築物里所有的人。」
弗瑞特工謹慎的將那盒子放入自己的手提箱裡,用長達12位的秘密鎖住箱子,然後順手將警長桌子上的卷宗收起來。
他戴好墨鏡,對老警長微微點頭:
「菲爾斯警長,收容這些危險的東西是我們的責任,而且這件案子也由戰略科學軍團接手了,讓您的小伙子們忘記它吧,這對我們彼此都好。」
「嗯」
老警長並沒有表示異議,實際上他巴不得眼前這個冷漠的黑人帶走那要命的鬼東西,但是在弗瑞特工離開前,老警長又問到:
「我的老上司皮爾斯閣下還好嗎?」
「他很好,他特意叮囑我以最快的速度前來這裡,就是怕自己的老朋友惹上搞不定的麻煩。」
弗瑞回頭笑了笑,對警長說:
「他很掛念你們。」
「當然,皮爾斯就是這樣的人,當年在越南,如果沒有他,我們這些老骨頭根本就回不來。」
老警長笑呵呵的說了一句,他對弗瑞揮了揮手:
「那麼,我就不送你了,弗瑞特工,你也看到了,我挺忙的。」
「嗯,那就再見了,警長。祝你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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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孩子,你還好嗎?」
在離開芝加哥,前往下一座城市的火車上,裹著黑色毯子,深陷噩夢包圍的梅林被一個溫和的聲音驚醒了。
他茫然的睜開眼睛,在墨鏡之下,是兩個濃重的黑眼圈,顯然,他並沒有怎麼睡好。
入眼之處,火車窗外的夜色依然深沉,但黎明將至。
借著車廂的燈光,梅林從座位上爬起來,他看到了一名拄著拐杖的老人正關切的看著他。
那老人看到梅林醒了,便遞過來了一張手帕。
「擦擦血吧,孩子,你看上去需要幫助。」
梅林楞了一下,他試著呼吸,結果一股血腥味沖入了鼻腔,他抹了抹鼻孔,手指上又一次沾上了血漬。
他又流鼻血了。
魔力侵蝕的症狀加重了。
「謝謝。」
梅林接過那老人遞來的手帕,將鼻血擦拭乾淨,他看著窗外深沉的夜色,他突然想起了一件要命的事情。他回頭看著老人,他語氣稍顯急促的問到:
「現在,現在是什麼時候了?」
「呃?」
梅林的這個問題讓老人楞了一下,這位拄著拐杖,穿著得體的老紳士看了看手錶,對梅林說:
「現在是5:45分,孩子,怎麼了?」
「快6個小時了...」
梅林痛苦的抓著自己的頭髮,他陷入了強烈的不安中:
「我居然睡了這麼久,見鬼,時間,時間要到了。」
「什麼時間?」
老人又問了一句,結果就看到梅林從座位上站起,他慌亂的走向火車的下一節車廂,似乎要以最快的速度離開這裡。
而就在這時,伴隨著火車急速向前,這輛列車驟然駛入了一座隧道中,黑暗,更陰沉的黑暗在這一刻籠罩了整個車廂,就像是預示著某些糟糕的事情即將發生。
梅林若有所感的回過頭,他看著身後那試圖幫助他的老人,還有車廂中其他的人們。
在靈視的視界中,一團團黑色如煙霧一樣的氣息,已經徹底充盈了這車廂,這列車。
那些黑色煙霧的源頭,赫然就是他自己。
「哐」
一聲巨響,正在快速行駛的火車就像是被無形的手向外猛推,整個車廂都跳動了起來。
梅林的整個身體都在天旋地轉之中被摔在翻滾的車壁上,連續數次撞擊讓梅林幾乎暈厥。
而下一刻,一陣更恐怖的碰撞震動,讓整條列車都在刺耳的摩擦聲中驟停。
一片哀嚎,尖叫,肉眼可見的慌亂,在那一閃一滅的燈光中,預示著一場災難已經到來。
梅林最恐懼的噩夢終於爆發。
這輛載滿了乘客的火車...
脫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