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凱文和埃德,小人物的掙扎

  「呼...呼...」

  低沉的呼吸聲在黑暗的房間角落裡響起,凱文左手裡握著一把裝滿了子彈的手槍,右手裡捏著一把匕首,那黑色的,纏繞著紅色布條的,比匕首更長一些的黑色短刀,是的,它曾經屬於湯普森。

  可惜它的主人早就躺在哥譚海岸的海底里。

  最近這幾天,凱文和賽伯交談過兩次,儘管他並不喜歡那個殺人的時候都帶著笑容的混蛋,但他不得不承認,如果他不打算離開哥譚,那麼他和埃德就必須給自己找個有力的靠山。

  原本他還在猶豫,但是在阿卡姆的事情出現之後,他下定了決心,他知道那個穿著暗紅色戰甲的人是誰,他大概是這座城市裡唯一幾個知情人,而這真相給他帶來的,是一抹微弱的希望,雖然縹緲到有些無處可尋,但最少在這寒冷而黑暗的夜裡,能給他帶來一絲安慰。

  他只是個小人物,如果不是他的父親曾經為影武者聯盟工作,他甚至不會和這個組織有哪怕一絲一毫的聯繫,但問題就出在這裡,他父親重病那一段時間,他急需大量金錢來拯救他的父親,而在那個時候,影武者們出現了。

  對於一個17歲的年輕人來說,他有選擇嗎?

  不...命運從沒有給他過足夠的選擇,在父親最終離世之後,凱文只能在命運的推動下走一步算一步,他曾和很多年輕人一樣,是一個隨遇而安的人,在他的年紀,有這種想法很正常,實際上,作為外圍成員,他們也不會有太多太麻煩的事情需要處理。

  年輕人左右扭著頭,有些神經質的看著周圍的環境,他總是很擔心從黑暗的角落裡會突然竄出一幫穿著黑色盔甲的殺手,這種擔憂已經持續了整整一天,因為他在這條街道的角落裡,看到了那個代表「集合」的標誌。

  他們來了!

  凱文將手裡的短刀放在桌子上,他有些顫抖給自己點起了一根香菸,他之前從不會抽這些東西,但現在,他需要一點小玩意來釋放壓力。

  他扭頭看向牆上的鐘表,埃德已經出去15分鐘了,買一頓飯花這些時間是正常的,但還有另一種可能,他出事了!

  想到這裡,凱文伸手將嘴裡的香菸在布滿了菸灰的桌子上狠狠的按滅,扔在那已經滿是菸頭的菸灰缸里,他拿起手機,咬了咬牙,發出了一條簡訊。

  「他們來了!」

  收件人:賽伯·霍克。

  按下發送鍵之後,凱文就像是失去了全身的力氣,他倒在沙發上,腦子裡一片混亂。

  他為影武者工作了4年,他做的最多的,就是在哥譚的各個區域收集最新的情報,甚至沒有遭遇到一次需要拿起武器的情況,不過得益於他父親從小對他的培養,凱文並不是那種手無縛雞之力的年輕人。

  尤其是在克萊因到來哥譚的這2年,在整個窄島沒有人敢挑釁瘋人院的成員,年輕人甚至一度感覺這種生活很棒,他畢竟只有21歲,還處於一個喜歡幻想的年紀里,如果沒有意外,他會一直這麼生活下去,直到將自己變成一個徹頭徹尾的「窄島人」。

  不思進取,好勇鬥狠,對一切外來者有種說不出原因的敵視,從事一些不那么正經的工作,每天和那些脫衣舞女郎狂歡到天命,在獸性的四溢迸發中尋找那種淺薄的「快樂」,然後死在一場幫派械鬥或者是一次搶劫中。

  這就是他們的生命,拉爾斯·艾爾·古爾有一句話沒說錯,這座城市,最少在窄島,

  這裡已經無可救藥了,當生命徹底失去希望之後,人性會墮落到一個我們永遠無法想像的層次,在黑暗的泥漿里翻滾,從不去想像明亮的光芒,雖然還是個人,但已經不再是人了。

  只為活著而活著的行屍走肉。

  但幸運或者不幸的是,他遇到了賽伯,在唯一的好朋友埃德被三次扔進大海里,只有他的坦白能救他的時候,在他也被捆住手腳扔進大海里的時候,在他意識到自己他自己才能救他的時候,在他拼盡一切,艱難的割斷那繩子的時候,凱文內心最深處的煎熬和恐懼重新將他從那種危險的生活里喚醒。

  那很殘忍,即便是現在,埃德看到水還會害怕,而凱文將家裡所有的鐘表都換成了那種古老的樣式,他在害怕看到那跳動的數字,那一晚對兩個小人物來說,幾乎是地獄一樣的折磨。

  賽伯用一種蠻橫無理的方式摧毀了兩個小人物的生活,但這種摧毀本質上算是一種拯救,在意識到自己身邊就存在著更加兇狠,更加可怕的存在的時候,大多數人的反應都是會遠離那些危險人物,然後小心翼翼的過自己的生活。

  凱文也是這樣,但他和埃德的麻煩在於,他深知影武者聯盟對於叛徒的處理方式,他還記得兒時,他的父親每一次和那些神出鬼沒的傢伙交談完之後,會一個人坐在黑暗裡默默的抽菸,那時候他還理解不了父親的擔憂,但現在,當那種沉甸甸的壓力壓在他肩膀上的時候,他突然理解了,父親的那種擔憂,是恐懼!

  儘管賽伯多次強調他不會出賣他們,但那一晚發生的事情是瞞不過有心人的,為什麼湯普森和他們一起出去,卻只回來了他們2個?如果說賽伯殺了湯普森,那他為什麼要放過他們兩個?

  有時候,殺人是不需要確切的理由的,為了威懾,為了維護,甚至是心情不好,都會成為弱者喪命的理由。

  賽伯是個十足的混蛋,但最少他有一句話沒說錯,不能把自己的未來,寄托在別人的善良上,尤其是面對一群根本不可能存在善良的人的時候。

  「叮咚」

  突然想起的門鈴將凱文從胡思亂想中喚醒,他一把從床上跳起來,左手抄著匕首,右手提著手槍,深呼吸了一次,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他在黑暗中慢慢移動著,靠著牆壁走到了門後,他壓低了聲音。

  「誰?」

  「開門,是我,埃德!」

  凱文鬆了口氣,他正要打開門,門外的埃德突然又說了一句,「快開門,凱文,今天的披薩棒極了,我都流口水了。」

  年輕人伸出的手在這一刻停在了原地。

  埃德去買的分明不是披薩!他在用這種方式警告他!

  他的雙眼裡閃出了一抹恐懼,他的肩膀都開始顫抖,但他還是強行壓抑著那種涌動的恐懼,低聲回答說,「等下,我穿褲子。」

  他能感覺到他的舌頭都在撞擊他的牙齒,他悄無聲息的趴在地上,從門縫向外看了一眼,3雙腳。

  該死!該死!!

  凱文知道自己現在不能慌張,他拍起來,做出了走動的動作,然後深吸一口氣,將手裡的槍口在門口調整了一下方向,模糊的對準了大概是其中一個人腦袋的位置,然後扭動門鎖,當鎖子扭到最深處的時候...

  「趴下!埃德!」

  「砰」

  子彈穿過脆弱的木門,擊中了一名猝不及防的影武者士兵,打在了他胸口,那倒霉的傢伙被推動著後退了兩步,然後從台階上摔了下去,手裡的槍械和地面的碰撞帶出了一連串響動。

  在開槍的下一刻,那木門猛地爆開,剩下的那個人一腳踹在了木門的正面,將雙手握槍的凱文踹飛了出去,那是個帶著面甲,穿著黑色作戰服的高大對手,他就像是捕食的野獸一樣,朝著摔在地面上的凱文撲了過去。

  經過訓練的殺手和只受過簡單訓練的年輕人,不管是在格鬥技巧,武器裝備,甚至是心靈意志上,都占據著完全的優勢,凱文剛剛瞄準,就被他一腳將手槍踢飛了出去,那看不到臉的傢伙在腰帶上一抹,一把匕首出現在了手中。

  反握著匕首,他看著從地面上捂著手臂爬起來的凱文,這個傢伙活動了一下雙臂,那作戰面甲之下的雙眼裡是毫不掩飾的殺意,

  「叛徒!」

  「我不是!」

  凱文喊了一聲,用還能動的左手抓著黑色的短刀,全身顫抖著站在他對面,他幾乎快要崩潰了,那種腎上腺素迸髮帶來的超級感官加持,讓他急促的大口大口的呼吸著,而對面的黑衣大漢就像是戲弄老鼠的貓一樣,轉著圈子,時不時將地面的雜物踢過去。

  他看得出來,眼前這個小子是個膽小鬼,只需要用這種方法,就能一點一點的摧毀他的意志,他的隊友被陰了,但穿著防彈衣,他應該只是輕傷,他很快就會回來,想到這裡,那面甲之下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猙獰的笑容。

  「在你背叛的那一天,你就該猜到這個結果。」

  「砰」

  兩個人撞在一起,凱文手裡的短刀在瞬間就飛了出去,他在3秒之內連續不斷的被眼前這個人擊中了7次,最後一拳幾乎將他整個人都砸飛了出去,滿嘴的鮮血,倒在地上,狼狽到極點

  那傢伙就像是活動完了一樣,他聳了聳肩膀,從腰間拔出手槍,

  「再見了,叛徒!」

  「砰」

  灼熱的子彈打偏了,凱文搖了搖晃腦袋,就看到兩條手臂從那大漢背後竄出來,驚慌失措的埃德漲紅了臉,用盡力氣將那大漢摔倒在地面上,他艱難的試圖束縛那個大漢,他尖叫著。

  「跑啊!凱文,快跑啊!」

  年輕人的鮮血在這一刻遮蔽了他的眼睛,埃德的尖叫似乎喚醒了他腦海里開關,他拔腿就跑,但是在衝到門口的時候,他看到了那大漢被扔在一邊的面具,他突然想起了賽伯那滑稽的猴子面具。

  「面對一頭要張口咬你的瘋狗, www.ans.com 你再怎麼逃都沒用,在你轉身的那一刻,那條狗就知道你害怕它,它會追著你不放,直到滿足它內心裡的那種狂妄的想法。」

  「你知道該怎麼對付瘋狗嗎?」

  「你得提起你手裡的棍子,朝著它的腦袋,狠狠的砸上一棍,只要你打得夠狠,讓它足夠疼,它就會嗚咽著,夾著尾巴逃跑,它會害怕你,這種恐懼會留在它心裡,下一次它見了你,哪怕你手裡沒有棍子,它也會繞著你走,明白嗎?」

  賽伯曾經說過的話在他腦海里翻滾著,他回過頭。

  「砰」

  一聲槍響,渾身是血的凱文的身體在這一刻停滯了,他看到了埃德,他的好兄弟倒在地上,胸口是一大片血跡,他艱難的看著回頭的凱文。

  「跑啊...別留在...」

  聲音最終消亡,這一刻,一根名為理智的弦在凱文腦袋裡轟然崩斷,他順手抄起旁邊的椅子,尖叫著撲向了那剛剛爬起來的大漢,當頭就砸了下去,他抓起差在地面上的匕首,一刀一刀的刺進眼前這人的胸口,他的眼睛是紅色的。

  那不是血...那是淚水。

  「啊啊啊!」

  小人物怎麼了?小人物就沒有活下去的權力了嗎?!

  5分鐘之後,失魂落魄,滿身是血的凱文從房子裡走出來,他下樓,就像是行屍走肉,他看到了那個趴在階梯上艱難喘氣的殺手,那還沒死,但已經受傷的傢伙也看到了他,凱文搖了搖頭,走過他身邊,隨手舉起了手裡的槍,抵住了他的腦袋。

  「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