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本低頭看著腹部的傷口。
他的眼睛裡充血,視線中的一切都開發暗,只有腹部,在子彈的餘威下,不斷迸裂、爆發。
這讓他想到了兒時,跟著父親第一次去東京,看的煙火大會的情景。
天,逐漸變暗,人們擁簇在一起,小宮本被擠得很不舒服,他買的糖都被碰掉在了地上。
可當第一枚煙花在天空中綻放,宮本坐在父親的脖頸上,仰望著燦爛的煙火時,整個世界就剩下了他和父親。
「真美啊。」
宮本捂著傷口癱倒在地,口中無意識的低語。
嘭——
又是一枚子彈射出,花了半秒的時間,跨過一條街的距離,鑽進這間公寓。
它的目的地,是宮本的眉骨。
在零點二秒後,它將擊碎骨骼,徹底帶走宮本的生命。
然而,就在這一刻,子彈停滯了。
自由女神像為中心,一道波紋以光速向四周蔓延,整個世界在波紋的浸染下,變成一片灰白,只有處於最中心的張明可以自由行動。
宮本……死了?
張明耳邊到現在還迴蕩著,宮本臨終前大吼出的「鐵拳」,看來他是真的發現了鐵拳的蹤跡,並和對方產生了接觸。
在這個接觸的過程中,他遇到襲擊,連反應的時間都沒有,被瞬間擊殺。
宮本是幫張明幹活時死的,並且靠一個人,調查到了鐵拳丹尼爾的確切位置。
於情於理,張明都要救他。
但張明不知道他的具體位置,就算知道想要瞬間趕過去,也是不切實際的事情,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幫宮本爭取時間。
做了一個深呼吸,張明發動剪輯,而且是連續兩次的剪輯,十二秒的時間被切割出來,世界回到過去。
即便是現在的張明,在發動了連續剪輯後,他額頭上依舊出現了細密的汗珠,眼前出現了一絲恍惚。
他撐著虛弱,撥通了宮本的電話。
嘟——嘟——
快接啊!
張明急的在心裡大喊。
窩在沙發里的迪達拉,察覺到張明的不正常,走過來詢問他的情況,張明搖搖頭,示意等下再說。
接近五秒的等待,電話被接通了。
「首領,我有一個好消息……」
「快逃!」張明打斷說:「馬上離開那!有狙擊——」
張明的話還沒說完,他就聽到了窗戶碎裂的聲音!
宮本在聽到「快逃」這個詞的時候,他就反應過來,緊接著,櫻花項鍊像是剛從北極冰川中打撈上來,冰冷刺骨。
子彈已經破開了窗。
但這次宮本多了零點幾秒的反應時間,就靠這短暫的時間,他躲過了那枚致命的子彈!
通過剛才的射擊,宮本大致判斷出狙擊手的位置,他躲到對方視野的死角,貼著牆壁,胸口劇烈起伏。
突然,背後的牆壁被打穿,一隻閃著光芒的右臂,從中伸出,重重落在宮本的背上。
剛才還在屋裡打電話,和別人爭吵的丹尼爾,打碎了牆壁走出來。
他根本就沒有在打電話,之前的一切都是在察覺到了窺視者後的演戲,為的就是現在這關鍵性的一拳。
宮本吐了口血,好在他習慣在行動中,穿上忍者的護具,否則現在他應該已經被震碎了內臟,變成一具屍體了。
「手合會?」見到宮本屬於忍者的動作,丹尼爾忍不住開口問。
他耳機里傳出神秘女人的聲音:「不,他跟手合會沒有關係。他叫宮本,職業是神偷、殺手、情報探子,原本是金並的手下,現在好像跟在Z身邊。」
「連恐怖分子都盯上我了?」
丹尼爾發出自嘲。「我以為在崑崙的修行,能讓我帶著實力和自信,回到紐約,可到頭來,我只是一把鑰匙……艾米麗,他應該不算是『無辜者』吧?」
艾米麗。
從地上爬起來的宮本記住了這個名字,或明或暗交手這麼久,他終於第一次知道了神秘女人的名字。
「宮本過去犯下的罪行,在美國法律下,足夠判處十幾次的死刑。」艾米麗冷漠的回覆說。
「把宮本逼到窗口,我一槍結果了他。從現在開始計時,我們必須在一分鐘內離開,這距離自由女神像可不遠,Z可能已經在趕來的路上。」
「知道了。」
丹尼爾握緊雙拳,拳頭上隱約燃燒著一團火焰,這是屬於鐵拳的力量。
丹尼爾搶先發起猛攻,宮本閃躲著拳頭,他的動作狼狽不堪,一雙眼卻逐漸變得冷冽。
當初,張明拿到宮本畫像的時候,就覺得宮本是一個充滿殺意的男人,事實也的確如此,他最擅長的工作是偷東西,但工作和愛好往往是兩碼事。
他最為熱愛的還是生死間的拼殺。
宮本拔出忍刀,抓住丹尼爾招式間的縫隙,仿佛一條毒蛇,刀刃閃電般刺出。
丹尼爾發出慘叫,他的肋下被劃出一道傷口,忍刀在宮本手中轉動,他正要揮出第二刀,櫻花項鍊再次變為極寒。
宮本一腳踢在丹尼爾肚子上,借著反作用力避開子彈。
地板出現一個彈孔,宮本覺得逐漸掌握了戰鬥節奏,就在他準備繼續發起攻擊時,一枚子彈悄無聲息的射入他的大腿。
怎麼會同時有兩枚子彈……
艾米麗使用的是大口徑狙擊步槍,每一槍的後坐力都會導致槍體大幅度晃動,至少需要一秒的穩定時間,才能進行第二次攻擊。
而眼前的攻擊,對方是在射出第一枚子彈的同時,預判到了宮本的閃躲位置,然後瞬間開出了第二槍。
他並不知道,遠處的艾米麗正拿下護目鏡,對著這個方向,做了最後一個飛吻,然後她快速的收起兩把完全相同的狙擊槍。
沒人知道她是怎麼同時操縱兩把槍。
宮本捂著腿倒在地上,這下他徹底沒了辦法,他經過再多的訓練,身體還只是一個普通人,他沒有村上的深厚內力,也沒有張明一次次逆轉死亡的能力。
被子彈擊穿後,他只能癱在地上,看著血液形成一灘血泊。
丹尼爾走過來,他扶正宮本的身體,閃著光芒的拳頭,抵在宮本心臟位置。
「抱歉了,夥計,希望你來生能做一個好人。」丹尼爾最後說,鐵拳之力傾瀉而出,宮本的心臟被打成兩半。
做完收尾工作的丹尼爾站起來,正準備離開,忽然一隻血手抓住了他的腳踝。瀕死的宮本用出最後的力氣,他似乎想說點什麼,可一張嘴,就往外吐血,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丹尼爾掙脫開來,深深看了眼宮本,迅速轉身離開。
正直的丹尼爾並沒發現,在那隻血手中,一隻米粒大小的蟲子,悄悄爬進了他褲管里。
那是宮本培養的追蹤蟲,一隻母蟲,一隻子蟲,只要把母蟲放在對方身上,不論對方在哪裡,子蟲都能憑著母子之間的特殊聯繫,尋找過去。
聽著丹尼爾腳步聲消失,宮本靠在牆上,這樣至少是坐著死,能體面一些,如果可以他希望是跪坐,符合日本人的傳統,可惜他的腿實在是動不了了。
在得知Z的真實身份是張明後,宮本調查過張明,知道他有一種特殊的神藥,當初就是靠著神藥,拯救了四位國家領袖。
現在宮本快死了,他在等張明過來。
以張明的能力,反向追蹤手機定位,並不是什麼難事。等他過來後,如果他選擇救宮本,那宮本就會帶張明抓到丹尼爾。
如果張明不救……那一切就隨著宮本的死亡,煙消雲散。
宮本被血堵住了喉嚨,心臟被打穿,根本說不出話,連一根手指都動不了,沒辦法向張明傳達信息。
宮本不是張明的手下,他只是一個被利用的俘虜。
也就是說,張明需要浪費一分珍貴的「神藥」,無條件的拯救一個半死的俘虜,宮本才能活,張明也才能得到鐵拳。
所以這是一場賭博。
賭的是Z的善良。
賭贏了,雙贏。
賭輸了,宮本死,張明失去鐵拳的蹤跡。
但是……賭一個威脅世界恐怖分子擁有善良?
宮本很想笑,不是笑自己悲慘的結局,而是笑自己天真的幻想。
他以為早就在離開家族的時候,他就已經忘記了這類的情緒。
「咳咳……」
視線變得模糊,耳邊出現了耳鳴,最開始很尖銳,到後來,耳鳴聲變成了竊竊私語,似乎來自地獄的小鬼,正在討論如何烹飪他的靈魂。
他突然想起一件事,身體擠出最後一點力氣,從上衣兜里拿出一封摺疊整齊的信。,這是妹妹寫給他,讓他回家最後看一眼父親的信。
信已經被血染濕了,宮本摸著信上,妹妹娟秀的字跡。
或許……他錯了,他應該早點回去的。
啪嗒。
宮本的手落在血泊中,他的瞳孔開始渙散,雪白的信,慢慢被血液淹沒……
呼——
窗外飄進一陣風,張明獨自一人,驅動著飛行靴,一次次使用剪輯,以最快速度趕了過來。
宮本在合眼前,最後看到了張明。
他露出笑容,在心底默念了聲「永別了」。
他閉上眼,準備啟程趕往地獄,突然——
宮本感覺嘴裡被一根大大的香腸塞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