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夢境國度

  萬千信仰,萬千同一個訴求。

  還有那些魔法師的死亡,血染的倫敦。

  康斯坦丁最終投下的天使之血令虛偽的光明更加璀璨奪目,因為它披著「幻人」的外殼。

  「幻人」是基於最深沉欲望下的想像力所誕生的一股難以定義的存在,那就像是精神分裂症患者的另一個人格,它真實存在,它又並不存在。

  整個倫敦的幻想令這詭異的光明成為了聖潔與魔法共存的存在。

  至少就在今夜,「幻人」包裹住的龐大能量匯流就是上帝。

  而這一切本身就是一個巨大的獻祭法陣,它圍繞著締造嶄新神明的故事源源不斷的傳輸著希望與強烈偏執的欲望,但這還遠遠不夠。

  它缺少一個核心,一個故事中的主角。

  陳宇就是那一個。

  現在,他沒入光芒,他感受著久違的溫暖,那就像是回到了母親的懷抱。

  初為人子的那一瞬的悸動令陳宇無比驚訝,那些他從未體驗過的情感一股腦的洶湧而至,幾乎令他那早已淹沒於光之海洋中的意識戰慄到崩散。

  但那並不屬於他。

  陳宇疑惑了。

  他看到了在一條紅線另一端的自己。

  那個孩子在笑,天真爛漫的笑著,就像每一個正常的凡人一樣。

  很快的,無數個自己環繞著陳宇,無數根紅線串聯著。他們長相各異,他們經歷著不同的人生,但無一例外的,他們都是正常的,他們擁有陳宇無法理解的所有情感,他們如此幸福。

  ……夠了……陳……

  一雙漆黑如墨的手伸入光明,他抓住了陳宇的意識,將其迅速拽出。

  色彩開始回歸,那些孩子卻成為了光中的一粒粒微塵,但他們依舊閃耀。

  很快的,陳宇跪在黯淡怪異、四分五裂的貧瘠土地上抬起頭。

  墨菲斯正佇立在陳宇面前不遠處的一個歪歪扭扭的路燈下,他面色更加慘白,額頭還有細微的汗水滲出。

  一個滿臉鬍子的矮個子男人好心而又恭敬地攙扶著墨菲斯,另一個紅頭髮的大鬍子男人卻幸災樂禍的拄著一把鐵鍬事不關己的看熱鬧。

  「我在……哪裡?」陳宇發現自己的衣服都沒了,他真的就像出生的嬰兒一般。

  「你應該知道,陳。」墨菲斯虛弱的說道,「陳,你猶豫了,在那個瞬間,你差點兒被你自己的幻夢取代,並成為散落在多元宇宙的新神化身。我不得不將時間伊始封印在一張委任狀簽名中的自己釋放出來才能將你從消散的邊緣拉出。但我還是太虛弱了,我得快一些拿回屬於我的力量。」

  「該死的!亞伯!你這個白痴!」那個紅頭髮的小個子男人惡狠狠地抱怨著,他顯然不希望墨菲斯拿走委任狀。

  陳宇的頭腦清晰起來,他也終於知道了自己身處何方,面前的兩個小矮子為何人。

  「夢境國度。」陳宇感嘆著站起身來。

  那攙扶著墨菲斯的是亞伯,一臉奸笑的是亞伯的哥哥該隱。

  他們是宇宙間第一樁弒親罪行,他們被墨菲斯安置在噩夢的邊緣,他們是噩夢世界的領主。

  沒錯,我真的抵達了夢境國度。

  陳宇試著召喚「超維度之書」,但他很快發現左臂上的紋身消失了。

  「你如今只是這裡的一個迷夢。」墨菲斯說著揮動手臂,「借著那可怕的儀式,借著那新生的神明,你所計劃的過程還未結束,你需要走進真實的夢境,你需要找到誕生的神之初夢,完成你的計劃,並重歸人間。來吧,朋友,我想我也沒有選擇,因為事情已然發生了。」

  「您、您這就要離開了嗎?」亞伯搓著手羞赧地笑著問道。

  「是的,我需要前往夢境的中心,我需要看看正在發生的變化。或許……」墨菲斯面沉似水,「還有我離開後發生的變化。」

  「好的,陛下!一路順風!」該隱一臉輕鬆地揮了揮手。

  亞伯忽然上前一步,戰戰兢兢地苦笑道,「陛下,我想……呃……你可能會看到不那麼盡如人意的……」

  「閉嘴,亞伯!」該隱捂住了亞伯的嘴,然後咧嘴燦爛的笑著,「他太過愚蠢了,陛下!放寬心!還請快些啟程吧,包括……這位兄台!」

  陳宇注意到該隱正摸索著藏於腰間的一柄匕首。

  「忽略他們吧,殺戮總會開始,也總會結束。」墨菲斯頭也不回的走上那一個個浮空的階梯,「跟上我,陳,否則你會迷路的。要知道在我的夢境世界之外是無盡的塵埃與黑暗,我們需要穿越一條螺旋小道,從那裡穿過黑夜世界。」

  陳宇一邊聽著墨菲斯的解釋,一邊環視支離破碎的噩夢世界。

  這裡沒有一塊兒土地是完整的,這裡也不存在秩序。這裡就像是各種詭異離奇的狂想墳墓,從古至今,無數個世界、宇宙的一個個血腥、殘暴、恐怖、怪誕、瘋狂、不可名狀的殘骸林列在扭曲歪斜、甚至摺疊起來的黑暗空間之內。

  每一棟樓里都發出尖叫,每一扇窗上都潑灑著鮮血,每一面牆後都有窸窸窣窣的響動,每一個破碎的娃娃那漆黑的眼珠都轉動著看向陳宇和墨菲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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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腳下的台階長滿了腐爛的雜草和一張張古怪的面孔,四周則是縹緲流動的黯淡雲霧,它們仿佛擁有生命,因為陳宇看到了一雙雙充滿貪婪、惡意的眼睛。

  陳宇忽然想起了柯林斯。

  好吧,他現在和「超維度之書」一起埋藏於夢境國度之中的某個角落。

  連同真實的自我。

  很快的,一條螺旋上升的小徑出現了。

  但當你看過兩側彎折的世界後,你會發現,那條小徑甚至翻轉著開始向下。

  「專注於腳下的路,陳。」墨菲斯提醒道,「將困住我的那個伯吉斯困在永無止境的噩夢中幾乎耗盡了我全部的力量,一旦你墜落下去,我恐怕無能為力。」

  「凡人為何可以輕易困住你?」陳宇試探著問道,他甚至失去了一些轉生前的記憶。

  墨菲斯沉默了片刻,然後才悠悠地說道,「我……曾因為憐憫放過了一顆成為了『夢之漩渦』的年輕恆星,我不願成為那個我必須成為的劊子手,而我因此親手締造了災難。雖然我藉助父親時間的力量彌補了宇宙的創傷,但……那不過是自欺欺人。一顆顆恆星死去,一個個世界和宇宙消亡,一個個夢消失了。我不得不再度啟程,我不得不付出慘痛的代價,我不得不履行我的職責,於是……」

  「這真是一個悲傷的故事。」陳宇平靜地說道,「雖然我不懂什麼是悲傷。」

  「這真是最好的安慰話語。」墨菲斯繼續走著,「不過,是這樣的。我在欲望的幫助下乘著船載著一千個生命啟程,我讓那名為希望的女孩兒安撫所有的生命,我讓他們夢想著一個嶄新的世界,我讓他們沉沉睡去。然後,我一次次的將每一個夢搬入現實,我重複著,失敗著,我不斷的嘗試著,我在不斷枯竭,但我掙扎著,直到所有的夢都進入現實。於是,新的宇宙誕生了。而我……」

  「被懷徹克羅斯的那個白痴截住了。」陳宇點點頭。

  墨菲斯停住了腳步,他轉過身面對陳宇,「我希望你不要像我那樣,陳。我們十分相似,這幾十年的囚禁中,我常常在想著欲望和瘋狂說過的話,我的確只相信著自己,那不單單是傲慢和乖戾,那是對自己的一種懲罰。」

  陳宇眨了眨眼睛,若有所思。

  「好了,我們抵達了『角之門』和『象牙之門』。」墨菲斯轉過身面對兩扇無比巨大而又複雜的巨門。

  彎曲的骨角和龍形的雕刻令兩扇極為相似的大門無比莊嚴宏偉,又令人膽寒。

  「我在夢境世界還年輕的時候創造了這兩扇門。」墨菲斯走向右側的大門,「『象牙之門』內是謊言、虛偽和欺騙,只有通過『角之門』才能進入真實之夢的中心。」

  墨菲斯艱難地推開了『角之門』,他邁步而入,陳宇隨即跟上。

  無數的路在此處顯現出來,波瀾壯闊的綺麗世界露出了冰山一角。

  「有一條舊路通往我的城堡。」墨菲斯有些焦急的加快了腳步,周圍的風景也在快速流動著,就好似遵循著夢的意志在縮短路程,「守衛已經不存在了,但我還記得……我還記得……天哪……」

  墨菲斯再度停下的瞬間愣住了。

  因為他正面對著寸草不生的荒原,在荒原的中心,則是一座城堡的廢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