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二章 僥倖

  康斯坦丁被唬住了,他挑起一邊眉毛,仔細的觀察著路西法臉上的表情。

  但該死的是這個混蛋根本沒有任何一點兒情緒波動。

  視死如歸?還是在裝模作樣?

  康斯坦丁自認為從小就在觀察人性的已經可以看穿隱藏在表象背後的真實意圖。

  但他錯了,他在這一刻發現自己根本看不穿任何人,那不過只是自己自以為是的傲慢與偏見。

  他贏得的每一場勝利都不過是僥倖,還有不要臉的苟且偷生。

  那真的算是勝利嗎?

  那些鮮血,那些死亡,那些被送進地獄的靈魂,還有內心中永遠的創傷和空洞。

  康斯坦丁再度汗流不止,他捏著菸頭的手指有些蒼白,他眼前的路西法明明只是在安靜的等待著,但他卻覺得這個撒旦那雙攝魂奪魄的金色雙瞳將他催眠並帶入了一個絕望的幻境之中,他透過那雙眼睛審視了自己可悲又可嘆的一生。

  康斯坦丁開始恐懼了,他失去了威脅路西法的勇氣,哪怕剛才的那些狠話和訛詐也只是一瞬間的豪賭。

  這他媽的根本就不公平!

  這不單單是因為路西法的強大,而是因為康斯坦丁覺得自己手中的牌根本就沒有任何意義?

  因為路西法壓根就不在乎生與滅,這是康斯坦丁唯一看出來的真相,他甚至覺得路西法都不在乎自己的毀滅。

  換句話說,這傢伙在找死。

  而對一個可以和你死磕的傢伙豪賭,你沒有任何勝算,他終究會不顧一切的拉你一齊覆滅。

  「怎麼了,康斯坦丁?」路西法轉過身之際向著康斯坦丁走了兩步,他平靜二而又傲慢的看著眼前的凡夫俗子,他像是在看一個螻蟻,一個不值得自己碾碎的塵埃,「用我來幫你嗎?」

  路西法的手中多出了一柄金色的匕首,那是他剖開女人的肚子,將那個嬰兒宇宙取出來所用的儀式匕首。

  康斯坦丁退卻了,他不由自主的倒退了一步。隨著他的後退,腳下的影子也劇烈的搖曳起來。

  仿佛康斯坦丁存在出現了些許的薄弱,也變得模糊起來。

  這意味著路西法是動真格的!他已經起了殺心!他似乎早就準備好了這麼做!只等康斯坦丁自己說出這句話!

  康斯坦丁恍然大悟,他瞪大慌亂的雙眼間覺得自己犯了一個致命的錯誤。

  他想到了路西法之前所說的話。

  他改變不了這裡所發生的一切,康斯坦丁也做不到,因為他恐懼著死亡,他不會接受那個註定退場的命運,他會一直逃跑,他會一直賴在人間。

  所有的可能性都會因此而變得確定無疑,而一旦康斯坦丁對生的執著被摧毀……

  「你他媽的早就想好了,對嗎?」康斯坦丁顫聲說道,「我被引到此處,而你在將計就計,你他媽的絕對不會投降!你的驕傲讓你根本不可能有低頭的選擇!如果你得不到,那麼你就會毀掉一切!而我就像古老傳說中為吸血鬼吸血鬼開門的白痴!我說出了自我毀滅的那句話!而這就像在腦子裡植入一個念頭,你只要在這裡殺了我就可以讓這個念頭生根發芽!」

  沒有了康斯坦丁,沒有了生的渴望,沒有了最後的思想頑疾,造物將自主的分崩離析,而一切思想也將湮滅於這片黑暗之中。

  「你想帶著你老爹創造的宇宙給你陪葬!」康斯坦丁已經開始找尋著可以逃跑的路線,但這裡只有那寂靜無聲的森林,還有無邊的黑暗,他根本不知道該如何逃離此處,而他如果逃走,也就意味著如今那個陳宇所策劃的一切都將功虧一簣,路西法會逃出生天,重新贏得勝利。

  這一次將沒有任何退路。

  「他媽的等等!停下,老兄!」康斯坦丁伸出手,徒勞的想要阻止眼前慢慢靠近的路西法,這傢伙就像是戲弄獵物的貓,他在享受獵物毀滅前的絕望。

  該死的!這難道真的是一場死局?

  康斯坦丁根本不知道反敗為勝的方法,他已經無路可走了,這不是形容,因為他甚至抵達了這片終極的黑暗之中,抵達了萬事萬物誕生前的源頭。

  「你還是要證明什麼,對嗎?你發動的戰爭!你被逐出天堂!你的墮天都是為了證明自由意志應該凌駕於秩序之上!」康斯坦丁快速的說著,「你否認上帝對生命的禁錮!你痛恨人類的虛偽!你想要顛覆一切,證明你是對的!」

  路西法依舊沒有停步,他對康斯坦丁說的每一個字都無動於衷。

  「該死的!殺了我能證明什麼?證明虛無才是終極的自由?證明一片空白、沒有絲毫思想才是自由真正的模樣?」康斯坦丁看著路西法抬起了手臂,那金色匕首的鋒刃令他口乾舌燥,「你難道不也正是否認了自己的存在!還有你自己的思想嗎?而你所看中的自由又有什麼意義?你一直以來的抗爭又有什麼意義?你根本就是在否認自己!他媽的你就是個笑話,路西法!你將只能證明你的愚蠢!獲勝的仍然是上帝!」

  刀鋒停在了半空中。

  康斯坦丁喘著粗氣,他至少還昂著頭,因為他知道他根本逃不出路西法的追殺。

  而現在,他似乎再一次的活了下來。

  三寸不爛之舌這他媽的有用!

  就在康斯坦丁心有餘悸的沾沾自喜之際,路西法稍稍有些驚訝的側目看向了他的身後。

  康斯坦丁也愣住了。

  因為他們都看到了抓住路西法持匕首的那條胳膊。

  漆黑的布袍和漆黑的袖口擋住了那瘦削慘白的手指,直到一張長著蓬亂黑色髮絲的憔悴陰鬱臉龐顯露出來,康斯坦丁終於在黑暗中看清了那個仿佛裹挾著黑夜的男人。

  準確的來說,正是這個男人攔住了路西法的痛下殺手,而並非康斯坦丁的嘴炮。

  「墨菲斯……」路西法輕聲說道。

  「不,我並不是墨菲斯,我有無盡的名字,無盡的形象,每一個思想中都存在著一個不同的我。」那瘦削的男人冷冰冰地說道,「但我又是唯一的,我只是夢,永恆的夢。至於墨菲斯……他死了,但我在這無盡的思想中仍舊記得他的一個遺願,他需要還一個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