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七章 偉大黑暗

  火焰仿佛在黑暗中炸響的煙花,那一瞬間的光輝卻沒有驅散黑暗,反而讓黑暗變得更加清晰。

  就像是這片深邃的的黑暗才是一切的本質和源頭。

  黛安娜在落下三名劍的霎那間便失去了康斯坦丁和路西法的身影,他們就像是被鋪天蓋地的黑暗浪潮所淹沒。

  但這不是虛無。

  黛安娜深知這一點,因為她沒有失去自己的存在和形象,她仍舊保持著自我原本的人形就是最好的證明。

  那麼同樣的,在這片無聲寂靜的黑暗中,黛安娜認為思想也同樣存在著。

  它像是在沉睡,又仿佛根本不在乎一個卑微渺小的不速之客。

  最奇怪的是,黛安娜覺得自己曾經來到過這裡,她有有著強烈的既視感。

  可是……這怎麼可能?這裡的黑暗似乎高於那些「無形七賢」,他原始純粹,他超越一切。

  忽然之間,黛安娜看到左側的黑暗中有一大片幽暗的森林輪廓,在那片森林中,似乎懸掛著一些閃爍著幽光的果實。

  黛安娜好奇而又警惕的看向那邊,她攥緊了三名劍,甚至不由自主的向著那個方向走了幾步。

  而就在黛安娜邁開腳步的時候,她腳下那與漆黑路徑幾乎融為一體的影子在搖曳中分裂開來,它僅僅停留了片刻,便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隨著黛安娜的前行,更多的影子顫抖著分裂出來,又向絲線般融入黑暗。

  等到黛安娜發現這個奇怪的現象時,她已經可以看清那片所謂的樹林內隱藏著什麼。

  那是無數人形的燈籠,它們仿佛半透明的皮囊被縫合起來,然後懸掛在了那些扭曲的樹木上。

  但那些不是皮囊,而是靈魂,無數沉眠的靈魂。

  黛安娜當看到這些怪異綺麗的景象後立刻想到了起源牆,那還是自己和「死人」在原始碼核心之上所看到的關於宇宙起源真相最微不足道的一部分表象。

  如果說那些神明的軀殼被鑲嵌在了起源牆上,那麼這裡則似乎藏匿著那些死去的所有靈魂。

  生命不會消亡,他們最終都抵達了這裡,他們像是共享著同一個弘大的夢,在沉睡之中,他們無意識的創造了這片深邃的黑暗。

  黛安娜低下頭時,她注意到了自己影子的波動,她也立刻發現了那正是屬於自己的故事和命運。

  並沒有人在左右著她,而是她在左右著自己。她每一步的選擇都會分裂出一個可能性,而那些可能性則構成了以她自己為中心的微觀宇宙,也讓她成為了那個被觀測的核心。

  這裡的所有靈魂還沒有展開他們的故事,他們的思想在這裡等待著重新譜寫屬於自己新篇章的時機。

  黛安娜此時從自己腳下那分裂出去的影子中看到了一些慘死在戰爭與凌虐中的女人靈魂,她們強烈憤怒的思想匯聚在了一起,她們尋找著出口,她們希望得到真正的正義。

  而那個正義就是黛安娜。

  黛安娜終於恍然大悟,她的確來過這裡。因為她就是那些女人靈魂的集合體,她正是這些女人渴望著正義得到伸張而創造出來的形象,她正是這些女人強烈的渴望所創造的故事核心。

  從來都不是奧林匹斯眾神賦予了黛安娜生命,他們只是創造了黛安娜這個皮囊,但內在仍舊屬於黛安娜,屬於那些女人的靈魂。

  眾神不過一直都在利用這些靈魂,他們一直都在撒謊,他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讓亞馬遜的女戰士們可以死心塌地的為他們帶來源源不斷的信仰之力,而那信仰便是創造和維持他們自身故事的源泉。

  這些神明不過同樣是每一個生命所創造出來的存在,他們被所有的生命賦予了意義,而一旦他們被生命所遺忘和捨棄,他們就會消失,就會失去那些故事所賦予他們的力量和神跡。

  黛安娜沉默了,她開始為那些神明感到悲哀。

  因為他們與凡人無異,他們同樣是生命中的一員,但他們逐漸迷失在了賦予他們的超然形象之中,他們忘記了那不過是鏡花水月,那不過只是黑暗中於影子中所誕生的一小塊兒漣漪。

  那不是力量,那是桎梏,那是思想的匱乏與乾涸下對自我的否認。

  無論是宙斯、阿瑞斯,還是奧丁,他們全都迷失了。

  或許上帝那最初之光也是如此,他創造的規則與秩序也不過是為了讓他的造物永遠成為他的偉大作品,但他仍舊是孤獨的。所以,他創造了那些人類,他模仿著生命創造故事的方式,也模仿著他的形象創造了新的故事,賦予了所有生命新的形象。

  那就像一場真實的幻夢,或許無盡家族的意義也就在於此,他們在時間之中架構起連接到這片黑暗之地的橋樑,他們同樣來自於生命的思想之中,他們有著無數種形象,他們是想像力與創造的根基,他們甚至影響著上帝本身。

  沒有什麼是永恆的。

  黛安娜終於理解了這句話的真正含義。

  每一個思想都不是一成不變的,這片黑暗之地既是起始點,又是終結的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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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死亡都不在可怕,因為不斷變化的生命與思想終究會創造出新的故事,賦予新的宇宙以新的意義。

  上帝之所以離去,是因為他也終於接受了這一點。

  他與自我和解了。

  「那些狡猾的老傢伙們終究是給了你一些便利的東西,居然讓你以擁有自我意識的姿態抵達這裡。」一個戲謔卻又空洞的聲音忽然在黛安娜背後的黑暗中響起。

  黛安娜回過頭來,她並沒有特別的驚訝,她現在知道在這片集體無意識的中心地帶唯一可以與她對話的是何種存在。

  一個人形的黑影從黛安娜身後的影子內鑽了出來,它蠕動著逐漸成型,但它始終沒有變得固定下來。

  它只是這片深邃黑暗的一部分混沌意識,它源自於所有生命誕生之初的無意識的悸動與渴望。

  它是最原始的本能,沒有邪惡與正義,它只是純粹的黑暗。

  永恆的自由。

  「偉大黑暗……」黛安娜看著眼前那不斷變幻的影子喃喃自語。

  「很多人都在尋找著我,但他們終究找錯了方向。」那黑影突然之間變得無比巨大,仿佛一頭兇惡的怪獸,但轉瞬間,它又變成了一個人類的模樣,在黑暗從臉上稍稍退卻時,露出了一個年輕東方男人的面孔,「你卻找對了地方。」

  黛安娜慢慢瞪大雙眼。

  因為偉大黑暗如今的形象正是那個在漫畫中和康斯坦丁一同行動的陳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