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羅網(五)

  12月27日,寒冷,無雪,陽光照射在骯髒泥濘的街道上,那是哥譚的真容未曾被白晝遮掩的匆匆一瞥。

  羅夏拉低帽檐,他站在「終末狼煙」拐角的黑暗角落裡審視著街道。

  走過的行人仿佛喝醉了酒,他們木訥的眼中滿是瘋狂和憤怒。

  羅夏抬起手,看了看開裂的錶盤。

  9點30分。

  羅夏拎起牆角的錘子鑽進了沒有玻璃的破窟窿里,他昨天來過這裡,就在此時此刻,「問者」提及的椅子出現了,它們正在細碎陽光下翩翩起舞的灰塵間靜默地躺著。

  這個時間很重要,或許這也是「問者」所忽略的一個線索。

  羅夏歪著頭一手插兜,他面罩上的墨跡變幻著圖案。

  為何是9點30分?

  羅夏扭頭看向破碎的窗外,按照椅子傾倒的角度,像是有一股外力從窗戶那邊襲擊過來,那股力量掀翻了椅子,但另一把椅子卻歪斜著並沒有受到影響。

  還有那個缺了一角的杯子,「問者」說過,那並不像是摔碎的,因為旁邊沒有裂痕,那種平整的表面要麼是原本就是殘缺的杯子,要麼……就像是突然解體般消失了一部分。

  羅夏轉身看向置物架後方的陰影下,那裡面的牆壁內正是發現骨骸的地方。

  但是它沒有被破壞,它依舊完整。

  最糟糕的是……

  羅夏邁步走過一片狼藉的地板,然後雙手攥住錘子開始砸牆,很快的,在塵土飛揚間,磚牆碎裂了。

  羅夏將磚石摳掉,然後露出裡面一張枯骨的臉。

  它又回來了。

  羅夏再度忙碌起來,他就像是一個掘墓人般的將屍骸拖拽出來,他並沒有停下,而是繼續拽著屍體翻出側面的窟窿,他將屍體拽進小巷,然後又進入隔壁的一棟樓里,他在這裡用「問者」給他的錢租了一個屋子,他現在就拽著屍體走過空蕩蕩的昏暗樓道,然後進入了一樓租住的屋子內。

  沒有人出來,也沒有人看到,即便看到了,也沒人說什麼。

  因為這裡是哥譚。

  羅夏逐漸明白了這句話的意義。

  羅夏關好門,任憑骨骸躺在破舊的地板上,他徑直走向小冰箱,他脫下手套,打開門,從裡面掏出一罐豌豆罐頭,然後從兜里掏出一把小刀熟練的將其撬開。羅夏緊接著鬆了松脖子上的圍巾,將面罩向上抬到鼻子附近,露出蒼白而又滿是胡茬的小半張瘦臉。

  羅夏隨意的拿起桌子上的一個勺子,舀起黏稠冰涼的豌豆塞進嘴裡,在咀嚼中,羅夏再次看向地板上孤零零的屍骸。他吸了吸鼻子,慢慢走向衛生間那骯髒的木門,他又吃了口豌豆,然後將勺子插在罐頭中,拉開了衛生間的門。

  蒼蠅飛了出來,連帶著一股怪異的焦糊臭味。

  羅夏卻混不在意的咀嚼著冷豌豆,將衛生間內的燈打開。

  「現在……你們又會添一個新夥計。」羅夏重新抓起勺子,他靠在門邊,透過有些褶皺的面罩看著衛生間裡放置的另外兩具可怖的骨骸。

  從25號開始,羅夏便發現了這一點。

  9點30分,那個屋子內消失的東西都會回來,而在零時之後,一切又都會消失。如果將東西拿出來,那東西便會穩固的留住,而等到第二天,它們還是會原封不動的歸位。

  包括這具屍骸。

  毫無疑問,這都是同一個人。

  但那個痞子人渣康斯坦丁說過他沒有看到這一切,就像是有著某種特殊的條件才能觸及這麼一個……幽靈問題。

  這……意味著什麼?為何我和「問者」能看到這些其他人看不到的東西?

  那個像是木偶般的亞洲小子提及了某種能量,還有紐約的魔法戰爭,哥譚鑽石區神秘的武器交易……

  能量……唔……

  羅夏吃完了最後一口罐頭,他咬著勺子思考著。

  突然,羅夏「嗯」了一聲,他的腦海中閃過一個猜想。

  我和「問者」在紐約哈萊姆區抓捕那兩個黑人小流氓時接觸到了那股特殊的能量,我甚至差點兒死在那棟樓里。

  康斯坦丁也經歷了更加匪夷所思的錯亂時空景象,但他在那之後沒有再去過「終末狼煙」。

  而「問者」呢?他在某個地方也接觸到了那股能量?

  或許……「問者」是某個關鍵所在,他在去「終末狼煙」前經歷了什麼?他甚至是我來到這個世界第一個結識的人,而且……我們很像,那種對制裁罪惡的真正執著,他就像是還未經歷過絕望的羅夏,還未完全領悟真諦的羅夏。

  但他會走過來的。

  我相信這一點。

  羅夏將面罩重新拉下來,並緊了緊圍巾。

  我不相信偶然,從來不。

  我會找到答案,用我拳頭,用我的眼睛。

  羅夏忽然回頭,他看向微微敞開的窗戶,老舊的窗簾被吹得微微擺動。

  羅夏走了過去,他抬起窗戶,向外望了望。

  我不會遺忘任何事,有人拉開了窗戶,而且……

  羅夏看到了三道淺淺的爪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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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有些許硫磺味兒。

  或許並不是人。

  因為羅夏親眼見到了「初墮者」,他知道惡魔也行走於人間,而惡魔的身上便散發著這股惡臭。

  我必須離開,但絕不會後退。

  羅夏開始收拾自己的東西。

  10點03分,羅夏拋棄了那三具骨骸消失了。

  ……

  卡特·溫斯頓很冷,他抱著肩膀行走在上西區的街道上,人們像是躲避瘟疫般的躲避著卡特,他們甚至都沒有認出這個頭髮結冰、一臉陰沉的男人正是他們的州長。

  卡特手中牢牢攥著權杖,那像是他的救命稻草,他不肯撒手,或者那是他的權力象徵,那也是他的武器。

  哥譚瘋了。

  卡特顫抖的雙眼環視著哥譚,他發現每個人都變成了企鵝人,他們獰笑著,不懷好意的看著卡特,他們仿佛要生吞活剝了他。

  不……我不會跟著陷入瘋狂!我才是那個給哥譚帶來希望的男人!我不會拋棄我的王國!

  是的!我的王國!

  卡特堅定起來,他向前走著,他注視著街道的盡頭,在紅色漩渦般的污濁天空上,那張恐怖的企鵝人大臉再次咧開大嘴,他像是要吃掉整個哥譚。

  我會結束恐懼的源頭,我會重新令哥譚換發生機。

  就是今天。

  一張報紙迎風拍在了卡特的身上,他將其扯開,卻立刻看到了一條新聞。

  27日晚上八點,冰山會所將舉辦慈善晚宴。

  卡特咧嘴笑了,他想到了自己此行的目的,他也終於知道了自己的終點在哪兒。

  ……

  「稻草人」站在韋恩塔之上抓著滴水獸咯咯笑著,他俯瞰整個哥譚,兩條枯瘦的大手張開每一根指頭都晃動著,而尖端那閃爍著銀光的針頭像是隨時都刺入哥譚。

  「哥譚之王!哈哈……」「稻草人」歡快地喊道,「如果小丑在這裡的話,他絕對會笑的非常開心!」

  「有什麼好玩兒的笑話也跟我說說唄?」一個略顯俏皮的女人聲音忽然從「稻草人」的背後響起。

  「稻草人」愣了一下,他急忙扭頭,在麻袋般的恐怖夢魘頭罩下,兩隻眼睛盯著眼前那慘白的一張俏臉,雙馬尾辮在寒風中飄擺著,而那女人極重的眼影和誇張的血紅唇彩下,簡直就是另一個小丑。

  一個瘋子。

  女人露齒一笑,然後抬起了手中巨大的鐵錘。

  「你他媽的是誰?」「稻草人」率先撲了過來,長手上的每一根針尖都刺向那穿著紅黑相間的小丑戲服的瘋女人。

  「我最喜歡打地鼠了!哈哈……又高又瘦的地鼠!真他嗎的開心死了!」瘋女人毫不躲閃的掄起錘子,「稻草人」跳了起來,而女人則拉開衣領,瞬間從衣服中間抽出了一支手槍。

  槍聲響起。

  「稻草人」在一聲慘叫聲中向後踉蹌了兩步,然後一腳踩空、急墜而下。

  「真抱歉,我說謊了!」瘋女人蹦蹦跳跳地來到高塔邊緣,她一手按在滴水獸上,然後毫無畏懼的前傾身子看向下方。

  寒風呼嘯,「稻草人」一手吃力的摳住邊緣的縫隙,他胸口的傷口流出的血向下滴落著。

  「哦!天哪!」瘋女人蹲了下去,「快拉住我的手,先生!我不是故意的!」

  又是一聲槍響。

  看著「稻草人」斷線風箏般墜落的瘋女人誇張地皺眉看了看手中的槍,然後衝著下方喊道,「對不起,先生!我真的不是故意的!還有,我叫哈莉·奎茵!真高興認識你!哈嘍~你還好嗎?」

  半晌後,哈莉站起身來,她模仿著牛仔轉了下槍,然後又塞回了衣服里。

  「我想他喜歡和我們一起玩兒,對嗎?」哈莉樂呵呵地轉身抄起了鐵錘,「他真厲害!飛的就像一隻真的鳥!對嗎,夥計們!」

  三個人蹲在地上等待著哈莉的回歸。

  「我真是愛死哥譚了!」哈莉扛著鐵錘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