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黑暗騎士(一)

  淡藍色的閃光,還有耳畔轟鳴震顫的噪音。

  陳宇直到現在也不知道那一次對未來的窺探到底給自己帶來了怎樣的後遺症,至少他找到了布魯斯,他知道布魯斯如今在愛爾蘭的哪一個城鎮,哪一條街道,他可以將其帶回來,並且抓住那個扮演醫生的小丑,終結這場遊戲。

  不,這不可能。

  陳宇的意識開始恢復,他知道在特殊的干擾下,他所看到的或許是早已結束的歷史,又或許是還未發生的未來,至於布魯斯如今在哪兒,根本毫無頭緒。

  我只是一個看客,僅此而已。

  時間重新開始流逝,但它又並不連貫。

  「陳!感到什麼了嗎?」康斯坦丁左右環視著。

  沒有人知道陳宇經歷了什麼,對他們來說時間僅僅流逝了難以察覺的一瞬間。

  震動。

  陳宇以為那是左眼的後遺症所帶來的惡劣影響,但顯然不是,他再次受到了干擾。

  整座阿卡姆瘋人院都在震動。

  陳宇回眸間看到了小丑的那間空牢房內透過觀察孔閃爍著淡藍色的光亮。

  「跑起來,康斯坦丁!」陳宇掏出了魔杖,他伸直手臂,意識則觸及魔力,但他立刻恍惚起來,世界再度變得模糊。

  ……

  那酒鬼的訓練館並非進行著單純的體育競技項目。

  男人站在電線桿下眺望接對面仍舊於深夜開著燈的訓練館,他在前天調查過這裡,他看到了當地最大的幫派頭目在這裡和那酒鬼進行見不得人的交易。

  那不是黑拳這種小生意,他們談論的是更多喪盡天良的勾當。

  但那不是男人要管的事,他甚至都沒有報警,因為他看到了一個警察也在那場交易中。

  這個城市爛透了。

  那又如何呢?只要視而不見,他們就不會存在,只要成為一個普通人,那些黑暗中的惡事都將只是茶餘飯後的故事。

  沒人能完全改變這一切,如果司法都做不到,我們又能依賴於什麼?如果我們無法將罪惡的源頭根除,那麼僅僅弄死一兩個敗類又能改變什麼?

  或許每個人都是這麼想的。

  事不關己。

  我只是一個普通人,我還有家庭,我無法對抗這洶湧澎湃的黑暗與罪惡,至少我並沒有參與其中,如果報警,他們會找到我,他們會撕碎我……

  他們沒有打攪到我的生活,而即便他們打攪到了,上帝啊,誰能來救救我們?

  問題就在於,沒有上帝。

  電線桿上的燈泡閃爍了一下,而男人消失了。

  訓練館內有十五個人,或許更多,在外面看不到地下室和後屋的情況。

  他們嚴陣以待。

  甚至還有槍和手榴彈。

  男人有些驚訝,又覺得有些驕傲,因為他們懼怕他,他們緊張不已。

  腦海中的那雙眼睛浮現出來。

  不,我不需要你。

  男人晃了晃頭,他保持冷靜,他並不害怕,因為他最懼怕的是他自己。

  沒有看到瑪莎,那個酒鬼也不在。

  一、二、三、四……

  男人開始數數,他那頭罩下的寒眸掠過每一個必須瞬間放倒之人。

  最後,男人移開目光,他閉上雙眼,他令自己開始適應黑暗,融入黑暗,披上黑暗。

  ……

  閃爍的畫面變成了分裂解體的鐵門。

  康斯坦丁拽住了陳宇的胳膊,他拖拽著陳宇,「該死的!別愣神!」

  陳宇木訥的回頭,他覺得左眼下的視界正脫離時間的束縛,而他眼前的世界也仿佛被分割成了兩部分,就像是書本沿著中脊線展開的不同頁面,而長廊內的瘋狂世界則開始分崩離析。

  藍色的光芒粉碎了牆壁、鐵門和牢房之內的空間和物質,陳宇看著那守在「稻草人」門前的警衛灰飛煙滅。

  「啟開門送傳!」陳宇生硬地吐出反語,那歪歪扭扭的不穩定裂縫在兩秒鐘後才顫抖著開啟。

  康斯坦丁一頭扎了進去,而陳宇將震驚無比的拉克推進了門內,他正要邁步而入,新的震爆與視網膜內的紅色光斑將傳送門盡皆吞噬,那左眼下的另一半世界再度清晰起來。

  ……

  他們很聰明,居然想到了讓人守住電閘。

  但他們也很傻,因為他們只留下了兩個人。

  男人拉下電閘,然後轉身離開,他甚至都沒有去看躺在黑暗中的兩個魁梧男人。

  訓練館內的傢伙們緊張起來,他們抄起了傢伙,他們不敢挪動半步,他們驚恐的雙眼在光與暗的交接下瞬間失明。

  男人推開了門,他堂而皇之的走了進來。

  迎接他的是一連串的掃射。

  然而,他們連男人的影子都沒有命中。

  「媽的!」一個光頭佬兒喊破了音,那就像是女人的慘嚎,但沒人發笑,所有人都只剩下恐懼。

  而等到他們發現有兩個人就在身邊悄無聲息的失蹤後,他們全都歇斯底里的吼出了聲。

  恐懼,莫名的恐懼。

  男人可以聽到這群孬種狂亂的心跳聲,他們沒有了掌控生死的能力,他們露出了原形,他們不過只是一群窩囊廢。

  一個長發男人靠在拳台邊緣,他晃動著身體,搜尋著目標。

  「看見他了嗎?」左側一個聲音含糊的說道。

  「不!他到底是什麼?」長發男人轉了下頭,他看到了黑暗中兩點閃爍著冰冷寒光的眼睛,下一秒,槍聲響起,卻是射穿了天花板,而他的脖子挨了一下,他跪在了地上,驚恐地張著嘴,卻說不出一句話來。

  「shit!」幾聲槍響。

  有兩顆子彈射穿了那長發男人的腿和捂著脖子的右手,他終於沙啞沉悶地尖叫起來。

  在叫聲中,一個人的腦袋砸穿了一張桌子,而另一個人的左腿被槓鈴上的槓鈴板砸折,骨頭刺出血肉之際,他張開的大嘴卻被塞進了一罐啤酒。

  緊接著,在重拳砸落腦袋之際,那啤酒罐子被那倒霉蛋的牙齒咬碎了,鮮血混合著噴涌而出的泡沫和酒水從那人的鼻子和嘴裡噴出,而他的眼裡滿是淚水。

  很快的,那人叼著壓扁的啤酒罐子進入了夢鄉。

  還不夠!

  男人鎖定了下一個敵人,然後是下一個。他的速度越來越快,他的力量精準狠辣,他仿佛已經在暴力的路上行走了無數個世紀,他仿佛就是暴力本身。

  不,他是復仇者!

  男人將最後一個人的腦袋砸進木板,他的大手按在那人的臉上,悶聲問道,「瑪莎在哪兒?那個雜種在哪兒?」

  那人驚恐地指了指上面。

  「還有什麼人在這裡?」男人問道。

  那人搖了搖頭。

  「你知道說謊的下場!」男人掰斷了一塊兒木刺,他將其對準了那可憐蟲的左眼。

  那人拼命的點頭。

  下一秒,那可憐蟲的臉上挨了兩拳。男人在那暈厥過去的人衣服上擦了擦手上的鮮血,然後走向旁邊的門。

  ……

  陳宇右側的牢房鐵門開始分解,它緩慢而又仔細,那細碎的狀態開始散發出綺麗的藍色光芒,那就像是一場粒子對撞實驗下將目標分解的過程。周圍的溫度甚至在不斷攀升,仿佛阿卡姆瘋人院成為了巨大的本徵場實驗艙。

  一些人牢房內的人開始呼喊,他們發現了異樣。

  陳宇則跌跌撞撞的向前狂奔,他的左眼還在不同的時空內,他的右眼看到的現實卻是不完整的災禍。

  魔法受到了干擾,魔杖自動消失了,就連「滅物主」都沒有了回應。

  仿佛一時間,所有的力量都與陳宇失去了連結。

  陳宇只能奔跑,他瞄到了鐵門後方那一雙雙驚恐不已的眼睛,他聽到了歇斯底里的大笑。

  萊克斯終於動手了?為什麼是現在?

  陳宇無法停下來思考,他只能奔跑,他任憑著每一處牢房在藍光中分解轉化,他任憑那股詭異的洪流如煙花般不斷綻放,將聲音與存在一併吞噬。

  而在左眼中,布魯斯爬上了二樓,他看到了昏暗的燈光下被綁在椅子上的女人,她還在昏迷不醒,而在她的身後,那個酒鬼用雙筒獵槍頂在女人的頭上,他叼著雪茄獰笑著,煙霧繚繞下,他以為勝券在握。

  「放開她。」陳宇在狂奔中發現自己和布魯斯一同說出了這句話。

  時空交錯的混亂在這一刻仿佛統一起來,魔杖再度出現在陳宇的手中,在魔力湧現之際,一道傳送門開啟。

  陳宇跳了進去。

  ……

  男人任憑身後的房門在「吱嘎」作響的聲音中緩緩關上。

  他稍稍抬起頭,暴怒的雙眼盯著那個酒鬼,「我說放開她,雜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