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9章 再入舊金山

  五個人出了亞利桑那州之後,一路北上,很快來到了舊金山。

  嚴格意義上講,這是陳劍秋第三次來到這個城市。

  不過,第一次的時候這個軀體還不是自己的,他也毫無記憶。

  第二次的時候直奔唐人街,來也匆匆,去也匆匆。

  所以這一次,他一點也不著急,慢慢悠悠地和其他四個人好好逛了一下這個城市。

  這是美國西海岸的第一大城市。

  主幹道很繁華,兩邊聳立著造型各異的高大建築,有軌電車和馬車從街道的中央駛過,載著的,是一個又一個穿著體面的紳士和光鮮亮麗的女士。

  然而,在主幹道的背後,那些陰暗的小巷裡,甚至連陽光都照不到的地方,蜷縮著一個又一個可憐的靈魂。

  他們很多是殘疾人,因為戰爭、事故等原因而失去了勞動能力,只得以乞討為生。

  這些人不會出現在主幹道上。

  因為舊金山在十多年前出台過一項城市法律:禁止長相醜陋的人出現在街道上,違反的人將會被處以1到50美元的罰款或者25天監禁。

  陳劍秋第一次聽到這條法律的時候,是源自於馬克·吐溫,這讓他很擔心肖恩會不會被當街拿下。

  可後來才知道,這條法令主要針對的是那些行乞的殘疾人。

  然而,這條聽似荒謬的法令卻在舊金山的居民中大受歡迎,因為他們認為這讓他們的城市看起來更加「乾淨而又整潔」了。

  霍樂迪代表他們將一部分銀幣在銀行里兌換成了紙幣,以減輕負重,他們在商店裡採購了一番後,找了一家看起來比較體面的旅館住下了。

  「你們先休息下,過兩天我們會很忙。」陳劍秋吩咐道。

  而他自己,則去替馬克·吐溫送一下他的那些稿子。

  作家給他的地址,在阿瑟頓(Atherton),一個位於舊金山南郊的小鎮子。

  這裡距離城市的中心並不近,但風景優美,閒適而又靜謐。

  這裡沒有一望無際的海岸線,也沒有琳琅滿目的商店,但這裡,是舊金山有錢人們夏天度假避暑的好地方。

  陳劍秋騎著馬,來到了一間大房子前,他按響了門鈴。

  不一會兒,一個白頭髮的老管家打開了門旁邊的窗戶:「請問您找誰?」

  「我找約瑟夫·普利茲先生,我受馬克·吐溫先生所託,帶點東西給他。」陳劍秋從馬鞍袋裡掏出了那個厚厚的信封。

  老管家上下打量著這個黃皮膚的人。

  這人一身牛仔打扮,身上還帶著馬的味道,雖然他腰間那個閃閃發光的金腰帶價值不菲,不過這也改變不了他是個鄉巴佬的事實。

  更何況,他還是個華人。

  「你把東西放門口吧。」管家並沒有開門的意思。

  陳劍秋剛準備把信封放在門口離開,可屋子裡面突然傳來了一個人的聲音:「魯本,是誰在外面?」

  「一個中國人,老爺,馬克·吐溫先生派來的。」老管家說道。

  不過陳劍秋沒興趣聽兩人的談話,轉身就走。

  「陳先生!請留步!」

  陳劍秋轉過頭。

  屋子的大門突然被打開了,一個戴著眼鏡,留著大鬍子的中年人,出現在了門口。

  看樣子,這位先生,就是大名鼎鼎的約瑟夫·普利茲了。

  「請問您是陳劍秋先生嗎?」他很有禮貌的問道。

  「是的。」陳劍秋給了一個相當簡短的回答。

  「馬克·吐溫先生跟我提起過您,如果方便的話,可不可以進來坐坐?」普利茲咳嗽了一下,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陳劍秋想了想,還是跟著普利茲進了屋。

  他們來到了屋子後面的院子裡。

  院子裡有一個桌子,桌子的邊上放著兩張椅子,很顯然,這位報業大亨,平日裡就在這裡喝下午茶。

  「請坐,陳先生。」普利茲指了指其中的一張椅子,而他自己,坐在了另外一張上。

  陳劍秋把馬克·吐溫的稿件遞給了他。

  普利茲略微翻了一遍那些稿件:「馬克·吐溫先生的筆還是那麼的尖銳和犀利。」

  他一直在咳嗽,臉色很差,看起來身體不太好。

  在又一次咳嗽後,中年人掏出了一塊手帕,捂了下自己的嘴。

  他把稿子放在了桌子上,同時連連道歉道:「很抱歉,陳先生,這兩年的報業生涯,影響了我的健康,這也是醫生建議我來舊金山休假的原因。」

  陳劍秋沒說話,他其實有點好奇這個人找自己有什麼事。

  之前和馬克·吐溫分開的時候,自己的身份,好像還是個涉嫌綁架阿斯特少爺的綁匪。

  難道這位普利茲先生也需要綁人?

  「我聽說過您的名字,從不止一個人那裡。」普利茲說道,「我沒記錯的話,您現在應該是聖菲鐵路公司的大股東。」

  「哦?」陳劍秋有點奇怪,自己有那麼出名嗎?

  普利茲見他有點疑惑,笑了起來:「您別忘了,我是一個經營報紙的人,那些聖菲鐵路公司的股東,很多是我的朋友。」

  這就合理了,看來自己給那些楊基佬的印象,還是深刻的。

  普利茲繼續說道:「說老實話,您看起來一點也不像個華人。」

  「我和他們一樣。」陳劍秋冷冷地回答道,「一樣的黃皮膚,黑眼睛。」

  「哦,不,不,不,您誤會了我的意思。」普利茲急忙搖了搖頭,解釋道,「我的意思是說,在美國,作為一個華人,想取得您這樣的成就,是一件非常不容易的事情。」

  「您找我有什麼事情嗎?」陳劍秋不太想繼續這個話題,他準備問清楚普利茲的目的,然後離開。

  「哦,是這麼一個事兒,法國人計劃送一個銅製的雕像給我們,來慶祝自由,那個雕像的圖紙我看過,是一個舉著火炬的女神。」普利茲扶了一下眼鏡。

  「嗯,我聽說過這個雕像。」陳劍秋點了點頭。

  「不過,現在有一個問題。」普利茲皺起了眉頭,「建造雕像的費用是籌齊了,可雕像底座的費用卻還沒有著落,我問了一下他們專業的人的意見,大概需要二十五萬美元。」

  「所以,我想問下您,作為聖菲鐵路公司的董事局主席,是否有興趣對這項工程進行捐款?」普利茲看向了陳劍秋。

  他見過不少有錢人,不過眼前的這個卻有些特別。

  從沒見過穿著牛仔衣服,親自跑腿送信的董事會主席,尤其還是在鐵路這種閉著眼睛都能賺錢的行業。

  「普利茲先生,您覺得自由女神像的意義是什麼?」陳劍秋突然問道。

  普利茲幾乎沒有太多的思考,脫口而出:

  「她代表著我們的國家是一個自由之國,她用自己手中的火炬為每個前來的人照亮自由之路,這裡歡迎每一個嚮往著自由的人……」

  「除了華人,對嗎?」陳劍秋平靜地看著普利茲,看得他如芒在背。

  「我的千百萬同胞遭到不公平的待遇,被一個方案阻擋在國境之外,您現在讓我替一個象徵著『自由』的雕像基座捐款?」

  陳劍秋的臉上看不出情緒的變化,可說出來的事實,冰冷而又殘酷。

  普利茲有些汗顏,他感覺很難去面對眼前這個年輕人,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好。

  「如果沒有什麼事的話,我先告辭了。」陳劍秋剛準備起身離開。

  突然,他猛地抬起腳,一腳踹翻了旁邊坐在椅子上的普利茲。

  而幾乎是同時,一道槍聲,從院子外面響起。

  一顆子彈,划過了原先普利茲坐著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