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魯克林並不懂溫士頓突如其來的惆悵——實際上溫士頓連樓梯都沒走完,酒店都沒走出去,就已經收起了惆悵,轉而思考起該如何使用總統先生這個人情了。
喊上哈里森,看哈里森跟兩名特勤依依惜別的樣子,估計三人之間產生了什麼莫名其妙的感情了。
布魯克林心情很好,上車後調侃道「要不要把他們要過來?以後你的安全防務公司可需要不少人手的。」
哈里森沒有說話,而是詫異地看了布魯克林一眼。
「以為我在開玩笑?」布魯克林笑著戳穿哈里森「我是認真的,哈里森,等事情過去,如果你想開一家安全防務公司,我會支持你的。」
想了想,布魯克林說道「這樣吧,我們會向你的公司注資,換取一定的股份,怎麼樣?」
布魯克林是法官,法官是不能從事這麼明顯的商業行為的。
但聯邦的律師有的是辦法繞開這條法律。
他提出持股,不是欺負哈里森,要占哈里森便宜,恰恰相反,這是讓哈里森放心,他占有股份,就會對公司上心。
這說明他是認真的,不是說說而已。
哈里森開始認真考慮起來。
等開到一半,他才突然點點頭。
「好,下次過去我會問他們倆的。」
已經快睡著的布魯克林一愣,好半天才反應過來哈里森這是在回答他的問題……
心情大好的布魯克林理所當然的回去晚了。
不管多晚,安妮都在等他。
……
……
翌日,周日。
布魯克林吃過早餐,在家裡等來弗蘭克派來的警員。
這是個年輕的小伙子,自我介紹稱叫克里斯·羅曼。
在小伙子克里斯的帶領下,布魯克林懷著異樣的心理挨個拜訪了殉職JC的家屬。
家屬們並沒有傳說中那麼樂觀,事實上聯邦人對死亡的態度並不淡然。
就布魯克林這次的拜訪來看,幾乎每一家在聽到布魯克林提及死者後,都會忍不住哭起來,有的甚至會在跟布魯克林談著談著突然就嚎啕大哭。
遇到這種情況,布魯克林就需要掏出手帕遞過去,擦擦眼淚,給痛哭流涕者一個擁抱。
其中最讓布魯克林印象深刻的,是一位據說剛通過選拔加入NYPD的年輕人。
年輕人以前是混街區黑幫的,小學都沒讀完就出來幫著散貨。這樣的頑固分子按理說應該被送進監獄裡的,但負責管理他們那條街區的巡警抓過年輕人不是一次兩次,跟他很熟,懂了惻隱之心。
在巡警的武力『感化』下,年輕人被囚禁在審訊室內,躲過了大掃除行動。
後面NYPD的種種改變令年輕人大受震撼,決定成為一名JC。
結果他上個月才剛通過選拔,結束培訓,就立刻被委派了任務,然後遭遇了雪城慘案。
布魯克林懷著複雜的心情聽完這個故事。
他不知道這個故事有幾分真假,講故事的人又對年輕人的真實動機做了多少美化,這都不妨礙布魯克林對這個人印象深刻。
在故事裡,年輕人幡然醒悟,重歸正途,他所做的不僅僅是成為JC。生活中他還找回了帶著孩子艱難度日的前女友,兩人已經結婚。
布魯克林抱了抱那個叫丹尼爾的小傢伙,鼓勵他要像他的父親學習,成為一個正直的人。
至於那個年輕人是不是正直,那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故事裡的他是正直的。
拜訪完第二十六家後,克里斯·羅曼顯得有些猶豫了。
布魯克林明知故問道「最後一家離得很遠嗎?」
克里斯·羅曼看著布魯克林疑惑的表情,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
弗蘭克說到做到,真的就只給他派來個領路的,多餘一點兒都不會。
「沒……沒有,離得很近,就,就拐過一個街區就到了。」
克里斯·羅曼吞吞吐吐地說道。
「你們JC培訓這麼簡單就能通過的嗎?這樣可不行。」
布魯克林調侃了一句,讓克里斯漲紅了臉,嘴硬道「沒,沒有!」
因雪城慘案的發生,現在的NYPD空前團結,JC的榮譽感與使命感更是空前高漲,這時候誰要是說一句NYPD的JC都該死,那是真的會被當街暴打的。
要是誰說一句『我繳稅了,他們花的是納稅人的錢,他們就該xxxx』,運氣好的周圍人只會對他指指點點,運氣差的聽到這話的人里要是有正義感爆棚的年輕人,搞不好真能讓他體驗一把納稅人的錢究竟都花在哪兒了。
「沒有,那就走吧。」
布魯克林道。
最後一家的死者叫斯克利普斯,斯克利普斯·羅曼。
同姓倒是沒什麼,西方國家同姓非常正常。
關鍵是布魯克林看過斯克利普斯的照片,事實上這二十七名死者的照片他都看過。克里斯跟斯克利普斯長得很像,簡直一模一樣。
惟一的區別就是斯克利普斯比克里斯更壯,更成熟。
克里斯看上去就像個發育不良的小號斯克利普斯。
這個羅曼家也是個JC世家。
布魯克林抵達羅曼家時,裡面正傳來噼里啪啦的摔東西聲跟對罵聲。
布魯克林敲了兩下門,然後按響門鈴,就默默後退兩步,站在門口等待。
克里斯的表情有些尷尬。
「布魯克林法官,抱歉,我……」
在布魯克林平靜的目光中,克里斯說不下去了。
布魯克林搖搖頭平靜的說道「沒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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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過斯克利普斯的照片,事實上他們二十七個人的照片跟資料我都看過,斯克利普斯有個弟弟叫克里斯。」
「對雪城發生的事我很抱歉,克里斯,我唯一能給你們的承諾就是,兇手會得到他應得的審判。」
「好了,我們該進去了。」
說話間,房間裡摔東西聲音消失,不過後面仍然能聽到咒罵聲。
門被打開,露出一個坐著輪椅的老頭兒來。
老頭兒大腿上橫放著一把老式雙管獵槍,滿臉褶皺,眼神銳利。
老頭兒打開門後也不說話,就這麼占據整個門口,盯著布魯克林看。
他的目光好像真的具有殺傷力一樣。
克里斯迎著老頭兒的目光走到門口,彎腰輕聲說了布魯克林此行的目的。
老頭兒哼了一聲,臉色雖然還是很難看,但已經有所緩和。
他沒有讓開,而是用槍管撥開小兒子,對布魯克林說道
「謝謝你能來看我們,你可以走了。」
克里斯有點兒難堪,又有點兒難以置信。
他想要說點兒什麼,迎上老頭兒的眼神,又只能閉上嘴巴。
布魯克林倒是沒有被刁難的感覺,他瞟了一眼室內,點點頭,禮貌地沖老頭兒致意,轉身離開。
老頭兒用輪椅擋住了整個門口,但他畢竟是坐著,上面空出來好大一片的。
剛剛匆匆一瞥間,布魯克林看見了裡面的情況。
簡直是最佳戰損風裝修風格。
稱一句一片狼藉,毫不為過。
沙發倒扣在地上,電視機斜歪著掛在牆上,地上鋪滿了碟片,書本,海綿跟玻璃碎片,這些又在不知什麼成分混合而成的紅藍色液體裡浸泡著。
布魯克林甚至還在老頭兒耳朵下面隱約看見幾道抓痕。
這種狀況下,老頭兒怎麼可能邀請布魯克林進去做客?
那一看就是個要強,好面子的倔老頭。
布魯克林這趟挨家挨戶拜訪,目的不是作秀,如果要作秀,他應該拉著採訪車跟攝像機來。他的真實目的,連他自己都難以說得清楚。
好像只是單純讓自己能安心一點兒。
就像有的D梟出一次貨就會從貨款里抽一點錢出來做慈善一樣。
D梟做慈善那一刻,是真心的,比這世上所有慈善家都要真心。
可在出貨時,他也同樣真心……
懷著複雜的心情走完全程,布魯克林神色如常的邀請追出來的克里斯·羅曼上車,並沒有讓哈里森立即開車。
「你應該陪陪你的父母。」布魯克林道「他們現在需要你的陪伴。」
看了一眼克里斯,布魯克林收回目光「當然,怎麼選擇,看你。」
「正好我要去找你們局長,如果你要去上班,我們順路。」
「走吧。」克里斯沒有多少猶豫,點頭道。
布魯克林瞥了一眼克里斯,沒有再說什麼。
克里斯現在就像打了雞血一樣,滿腦子都是工作,是這身J服帶來的榮耀。
在他的世界裡,他必須為這份工作鞠躬盡瘁死而後已,才勉強對得起雪城慘案中死去的同僚,才勉強算是沒有玷污NYPD這四個字母。
從老羅曼的表現來看,這個JC世家跟弗蘭克的JC世家是不一樣的。
老羅曼家奉行的是榮譽。
這是一家正直的人。
布魯克林敬佩他們,甚至決定以後有機會,會力所能及地幫助他們。
…………
抵達NYPD總部,跟克里斯揮揮手告別,布魯克林敲響了弗蘭克辦公室的門。
時隔幾日,他再次走進這間辦公室,心情卻與上次截然不同。
弗蘭克顯然沒有溫士頓那樣的多愁善感。
作為一個從巡警一步步爬到局長位置的人,弗蘭克的經歷與身處環境不允許他有多愁善感這種情緒。
有這種情緒的都已經躺在地下,安靜地等著每年的固定時間弗蘭克給他們送花了。
弗蘭克想當給別人送花的人,不想成為被送花的。
所以,他見到布魯克林後浮現出一個大大的笑容,他的笑聲甚至傳出辦公室,傳到老遠。
在面積不大的辦公室里發出這樣大的笑聲,甚至有點兒真·震耳欲聾的意思。
弗蘭克一邊哈哈大笑一邊張開雙臂,沖布魯克林敞開胸懷。
「布魯克林,你來啦!我還在想你什麼時候過來呢!哈哈哈哈!」
布魯克林回以開心的笑容「剛去見了死者家屬,見完就趕過來了。」
一邊回答,布魯克林同樣張開雙臂,敞開懷抱。
於是,兩個各懷鬼胎的人就這麼擁抱在了一起。
砰砰——
砰砰砰——
兩人用力擁抱著對方,並用手更加用力拍擊著對方的後背。
看得跟在後面的哈里森跟準備進來找弗蘭克簽字的加西亞一陣呲牙咧嘴。
加西亞小聲嘀咕了一句什麼,扭頭就走。
哈里森聽著被捶得微微變聲的布魯克林,自己也跟著齜牙咧嘴。
他都替布魯克林感覺疼。
兩人終於鬆開彼此,然後又是一串無用的寒暄。
寒暄完畢,布魯克林就離開了。
他來找弗蘭克,唯一的目的就是親口告訴他昨晚的消息,告訴他,自己跟總統先生已經談成了。
這個消息在今天上午,布魯克林去探望死者家屬的時候,同步被鮑勃通知了下去。
遠在華府的洛佩斯·米切爾森最是開心。
老牛仔是總統先生的鐵桿,現在布魯克林跟總統先生正式達成合作,他終於不用在信仰跟現實中掙扎了。
相較於老牛仔的興奮,麥可·德西亞托就要冷靜得多。
他冷靜地分析著這份合作的保質期,以及合作的力度,然後趴在床上就打開了電腦,開始寫新的報告。
消息傳到哈佛後,有人歡喜有人憂。
歡喜的人不一定是布魯克林的支持者,憂慮的人也不一定是布魯克林的反對者。
哈佛的人考慮的更多一些。
他們總是憂慮這個憂慮那個,憂慮一些他們無法影響的事情。
真正能產生影響的伯克·福斯曼對這個消息是喜聞樂見的。
之前他懇求布魯克林,希望能用自己換哈佛,布魯克林沒同意,從那時起他就整日提心弔膽的,生怕布魯克林輸掉,哈佛跟著陪葬。
現在好了,布魯克林這邊有重量級人物加盟,輸贏真的還未可知了!
擴散消息的不光是布魯克林,總統先生也在做同樣的事。
時間已經進入二月,可總統先生依舊連共合黨內部聲音都還沒完全統一,每天都有共合黨反對派成員在電視機里叫囂,胡咧咧一些跟總統先生相反的政見,或乾脆對總統先生的主張發起攻訐。
這讓總統先生煩躁的同時,還十分難堪。
這會兒他的大選活動取得突破性進展,自然要及時將好消息分享出去,嘗試讓反對派們『歸心』,或者至少讓他們閉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