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克·福斯曼是聰明人,聰明人大多求活。
不是貪生怕死,而是他們自信,只要活著就有機會。
因此,布魯克林與伯克·福斯曼的談判,或者叫單方面威脅更恰當,很順利。
掛掉伯克的電話,布魯克林又給洛佩斯·米切爾森打了過去。
洛佩斯·米切爾森是自己人,完全不用顧忌。
布魯克林用簡介的語句介紹了紐約的情況,讓洛佩斯·米切爾森心裡有數。
結束通話,布魯克林走出臥室,朝安東尼走去,路過桌子時,順手拿起了不知誰放在那裡的煙。
安東尼依舊站在窗前,他好像根本沒動過。
布魯克林來到他身邊,站在約翰·曼寧另一側,彈出一顆煙遞過去,安東尼接了後,又自己彈出一顆叼在嘴裡,拿出打火機點燃。
「伯克同意了?」
安東尼吐出一口煙霧,問道。
「同意了。」
布魯克林深深地吸了一口,閉緊嘴巴,讓煙氣在肺里循環一圈兒,這才從鼻孔里噴吐出兩條長長的白龍。然後微微點頭。
「壓力不要這麼大。」安東尼似乎注意到布魯克林的表現,偏著頭輕笑道。
布魯克林搖搖頭,老實的說道「壓力沒辦法不大。」
說著,他又吸了一口,但噴吐兩條白龍才到一半,他就劇烈的咳嗽起來。
安東尼撇了眼彎腰痛苦地咳嗽著的布魯克林「我想起來了,上次你受傷,傷的就是肺是吧?」
布魯克林仍然在咳嗽著,表情有些痛苦,顧不上回答。
雷走過來,奪走布魯克林手裡的煙,丟在看起來名貴的地毯上,碾滅。
看起來昂貴的地毯被燙得毛髮捲曲,好像長了禿斑一樣。
隨後雷看向安東尼。
安東尼怔了怔,無奈的將才剛抽兩口的煙交給雷。
雷如法將它碾滅,這才遞給兩人各自一瓶水。
布魯克林喝了水,終於不咳嗽了。
「你說,來恩·斯貝格為什麼要殺死約翰?」
安東尼突然問道。
布魯克林張嘴剛要說『那些都是我的猜測』,目光撞見安東尼似笑非笑的臉,一番話突然堵住了。
來恩·斯貝格為什麼殺死約翰·曼寧?
毫無理由!
約翰·曼寧是他的『保護傘』,他怎麼可能自己砍倒自己的保護傘?
約翰·曼寧死亡的最大受益者不是來恩·斯貝格,他需要約翰·曼寧活著,只有活著的約翰·曼寧,才能讓來恩·斯貝格繼續背靠大樹好乘涼。🐳✋ 6❾ˢ𝔥ỮX.𝔠𝐎爪 🎈👮
也不是伯克·福斯曼,約翰·曼寧跟伯克·福斯曼是對立又合作的關係,儘管前段時間發生了金毛撞死事件,讓約翰·曼寧暴露FBI也要調查清楚,但聯繫兩人的紐帶是哈佛,兩人有共同目標,或者說至少大方向上是相同的。
殺死約翰·曼寧只會削弱伯克·福斯曼。
如果約翰·曼寧還年輕,或者身體還硬朗,他或許會毫不猶豫地踢伯克·福斯曼出局,或者在第一次伯克·福斯曼發動的時候就會反抗,然後報復。
但他不年輕了,他要死了,所以他沒有太大反應,只是順從著,半推半就地離開哈佛。
與其說是伯克·福斯曼趕走約翰,不如說是伯克看穿了約翰的想法,順勢而為。
也不是馬克·米來。至少站在布魯克林的視角,馬克·米來跟約翰·曼寧沒有瓜葛,相反,約翰·曼寧的死亡反而會間接動搖剛剛成立的聯盟,進而為他與布魯克林的一攬子合作關係增添變故。
殺死約翰·曼寧對馬克·米來來說不僅是平添煩惱,還會影響布魯克林。
沒有絲毫益處。
反而是安東尼·甘迺迪。殺死約翰·曼寧,他可以掙脫約翰的束縛,捆綁布魯克林,對抗伯克,成為哈佛議會的議長。
安東尼已經不年輕了,或許他已經等不及了。
這些想法在腦子裡過了一圈兒,布魯克林搖了搖頭「我不知道。也許就像他說的那樣,因為一個不存在的優盤?」
無論是誰殺死約翰·曼寧,眼下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約翰死了!
「你相信約翰有這種能力?」安東尼問道。
他臉上依舊是往常溫和而慈祥的笑意,現在看來卻多了幾分捉摸不透的神秘。
布魯克林繼續搖頭「我不知道,安東尼,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約翰死了,我們之前的工作可能都白做了。」
「這是對你來說最重要的。」安東尼糾正布魯克林的話「不是對我們。」
隨後,他自顧自從煙盒裡拿出一支煙在手上夾著,並沒有點燃,他望著遠方,聲音都有些飄忽不定了似的。
「從各方面來講,約翰的死對我都是最有利的。也許你此刻就是這麼想的。」
說著,他回望一眼布魯克林,道「但你忘記了一件事,我不是伯克·福斯曼跟你。」
「也許你們能做出這種事來,但我不會。」
他點了點自己的胸口「我曾經是一名大法官。」
「如果要殺死約翰,我早就這麼做了。」
「殺死你的對手,這是任何鬥爭中都最為人所不恥的。只有軍方會這麼做。華盛頓的那幫人,這個世界上的任何一名合格的政客都不會這麼做。」
「殺死敵人,意味著破壞規則,今天你可以殺死別人,明天一早醒來睜開眼就看見黑洞洞的槍口,也不要覺得奇怪。」
「這是世界範圍內通用的規則。只有菜鳥才會使用殺人這種手段。」
他翻轉那支煙,用菸蒂點了點布魯克林「伯克是個老練的政客,你是個正在變得老練的政客,馬克·米來是個偽裝成軍人的政客,約翰·曼寧是個身經百戰的政客,這間屋子裡唯一的菜鳥是誰呢?」
是誰?
是來恩·斯貝格。
但安東尼的話也不能全信。
他的確有無數次機會殺死約翰而沒這麼做,但這並不代表他現在不會這麼做。畢竟今時今日不是彼時彼日,環境,立場,局面甚至思想、年齡都在改變。
「我對誰殺死了約翰沒有興趣。」布魯克林搖搖頭,再次重申一遍自己的立場「我會跟你一起趕走伯克·福斯曼。」
安東尼·甘迺迪笑了笑,將沒點燃的煙隨手碾滅在約翰的腦袋上。
「我會幫你保住繼任者的位置。」
「合作愉快?」布魯克林伸出手。
安東尼跟他握了握「合作愉快。」
分開之際,安東尼突然說道「希望你對我說的是真的。對伯克·福斯曼說的是假的。」
「對於真正的盟友,我向來坦誠。」布魯克林攤攤手道。
說話間,警察已經跟救護車一起到了。
這兩方到達現場並不奇怪,奇怪的是FBI再次不請自來,來的還是布魯克林完全不認識的探員。
布魯克林看了一眼跟警察與醫生一起上來的探員,找到帶隊的警察問道「FBI的人怎麼也來了?」
帶隊的是本地分局的局長,他是在NYPD總部見過布魯克林的,聞言客氣地握了握手,回頭看一眼FBI的人,搖頭道「不知道,我們在路上遇見的,他們一直跟著我們。」
「有什麼值得注意的地方嗎?」回答完問題,局長客氣地低聲問道。
布魯克林回頭看一眼輪椅,搖搖頭「沒有,但我們需要屍檢報告,他可能是被毒死的。另外,不要讓FBI的人介入進來。」
局長比劃了個OK的手勢,招來兩名警察把FBI的人攔在了外面,然後招呼其他人進入屋內,開始工作。
這裡是犯罪現場,現在由警方接管,布魯克林跟安東尼就不能再繼續待下去了。
兩人離開套房,各自分開。
布魯克林找到雷,先去了馬克·米來那裡。
馬克·米來的人帶走了來恩·斯貝格。
「布魯克林。」馬克·米來見到布魯克林後,指了指對面的椅子。
「你得儘快解決這堆麻煩事。」
他說道。
布魯克林點點頭「我知道。」
「在事情解決之前,我們會暫停一切行動,保持觀望。」
馬克·米來說道「當然,我們不會立即撤出,也不會馬上撕毀合約。我們會在確認事情無法挽回時再抽身。」
「布魯克林,這是我為你爭取到的機會。」
「我明白。」布魯克林點點頭。
「市長辦公室那邊我已經打過招呼,暫停簽署。」
「另外,我會用個人的人脈幫你暫時頂住壓力,確保你在處理哈佛問題時,紐約的情況不會惡化。但也僅此而已。記住,這是我個人對你的投資。」
「謝謝。」布魯克林道「來恩·斯貝格那裡有什麼需要我知道的嗎?」
馬克·米來瞥了一眼在另一個房間的來恩·斯貝格,搖搖頭「他什麼都不知道。」
「約翰·曼寧是他殺的。」
布魯克林篤定的說道。
說完,布魯克林一邊起身一邊給出解釋「藥劑只有他能接觸到,也一直由他保管,注射也是他在操作。」
馬克·米來會意,揚揚下巴,指著桌上的一袋醫療垃圾道「他還準備銷毀證據。看來我需要跟警官們談談了。」
「謝謝,馬克。」布魯克林伸手,認真的說道。
「不用客氣。」馬克·米來笑著起身道「你馬上就要跟我的女兒結婚了。」
布魯克林點點頭,起身告辭。
不管真實情況是來恩做的,還是安東尼做的,都必須是來恩做的。
哈佛可以失去來恩,卻禁不住失去安東尼。
布魯克林可以直接按死來恩,卻沒辦法按死安東尼。
既然如此,為什麼不先解決一個麻煩呢?
從酒店出來,布魯克林一言不發,直接上了車子。在副駕駛上等了一會兒,卻不見雷上來。
布魯克林察覺到異常,從手機中抬起頭來,朝駕駛位甩了甩頭。
雷打開車門,打開工具箱,從裡面掏出手槍,一邊檢查彈夾一邊說道「FBI的人在跟蹤我們。」
布魯克林瞥了一眼倒車鏡。
「目前還不確定他們的目標跟意圖。但我們需要小心一點兒。」
說著,雷將檢查完畢的槍遞給布魯克林「教過你用的。」
布魯克林接過槍,忍不住又看了一眼倒車鏡「你的判斷呢?」
雷關上車門,繞到駕駛位那邊,上車,從後面掏出一把手槍放在腿上,檢查完畢後放到駕駛座位,打開後排座位,從下面掏出一把步槍來,一邊檢查一邊說道「說不好。」
「我認為他們可能想跟你接觸,取得聯繫。對他們而言,安東尼,馬克·米來,來恩·斯貝格,你,你們四個人中,來恩·斯貝格是最值得信賴的,但他現在是嫌疑人。」
說到這兒,雷忍不住看了一眼布魯克林,將檢查好的步槍丟在后座的空地上,這才發動車子。
「去哪兒?」
雷問道。
「去找溫士頓。」
雷說的沒錯。
來恩·斯貝格是約翰·曼寧身邊的人,是約翰·曼寧離開哈佛都仍然堅持帶走的人,的確是最值得信賴的。
如果一切如常,約翰·曼寧在臨死前為確保來恩·斯貝格的安全,大概率會將FBI交給來恩·斯貝格。
儘管來恩·斯貝格對約翰·曼寧提過他的退休計劃,但約翰·曼寧可不是白痴,也不天真,他不會以為上了賭桌後只要舉手投降,其他人就會放過你。
——當然,這些布魯克林都不知道。
但根據來恩·斯貝格在約翰·曼寧面前的表現也能推測得出,約翰·曼寧會把FBI留給來恩·斯貝格。
來恩·斯貝格或許還沒完全掌握FBI,但他至少能指使FBI做一些事情。
那麼,來恩·斯貝格讓FBI跟上來又是準備做什麼呢?
是要像殺死約翰·曼寧那樣殺掉自己,還是要跟自己聯手,異軍突起,幹掉伯克跟安東尼?
布魯克林一邊給溫士頓和弗蘭克發簡訊,召集兩人在溫士頓家匯合,一邊思考著來恩·斯貝格的動機。
按照安東尼所說的,來恩·斯貝格是個菜鳥,菜鳥的麻煩之處就在於,他們既不懂規矩,也不好琢磨。
布魯克林發現自己根本無法分析出來恩·斯貝格準備做什麼。
他連來恩·斯貝格是不是殺死了約翰·曼寧都不確定。
這就像是重重的羅生門。
按照菜鳥理論,的確是來恩做的,可萬一安東尼就是想出其不意呢?
萬一來恩就是想讓別人以為安東尼想出其不意呢?
萬一安東尼想讓別人以為來恩想讓別人認為安東尼想出其不意呢?
萬一……
由於缺乏定量,思考開始變得毫無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