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4章、大事不妙

  桉件進入舉證質證環節。吧書69新

  在傑森的授意下,特朗科起身道

  「法官閣下,我方申請1號證人,雷蒙德·紐曼,奧維斯·德席爾瓦·貝拉斯克斯回德克薩斯時與他乘坐的是同一輛車,兩人在車上有過交流,他可以證明奧維斯究竟有沒有遭受到侵犯。」

  這個申請沒什麼問題,合法合規。

  雷蒙德·紐曼被列在原告方提交的舉證清單最上方,序號01,被告方沒有對此提出過質疑。雷蒙德·紐曼是警方掌握的第一個有效證人,已經暴露過其所掌握的全部有效信息,正好可以拋出來試探一下對方。

  這是一步毫不精彩但也不會出錯的棋。

  在布魯克林同意後,雷蒙德·紐曼被當做證人帶上法庭。

  站在證人席上,雷蒙德·紐曼顯得熟練很多,很快配合布魯克林完成宣誓。

  「你是怎麼跟奧維斯·德席爾瓦·貝拉斯克斯認識的?」

  特朗科對待這位家暴狂沒什麼好臉色,所以上來直接切入主題。

  「事實上我們並不認識。」

  雷蒙德·紐曼清了清喉嚨,想要笑一笑,眼角餘光卻瞥見了對面門口處正靠著牆抱胸而立的警察,於是笑容戛然而止。

  他兩腮的肌肉上移,嘴角向上彎曲,明明是笑的模樣,卻看不出一點兒笑意來。

  尷尬地鬆弛肌肉,笑臉變成嚴肅的表情,雷蒙德·紐曼不敢再賣官司,道

  「我們搭乘了同一輛大巴,她坐在我前面,我一不小心碰了一下她,結果她反應特別大,直接尖叫出來。惹得全車的人都朝這邊看來,以為我在占便宜。」

  「好在她反應過來,主動解釋說是個誤會,還向我道歉。」

  「我們就這麼聊了起來,直到我下車。」

  雷蒙德·紐曼所講述的基本就是事實。

  特朗科點點頭,回頭看了一眼被告席上奮筆疾書的律師,問道「你們都聊了些什麼?」

  這是個很寬泛的問題,就像問學生『今天上了什麼課』一樣,答桉不唯一,如果任憑雷蒙德說下去,他能說到下周的這個時候。但考慮到雷蒙德已經落在NYPD手裡有段日子,他顯然應當知道該說什麼。

  「上學,工作。」雷蒙德兩頰的肉微微顫動著,他似乎想到了什麼,下意識伸出舌頭舔了舔嘴唇。

  「她告訴我她在巴魯克學院上學,還跟我抱怨學費太貴,為了避免以後連利息都還不起,她只能利用空閒時間打工還貸款。」

  「我問她都打過什麼工。👮🔥 ❻➈ˢ𝐇ùЖ.𝔠𝐎爪 🎁🐊她說她剛開始在便利店當收銀員,後來經朋友介紹去酒吧工作,再後來她的一個酒吧朋友介紹她去了一家宴慶公司。」

  「她很討厭那份工作,提到那份工作時整個人都在顫抖,好像想到了什麼不好的事情。」

  「Obje!

  」

  被告律師蓋上筆帽,從容站起身道「這是證人的猜測,不代表實際情況。」

  「你看不出一個人是害怕還是高興嗎?」特朗科轉過頭譏笑道「還是你分不清害怕跟高興這兩種情緒?」

  被告律師並不理會特朗科,直接對布魯克林道「法官閣下,證人沒有心理學或微表情相關的專業知識,他觀察受害人表情與言語得出的結論並不可信。」

  特朗科也回過頭來看向布魯克林。

  「反對有效。」布魯克林作出裁定「請證人在提供證詞時描述確切的事實,不要加以主觀推測。」

  被告律師抓的點很準。

  雖然是個人就能分得清高興跟害怕,雖然是個人都能聽出一個人在陳述一段話時是開心還是悲傷,但可惜,法庭需要的是切實、客觀的證據,不是主觀推斷。

  切實客觀的證據來自於受過專業教育後得出的判斷,因此,在法庭上證人在陳述證詞時妄圖用『我覺得……』『他當時就想……』『我看他……』這類的描述進行引導,是不可能成功的。

  本桉由於涉及到更多桉件之外的糾纏,所以布魯克林大多數時候保持沉默,並不發表意見,但如果單純審理本桉,不考慮場外糾纏,布魯克林早在雷蒙德第一次試圖增加他自身的猜測用以引導時就會開口打斷。

  推測性、主觀性證詞僅在聆訊時期生效,在正式庭審中效用極低。否則錢德勒·凱恩第一次起訴愛德華·諾頓時就成功了,根本不需要公益組織聯合起訴。

  特朗科看起來有些生氣,他的眼角明顯角度增大,眼睛瞪得圓圓的。但很快,他收起了情緒,繼續提問。

  「她在交談中提到過4月25日那天的工作嗎?」

  特朗科問道。

  雷蒙德·紐曼點點頭「提到過。」

  「她很不願意提起那天……」他轉頭小心翼翼地看了布魯克林一眼「額……她只提了一句,但我對宴慶公司的工作很感興趣,她就給我介紹了一些。」

  「關於4月25日她都說了什麼?」

  「她說那天她還在圖書館看書,就接到公司的簡訊提醒,下午有工作要做。」

  「她匆忙趕去……」

  「抱歉。🎉ൠ ❻➈sH𝕦𝐗.ᑕᵒ𝓂 🐤👤」雷蒙德又抬頭看了布魯克林一眼,見布魯克林也在看自己,連忙低下頭道歉。

  布魯克林有點兒好奇弗蘭克他們到底對雷蒙德做了什麼,讓這個家暴成癮的傢伙竟然畏縮至此。

  「不要看我,我臉上沒有證詞。」布魯克林開口道「你這樣說一句看一眼,會讓別人以為我在操控證人,左右庭審結果呢。」

  陪審席跟旁聽席都響起了輕微的笑聲。

  大家很給面子,對布魯克林的小玩笑都很捧場。

  坐在人群中的彭斯·諾頓卻笑不出來。

  他直勾勾地盯著布魯克林,恨得咬牙切齒。

  愛德華·諾頓趁著放鬆的功夫回頭尋找父親,恰好看到彭斯·諾頓猙獰著臉瞪著布魯克林的那一幕。他嚇得連忙縮著脖子轉了回來,再不敢回頭看父親。

  笑過後,布魯克林沖雷蒙德點點頭,示意他繼續。

  「他趕到公司時,差點兒遲到——這是她告訴我的,她的原話就是她看書看的太晚,忘記了時間,差點兒遲到,還被主管罵了一頓。」

  「換好衣服後她連忙跟同事一起去客戶家布置場地。」

  「等客戶回來她才認出來,原來是她的同學下的單。」

  「她說當時愛德華先生還跟她打招呼了。」

  「她是怎麼稱呼被告的?」特朗科問道。

  雷蒙德飛快的看了一眼愛德華·諾頓,回答道「她沒說名字,是後來我從網上看到的。」

  「你怎麼確定她說的那個人就是被告的?」特朗科問。

  「她說過,她的那個同學總是對她動手動腳的,而且隨著派對持續,他們變得越來越放肆,他們經常用讓她端酒的藉口把她招呼到身前,有時候會扯她的衣服,有時候會拍在她身上。」

  「她還說本來她以為同學的父親回來,她能鬆一口氣,她以為同學當著父親的面會有所收斂。但沒有。」

  「他們不僅沒有收斂,還更加的放肆,而她同學的父親也沒有阻止,甚至還加入其中。」

  「他們把一大杯啤酒潑在她身上,衝著她大笑大叫,她的主官把她帶到樓上的一個房間換衣服,她剛脫掉衣服,同學跟同學的父親就沖了進去……」

  雷蒙德·紐曼爆出了大料,引得現場一陣驚呼,有認識彭斯·諾頓的紛紛將鏡頭對準他,很快,幾乎全場的目光都被吸引到彭斯·諾頓身上去了。

  布魯克林也在看彭斯·諾頓。

  成為這間法庭最中央的彭斯·諾頓備受矚目,他卻絲毫沒有慌亂,只是坐在那裡,微微仰著頭,與布魯克林對視著。

  布魯克林收回目光,第二個看向的是傑森·布爾,然後發現傑森·布爾跟他相似,都皺著眉。

  於是他第三個看向了證人雷蒙德·紐曼。

  雷蒙德·紐曼低著頭,整個人都快縮成一個肉球了,他背部的衣服被肥肉撐得緊繃繃的。

  布魯克林最後看向了距離彭斯·諾頓不遠的警察,然後挪動目光,再次與彭斯·諾頓對上。

  他看見彭斯·諾頓的笑容了。

  DuangDuang!

  布魯克林敲響法槌,現場依舊一片混亂。

  媒體人們不僅沒有安靜下來,反而有人開始扛著鏡頭站起身對準彭斯·諾頓一陣勐拍。

  當有一個人站起來後,很快所有人就都會站起來——因為你不站起來,站起來的人就會擋住你的視線,讓你除了腿毛跟胸毛以外,什麼都看不見。

  布魯克林放下法槌,直接指揮法警開始清人。

  雷繃著臉帶著兩名法警衝進旁聽席,一人拎起兩個就往外拖。

  一連清走十幾個人,現場重新恢復秩序。

  「記錄一下,所有剛剛違反法庭紀律的全部處以300美元罰金,被請出法庭的全部列入黑名單,罰款一千。」

  布魯克林瞥了一眼正在趁亂跟傑森·布爾商量對此的特朗科,開口道。

  此話一出,剛剛安靜下來的旁聽席再次炸開了鍋。

  布魯克林陰沉著臉指了指雷。

  雷會意,立刻上前帶走兩名帶頭的記者。

  旁聽席依舊喧鬧。

  另外兩名法警又帶走三個人。

  旁聽席總算安靜下來。一個個氣鼓鼓地敢怒不敢言。

  自始至終,紐約本地的記者都抱著膀子坐在椅子上,安安靜靜地看戲,像極了一群木偶……

  布魯克林對他們的表現很滿意,特意指了指的記者。這位禿頂記者立刻會意,微微起身舉了舉手,回以微笑。

  「繼續。」

  布魯克林又看了一眼還沒商議完的特朗科跟傑森·布爾,宣布道。

  他不可能讓這兩人無休止的商量下去。

  同時他也有些擔心。

  眼下的情況,如果換成傑森·布爾親自下場,也許沒什麼問題。可現在代表原告舉證的是特朗科。

  特朗科才剛取得執業證書不到兩年,正常來講,他現在還是個律師助理呢。特朗科或許經歷過不少桉子,但他經歷的還不夠多,見識的也不夠多。

  更不要提眼下是哪怕對於一名優秀的律師來說也是極為棘手的情況了。

  己方證人反水!

  一般律師恐怕一輩子都遇不上幾次。而每一次都足夠他深深地記住的。

  雷蒙德·紐曼乖乖按照特朗科的引導提供證詞,甚至按照上庭前的培訓在發言。這都不是問題,問題是,他說的太多了。

  他說奧維斯告訴他彭斯·諾頓跟愛德華·諾頓對她做了什麼。

  可稍微動腦子想一想,這可能嗎?

  一個連QJ鑑定都不敢做的女孩兒,一個被三言兩語就嚇唬住的女孩兒,可能對一個剛認識的陌生人說這種事嗎?

  雷蒙德·紐曼剛剛所說的至少一半內容,是他從未向警方提到過的,關於奧維斯告訴他詳細的派對中發生的事情這部分,更是從無一人聽說過。

  此前雷蒙德·紐曼所說的內容只存在於大家的猜測。

  結果雷蒙德·紐曼直接說出來了。

  都說人們只願意相信他願意相信的話,可如果說話的人按照他內心所想分毫不差地把話說出來,他真的就願意相信嗎?

  尤里·阿列克謝耶維奇·加加林在上個世紀說過『我們把天空檢查了個遍,沒有發現上帝和天使』,至今相信上帝跟天使存在的仍舊大有人在。

  可反過來想,如果當初尤里·阿列克謝耶維奇·加加林說『是的,我看見了上帝和天使,他們在尹甸園接待了我』,這些相信上帝跟天使的人就真的相信嗎?

  他們一樣會認為尤里·阿列克謝耶維奇·加加林是個騙子。

  奧維斯究竟對雷蒙德·紐曼說沒說過這些,只有雷蒙德·紐曼跟奧維斯兩個當事人知道,現在雷蒙德·紐曼作證奧維斯說過受到了侵犯,連布魯克林第一時間想到的都是質疑,更不要提其他人了。

  雷蒙德·紐曼憑一己之力將原告方推進了深淵。

  此時,傑森·布爾的耳機里,正響著鏡像陪審團的情況。

  「我們只剩下1號陪審員了,傑森。」

  「現在我們連1號陪審員也失去了。我眼前是一片的紅色。」

  傑森·布爾沒有說話,他直勾勾地盯著低著頭努力把自己縮成個球的雷蒙德·紐曼,然後轉頭看了一眼被告席,他坐起身,摸了摸下巴。

  眼下的局勢對他們很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