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一十章 數日之差 力排眾議

  對,就是曹休!

  想到這一點後,陸遜立即坐下來,提起毛筆疾書起來。

  不久後,一封陳明厲害的書信,就在陸遜的筆下寫成。

  待寫完書信後,陸遜起身來到徐盛身前,將手中的書信及懷中的信物交至徐盛的手中。

  陸遜急切地言道:

  「你親自去一趟豫州,將手中的書信交至曹大司馬手中。

  待大司馬看完書信後,若他問及韓綜是否有明確的叛逆罪證,你一定要說有!」

  陸遜之所以要這麼告誡徐盛,是在於他認為曹休不一定會相信他的判斷。

  與其浪費心力解釋,並從而耽誤了稍縱即逝的良機,還不如說一個「善意的謊言」。

  徐盛聽到陸遜的囑咐後,也瞬間明白了陸遜的意思。

  他從陸遜手中接過書信及信物,正要轉身離去,可在他轉身之際,他的手臂卻被陸遜抓住。

  「今日之永安,宛若往日之公安。

  國之命脈所在,望文向不要讓吾失望!

  若曹大司馬有遲疑出兵之態,你就對他言及:今漢已初具虎狼之秦之勢,萬不要重蹈齊王覆轍!」

  連續兩次叮囑,可見陸遜對這件事有多看重。

  而聽到陸遜的兩次叮囑後,徐盛能做的只有抱拳領命而去。

  待徐盛離去後,看著徐盛離去的背影,陸遜的心才安穩了些。

  只要曹休能出兵攻打義陽郡,義陽郡是荊州的北面門戶,面對魏軍的攻打,糜暘定然會發兵救援。

  這樣一來,糜暘手中的兵力就會得到一次削弱。

  除此之外,就算糜暘後續真要出兵江夏,他也會面臨著兩面作戰之不利。

  很大程度上,為了保證義陽郡的安危,糜暘就可能不會再出兵江夏了。

  可對於這一點,陸遜心中並無十足的把握。

  至於接下來事情會不會如他預料的那般發展,那就聽由天命吧!

  「來人,擊鼓傳喚諸將!」

  聽由天命不是不可以,但在這之前,他要盡好一切人事!

  陸遜的反應,不可謂不機敏。

  或許換做糜暘在他的立場上,做的也無法比他更好。

  可陸遜卻在不經意間忽略了一點——由於之前他去建鄴述職,導致他收到徐盛的稟報,是在徐盛回到夏口的數日之後。

  在數千年的浩蕩歷史長河中,數日的時光就像其中的幾粒砂礫一般看起來不起眼。

  但有時世事是很奇妙的。

  有時候可能就是在那幾粒砂礫的影響下,歷史的長河會撞上一塊巨大的礁石,從而在那塊礁石上,留下令無數後世人瞻仰的痕跡。

  數日之前,襄陽!

  糜暘在聽到石苞稟報說,東吳方面又有使者到來時,他的表情是驚訝的。

  朱桓與徐盛剛走,還有完沒完了。

  可糜暘在聽到石苞說,這次的使者是為韓綜而來後,糜暘很自然的將臉上的神色,轉變為了驚喜。

  「是韓綜要投誠嗎?」

  糜暘第一時間問出了這句話。

  糜暘的這句問話,讓石苞既驚異的同時,又讓他對糜暘佩服地五體投地起來。

  或許韓綜在東吳身份不凡,但在漢朝境內,卻是沒幾個人認識他的。

  就算少數有人聽說過韓綜,他們在得知韓綜的身份後,也很難會將他與「投降」二字給聯繫起來。

  沒想到的是,糜暘竟然就直接想到了這一點。

  難道大司馬真是天上的神鹿轉世嗎?

  懷抱著心中的崇敬,石苞對著糜暘回答道:

  「今日巡江斥候在岸邊發現了一形跡可疑之人。

  斥候本以為他是逆吳的細作,便欲將他擒獲。

  不料面對斥候的追捕,那人並未抵抗。

  而他在被斥候擒獲後,更是聲稱有要事要見大司馬。

  這事被鄧荊州得知,他在審問後才從那名使者口中得知了他來的真正目的。

  於是鄧荊州便派人來詢問大司馬對這事的看法。」

  聽完石苞的匯報後,糜暘連忙問道:

  「那名使者人呢?」

  糜暘急切的態度,被石苞所察覺到,這讓石苞有些不解。

  那名使者說的是真是假,還需要進一步查證,也許是陸遜的詐降之計呢?

  可看大司馬的表現,好像他從未擔心過這一點一般。

  不解歸不解,當糜暘問到人在何處時,石苞就知道自己接下來該做什麼了。

  「臣這就去將他提來!」

  就在石苞要去提人的時候,糜暘叫住石苞:

  「不止要將使者提來,伯苗等人也要召來。」

  糜暘的話加深了石苞心中的不解,但他還是很快就領命而去。

  待石苞離開後,糜暘又讓丁封去喚來蔣濟。

  他要馬上知道,韓綜目前在東吳的一切信息。

  不久之後,韓綜的使者及一眾荊州重臣,就都來到了糜暘所在的大廳內。

  等到眾人都到齊後,坐在上首的糜暘盯著站在場中的韓綜使者問道:

  「韓綜是真心誠意地歸降嗎?」

  韓綜使者是沒見過糜暘的,可這不影響他從眾人對糜暘的恭敬態度上猜出他的身份。

  見是糜暘親自詢問,牢記韓綜囑咐的使者直接跪在糜暘身前說道:

  「我家將軍早就仰慕天策上將威名,以往曾多次悲嘆,無顏得見天策上將威容。」

  「他對天策上將的敬仰之情,就如城外的漢水一般滔滔不絕。」

  這位韓綜的使者想來是沒讀過什麼書的,哪怕他絞盡腦汁想著吹捧糜暘,可在說了兩句後,卻變得語噎起來。

  幸好這時他記起了,在他來的時候,韓綜給他的親筆書信。

  於是他又接著說道:

  「我家將軍有一封書信要獻給天策上將,內中有一切我家將軍想對天策上將說的話。」

  聽到韓綜使者這麼說,糜暘將目光轉向鄧芝。

  看到糜暘的目光後,鄧芝起身將從使者身上搜到的書信交至糜暘的手中。

  接過書信後,糜暘很快看了起來:

  「漢章武六年七月十二日,永安韓綜叩首親拜。

  綜賴先人恩澤,遂得一鎮精兵,然綜雖非大才,亦知恃險抗強,豈能久乎?

  綜竊思吳統暗弱,孫權女干險,將士狂愚,干犯天威,偏安尚不能望,何況與公論兵?

  每念及此,綜無不仰慚俯愧,精魂飛散,恐受斧鑕,家族覆滅也!

  伏惟大漢,天命恢弘,天策上將,威及四海,恩過陽日。

  棄逆歸正,古今至理也。

  綜願率部曲入漢水,謹跪請公施恩納之。

  窮池之魚,失林之鳥,待命漏刻,綜今態也。

  綜雖韓氏之子,然望公勿因此猶疑。

  若公不棄,綜願認公為父。

  韓綜叩首,再拜,再拜!」

  信箋中的內容並不多,糜暘很快就看完了。

  在看完信箋中的內容後,糜暘的心中有些噁心。

  誠然韓綜在信中

  ,對他的態度可謂是跪舔。

  可一想到韓綜舔到要認自己為父,糜暘就如吃了蒼蠅般一樣難受。

  先不提兩人的年齡是否合適,就說要是將韓綜這等人收進糜氏族譜中,估計糜竺都會被氣活過來。

  不過就算心中感到噁心,但糜暘臉上卻並未表現出什麼。

  他手舉書信對著在座的各位大臣問道:

  「你們以為,韓綜投誠一事是真是假?」

  糜暘的話音剛落,鄧芝就連忙起身對糜暘說道:

  「臣以為,此事不可信。」

  韓綜的信,鄧芝是看過其中內容的。

  他看完信箋中的內容後,跟糜暘是一樣的想法——韓綜這人也太噁心了吧!

  當然鄧芝覺得韓綜不可信,倒不是因為他的噁心。

  而是他的噁心,讓他想起了一件事。

  「韓綜願認大司馬為父,以此來證明他投誠之心,可是他這一舉動,與當年孟侯斷髮明志之舉何其相似?

  我朝與韓綜素無來往,他卻突然以如此大的代價,表明投誠之舉,實在過於可疑。

  若再思之,韓綜乃韓當之子,有韓當遺澤在,又有何罪能夠讓韓綜恐慌至此呢?

  還望大將軍莫忘了,當年赤壁之戰時,周瑜與黃蓋之故事!」

  當鄧芝說完後,廳內的眾臣,有許多人臉上都流露出贊同的神色。

  畢竟僅憑一封書信,就想讓他們相信韓綜,的確不太可能。

  隨後丁奉也起身說道:

  「或許韓綜投降一事為真,可大司馬應當穩妥納之。

  第一先派人潛入江夏,詳細探查韓綜處境。

  若探查之後發現無所疑慮後,再與韓綜約定好投降時間,地點,我們好做出周密防備。

  如此一來,可謂萬全。」

  丁奉的這個方案一提出,得到了更多大臣的附議。

  而韓綜的使者,剛才並未被帶出去。

  他在聽完鄧芝與丁奉的話後,早就急的跟熱鍋上的螞蟻一般。

  儘管從表面上看丁奉的提議,並未直接表示不相信韓綜的投誠。

  可他卻知道,韓綜現在的處境有多危急。

  要是真按丁奉那麼說的去做,時日必定要拖延上許久,到那時韓綜早就被陸遜拿下了。

  一想到這,韓綜的使者就將請求的目光看向了糜暘。

  或許他知道,在眾臣皆持保守態度的情況下,要讓糜暘貿然相信一個素不相識的人,簡直是一件天方夜譚的事。

  可他現在,也只能將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糜暘的身上。

  而就在韓綜使者忐忑不安的時候,糜暘終於開口了:

  「孤選擇相信韓綜。」

  糜暘此話一出,不僅是韓綜的使者,就是在座的眾臣,臉上也都浮現不可思議之色。

  為什麼呀?

  從常理來說,糜暘縱使有意相信韓綜,也會採納丁奉的建言行事。

  但糜暘是穿越者!

  韓綜對鄧芝、丁奉等人來說很陌生,可糜暘並不是第一次認識他了。

  糜暘第一次認識韓綜,是在史書上。

  歷史上的韓綜,數次得到過孫權的重用,可最後他卻主動率領著部曲投降了曹魏。

  這件事,差點將孫權氣了個半死。

  孫權對韓綜重用信任到什麼地步了呢?

  有一年孫權出征石陽,他下令讓韓綜擔任武昌督。

  要知道那時候的武昌,可是東吳的國都,更是孫權大軍的後路。

  以孫權多疑的性格,若

  不是他認為十分信任的人,會讓他擔任這一重要職務嗎?

  而韓綜叛國的原因,在於不自安。

  說白了,韓綜就是認為孫權有一天會殺害他。

  歷史上孫權對韓綜那麼寬容重用,都沒能挽回韓綜的心。

  可見韓綜的不自安,基本已經到達了一種瘋魔的地步。

  這也是糜暘選擇相信韓綜的原因。

  因為有著這一點在,韓綜就不可能會是孫權的忠臣。

  既然不是孫權的忠臣,韓綜為何要冒風險詐降?

  況且韓綜會是那種公忠體國的人嗎?

  糜暘覺得還是不要侮辱了這四個字。

  見糜暘選擇相信韓綜,鄧芝就要起身勸諫,可糜暘並未給他說話的機會。

  穿越者,有時候就是要獨斷專行。

  只是糜暘願意相信韓綜,可不僅僅是為了韓綜手中的部曲。

  就在韓綜的使者要喜極而泣的時候,糜暘開口說道:

  「韓綜願意歸義的態度,孤很喜歡,但他歸義的方式,孤卻不喜歡。

  孤不缺數千精兵,也不缺一二良將,孤想要的是一座城。」

  聽到糜暘的話後,韓綜的使者頓時下意識問道:

  「哪座城?」

  「永安!」

  糜暘的話快而堅定。

  身為天策上將,有時候就是要貪心。

  而在得知糜暘想要永安城後,韓綜的使者變得不知所措起來。

  「永安城我家將軍,拿不下呀!」

  韓綜的使者並未覺得糜暘胃口大,他第一反應是覺得,這件事對韓綜來說難以辦到。

  韓綜使者的「謙詞」,讓糜暘笑了出來。

  「他有辦法的。

  據孤所知,駐防永安城的主力是解煩兵。

  而解煩兵受韓當恩德多年,至少現在還是願意聽從韓綜指揮的。

  韓綜想拿下永安城,差的只是胡綜的一顆人頭而已。」

  在了解到韓綜及永安城的基本情況後,糜暘心中早就有了一條奪城之計。

  而這條奪城之計,卻驚的韓綜的使者說不出話來。

  他原本以為韓綜的想法已經夠大膽了,沒想到與糜暘相比,卻還是小巫見大巫。

  永安城是何等重要的城池,而胡綜又是孫權最寵愛的臣子之一。

  殺胡綜,奪永安,一旦韓綜做出這等事,孫權知道後肯定會瘋了的。

  孫權要是瘋了,那麼到時候韓綜面對的,可就是十數萬東吳大軍的壓力了。

  這,明顯的是一條取死之道呀!

  就在韓綜使者震驚莫名的時候,糜暘的話又接踵而至:

  「你方才也看到了,孤的臣子都不願相信你家將軍。

  唯有孤,願意給你家將軍一條生路。

  當孤願意給的時候,希望你家將軍能把握住。」

  糜暘的這番話,充滿了威脅的意味。

  接著糜暘起身繼續說道:

  「你也不用太過擔心。

  只要你家將軍肯踏上孤為他準備的生路,待他成事之時,孤自然會出兵相助。

  聽聞東吳現在有精兵十幾萬,但你不要忘記了,十數萬吳軍,孤年輕時就戰過。

  也就一般。」

  說完最後一句時,糜暘已然站在了韓綜使者的身前。

  而看著糜暘的身軀,再想著糜暘方才說的話,韓綜使者現在心裡頭,不可抑制地浮現了一個想法:

  「眼前的這棵大樹,好偉岸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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