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零二章 此等父子 殺雞儆猴

  .

  當院門被踹開後,映入李嚴眼帘的,正是他傾心培養數十年的長子李豐。

  往常李嚴看到李豐時,他的嘴角總會不自覺地揚起來。

  但今日,李嚴的表現卻與往常截然不同。

  驚愕,憤怒,痛心的情緒,瞬間湧現在李嚴的心間,他用眼睛死死盯著站在他身前的李豐。

  李嚴歷經世事數十年,當他看到李豐主動帶領著石苞與鄧艾來尋他時,他的心中就已然明了,他的兒子已經徹徹底底背叛他了。

  被至親之人突然背叛,這種痛楚是一般人難以體會的。

  而這巨大的痛楚,也讓李嚴的思緒,陷入了錯亂中。

  由於李豐被李嚴死死盯著,這讓他感受到了莫大的壓力。

  按倫理,身前之人是他的親生父親。

  按身份,身前之人又是他的知遇之主。

  無論從哪方面來說,李豐都不應該選擇背叛李嚴才是。

  李豐也不是無情之人,當決定背棄李嚴的那一刻開始,他的心中也有著巨大的愧疚感。

  只是再大的愧疚感,與家族興亡相比,又算的上什麼呢?

  這次來的是,大司馬的使者呀!

  若不是旁人派使者前來,李豐絕對不會選擇背棄李嚴,因為李豐知道,手握荊北兵權的李嚴,不是沒有自保之力。

  但當得知大司馬入駐江陵那一刻開始,李豐心中就清楚地知道,哪怕新野城外有上萬精兵,哪怕義陽郡就在邊境,但李嚴手中的自保手段及後路,卻幾乎是頃刻間成為了一個笑話。

  且不說上萬精兵,有多大可能會跟隨李嚴反叛大司馬,就算反叛了,論軍略,李嚴會是大司馬的對手嗎?

  漢水邊當年曹操修建的高台尚在,曹操當年在那座高台上被大司馬驚嚇吐血的事跡,還依然在荊北地帶廣泛流傳著呢!

  好,就算李嚴不選擇舉兵對抗大司馬,而是選擇如王題一般帶領家人部曲逃往北魏。

  可在大司馬入江陵的消息傳開後,試問當今天下,有哪位愚蠢至極的將領,會再接受來自荊州的戰將?

  曹仁之死,曹真之殤,可都是血淋淋的前車之鑑。

  利害分析之下,李豐覺得他的抉擇並沒有錯。

  「父親,跟大司馬的使者走吧。

  大司馬素來寬仁,若父親肯認罪,大司馬不會責之過甚的。」

  在帶領石苞及鄧艾來的路上,李豐知曉了糜暘召喚李嚴的緣由。

  而石苞及鄧艾為了堅定李豐的大義滅親之心,也對他講述了糜暘在聽聞李嚴不法事跡後的憤怒。

  只是就算知曉了這些,李豐還是認為,只要李嚴到糜暘面前服個軟,糜暘是不會輕易害了他的性命的。

  李豐本是好言相勸,可李嚴在聽完李豐的話後,他卻覺得可笑至極。

  大司馬會不會饒過自己,就是李豐可以背棄自己的理由嗎?

  可李嚴也是見過大風浪的人,他的思緒很快從錯亂變為清晰。

  從李豐的話語中,他知曉了糜暘為何會突然召見他。

  在當初逼迫王題之時,李嚴不是沒有預料過,有這一日的發生。

  既然有所預料,李嚴一開始的反應,自然不會是束手就擒。

  當石苞手持糜暘信物,來到李嚴身前宣示完糜暘的召令後,李嚴臉上並沒有表現出抗拒的神色。

  他只是淡淡地對石苞言道:

  「大司馬有召,嚴自然不敢不往。

  可嚴身為義陽太守,有守護荊北之責,嚴需要前往城外軍營,安頓下軍務。

  想來使者也不希望,在嚴離開後,義陽的

  防務有所疏漏吧。」

  李嚴講出了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並在最後的言語中,隱隱帶著威脅的意味。

  在李嚴看來,眼前這位使者他壓根不認識,想來不是什麼厲害的人物。

  既然不是厲害的人物,那大多是怕擔上嚴重後果的。

  他的威脅,勢必會起到效果。

  而李嚴之所以會想去城外的軍營,乃是他對自己有著足夠的信心。

  城外的上萬精銳,是他親自一手調教出來的,雖說出了個意外李豐,但難道上萬人還人人皆是李豐不成?

  這怎麼可能呢?

  只要他一到軍營之中......

  李嚴對自己的馭下之才,有著足夠的自信。

  可就在李嚴等著,石苞乖乖將他請去城外軍營的時候,看穿李嚴意圖的石苞卻對著他冷笑了一聲。

  「前將軍,你已不再是義陽太守了!」

  「嗯?!」

  李嚴被石苞的話,弄得愣在了當場。

  隨後更讓他感到震驚的事情發生了。

  只見石苞話音剛落,他身旁的鄧艾就走到了李嚴的身前,而隨著鄧艾的出現,院門外瞬間湧入了數十位攜帶兵刃的將領。

  這些將領,正是城外軍營的一眾將校。

  只是原本被李嚴視為最後希望的他們,在這一刻卻結陣將李嚴給包圍了起來。

  李嚴看著周圍的數十位將校,他的手都被氣的顫抖了起來。

  他們可原本都是自己的,摯愛親朋,手足兄弟呀!

  被眾將包圍的李嚴,臉色變得前所未有的晦暗起來,他也不由得低下了一向高傲的頭。

  這時鄧艾對著李嚴說道:

  「城外的將校大多在此,我是大司馬新任的義陽太守,前將軍若有啥需要交代的,可儘管說,我會都記住的。」

  說實話,鄧艾有點過分了。

  要將人帶走就算了,怎麼還誅心呢?

  重點是鄧艾有結巴的毛病,所以他這句話說的吞吞吐吐的,對李嚴來說無疑是一種慢性折磨。

  李嚴的手抖的更厲害了。

  不過李嚴也不是不撞南牆心不死的人,他在意識到自己真的沒有任何反抗手段後,他心中也浮現了與李豐一樣的想法。

  下一刻,李嚴眼睛通紅的抬起頭看向鄧艾,看到李嚴危險的目光後,鄧艾還以為他要做困獸之舉呢。

  萬萬沒想到的是:

  李嚴瞪著鄧艾的同時,卻主動將自己的雙手抬起,放在鄧艾的身前。

  手已束,請來縛。

  李嚴突然的轉變,看的在場的眾人一愣一愣的。

  這.....

  這時眾人看了看李嚴,又看了看李豐,突然心中有了頓悟之感。

  真親生父子也!

  ...

  南郡,襄陽。

  糜暘在江陵城內住了一日後,便又馬不停蹄地的率軍趕往了襄陽。

  早在來荊州之前,糜暘就曾想過,要將襄陽當做自己的治所。

  襄陽位處荊州南北交通樞紐,這樣的地理優勢,能讓糜暘儘快的掌握起荊州的軍政。

  另外襄陽城內,還有座空置的大將軍府,糜暘正好可以入住,就不用勞民傷財,再大興土木了。

  糜暘入住襄陽的第一日,就以大司馬的身份傳令給荊州各地,讓各地的縣令、守將,紛紛派使者前來襄陽覲見他。

  此舉有著兩個目的。

  一個是讓糜暘能夠第一時間了解,當前荊州各地的情況。

  另一個就是糜暘要更改

  張飛離開荊州前,定下的「荊州三區分治」的局面。

  自此以後,糜暘就是荊州名義且事實上唯一的軍政首腦。

  而相比於各地的使者,新野由於離襄陽較近,李嚴是先一步被石苞帶回來的。

  只是在石苞向糜暘復命後,糜暘卻並未馬上召見李嚴。

  過了幾日後,等荊州各地的大部分使者都齊聚在大司馬府內時,糜暘方才下令石苞將李嚴及他的兒子李豐帶來見他。

  在幾名漢軍的帶領下,一身素袍的李嚴,被帶至了糜暘所在的大廳之外。

  本來李嚴以為,糜暘會在大廳內召見他,可讓他沒想到的是,當他剛剛走完台階後,身前的漢軍就讓他跪在大廳之外。

  換做是以往,要是有士卒敢這麼對李嚴說話,李嚴早就將他下獄了。

  可李嚴也知道,當下形勢不利於自己,再加上他知道這是糜暘的意思,於是乎他就沒有半分扭捏的跪在了大廳外的空地上。

  等到李嚴與李豐齊齊跪下後,士卒就走入大廳內匯報去了。

  見到周圍無人,李嚴看了身旁彎曲身體,一副戰戰兢兢模樣的李豐,他眼神中有著不忍之色。

  儘管李嚴惱怒於李豐的不孝,可多年來,他就李豐這一個兒子。

  再加上李嚴現在也理解了李豐的苦衷,所以其實這時李嚴心中已經不太怪罪李豐了。

  又一想到,李豐會有這番災難,也是自己連累他的,李嚴就不由得嘆了口氣道:

  「豐兒勿憂!

  為父這幾日曾私下想過,吾認為你我不一定會被大司馬治罪。

  就算旁人向大司馬提及王題一事,可王題人已經逃往北魏,誰能作證事實真如旁人所言那般?

  王題背叛大漢是不爭的事實,吾身為義陽太守,捕拿叛國之人親眷,應不應該?

  至於其他世家逃亡之事,我身為先帝信愛的大將,義憤於他們為叛國之人求情之舉,從而態度激烈了些,這也是可以理解的事。

  而且為父身為東州大臣,乃是大司馬一系中人,大司馬念及自身,想來也不會對為父苛責過甚的。」

  李嚴說著說著,語氣中的信心漸漸多了起來。

  而李豐在聽到李嚴的話後,好似也果真覺得李嚴說的有道理,於是他慢慢的挺直身體。

  李豐的表現,讓李嚴嘴角露出了笑意。

  不過還未等李嚴繼續寬慰李豐幾句,他就見到本來挺直身體的李豐,又突然將整個身體伏了下去。

  而且相比於方才,李豐這次的身體伏得更低,都快整個貼到地面上了,他的身軀也抖動的越發厲害起來。

  李嚴詫異於這一變化。

  可當他順著剛才李豐的視線看去,看到一抹修長的身影正提劍向他走來時,他先是有些恍惚。

  那道身影好熟呀。

  隨即腦海中的記憶,就讓李嚴知道了那人的身份。

  在知道那人的身份後,李嚴直接嚇了一大跳。

  大!大司馬!

  下一刻李嚴嚇得如李豐一般,一瞬間就將自己的身體,伏在了地面上,再也不復挺拔姿態。

  別管李嚴剛才多有自信,一個人情急之下的反應是最真實的。

  隨著遠處的腳步越來越近,及至在自己的頭前停下後,李嚴的整顆心已經停在了嗓子眼。

  「罪臣李嚴,拜見大司馬!」

  李嚴的聲音中,帶著些許顫音。

  而手中持劍的糜暘,在聽到李嚴的話語後,他冷哼一聲半蹲在李嚴的身前,淡淡問道:

  「不知前將軍何罪之有呀?」

  從糜

  暘的問話上看,他好似真如李嚴方才判斷的那般,並未從他人手中拿到真憑實據。

  本來在這種情況下,李嚴可以將他剛才對李豐說的話,潤色一下複述給糜暘以為自己申辯。

  可不知怎麼的,或許是受到糜暘強大氣勢的壓迫,又或許是想到有司聞曹的存在,李嚴竟在這關鍵時候,結巴了起來。

  「罪臣,罪臣......」

  李嚴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能不斷重複著這兩個字。

  直到這一刻李嚴才反應過來,他人有沒有真憑實據舉告他並不重要。

  重要的是,糜暘是不是選擇相信他。

  而從糜暘削他兵權的行為來看,他很明顯是不信的。

  糜暘不信他,就是他最大的原罪。

  意識到這一點後,李嚴除了認罪,哪還有心思狡辯呢?

  而糜暘在看到李嚴的反應後,他就知道了陳到及鄧艾說的一切都是真的。

  糜暘不是沒有其他方法,得出事情的真相,可那些方法,都沒他親自出現在李嚴面前有效。

  見李嚴不是冤枉的之後,糜暘站起身令人扒光了李嚴的上衣。

  同時他從士卒手中接過早就準備好的藤條。

  手握藤條之後,糜暘毫不遲疑地,朝著李嚴的身上狠狠揮去了一鞭。

  藤條堅韌粗糙,若沒有阻擋的鞭打在人的肌膚上,那種疼痛絲毫不下於刀割。

  加上糜暘正當盛年,他含怒的一鞭,力道又怎麼會低呢?

  故而當糜暘手中的藤條,鞭打至李嚴的背上時,饒是久經戰陣的李嚴也受不住這痛,他痛呼一聲的同時,整個人也瞬間趴在了地上。

  可是糜暘卻不打算這麼放過李嚴。

  「跪好!」

  糜暘清冷的聲音落在李嚴的耳中,讓他就算再怎麼疼痛,也只能默默重新跪好。

  當李嚴剛剛跪好之時,糜暘蓄力而出的一鞭,又重重地落在了他的背上。

  下一刻,李嚴口中發出的不再是痛呼,而是慘叫!

  李嚴沒注意到的是,糜暘不是孤身一人來到大廳外,他還帶來了許多來自荊州各地的使者。

  殺雞儆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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