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8章 太常之尊 那又如何
「遙想當年襄樊會戰時,若不是關大將軍指揮有方,我軍難以取得勝利。【,無錯章節閱讀】
那一戰的獲勝,令逆魏數年不敢窺視我朝荊州,關將軍真大丈夫也!」
一位頭戴綸巾的士子,搖頭晃腦地借著酒興說出了以上的話。
當這位士子的話音落下後,坐在他對面的另一名士子,隨即接著附和道:
「楊兄你有所不知。
關大將軍不僅戰功斐然,他之忠義更是名揚天下,就是那已死的逆賊曹操也敬佩不已。」
說完這番話後,這名士子便舉出了當年關羽「掛印封金,千里走單騎」的典故。
酒肆之內是魚龍混雜之所,能來這裡喝酒作樂的當然不止是世家子弟。
商人,乃至於有些閒錢的販夫走卒,平時都會來酒肆內放鬆一下。
對於他們來說,關羽的名諱可能以前聽到過,但定然是記不太清的。
畢竟當世消息閉塞,加上他們大多要為生活忙碌奔波,以往實在沒機會,也沒心思去太多關注所謂的天下大事。
因此對他們來說,這兩名士子說的話,無疑是新奇且頗為震撼的。
莫說當世的人了,就算是消息靈通的後世人,在初次詳細聽聞到關羽為大漢立下的功勳,及對劉備的忠義後,又有誰會不心生嚮往呢?
漸漸地,許多商人與販夫走卒不再將兩位士子說的話當做一時的趣聞。
他們將聽到的關羽事跡牢牢記在心中,想著回到家中後用來好好教育家中兒女。
既然要將關羽當做自家兒女學習的榜樣,那麼不知不覺間,酒肆內的眾人心中也會升起對關羽的敬仰之情。
而在眾人心中的這種情緒越來越濃厚的時候,方才那位姓楊的士子,又借著酒興大聲稱讚關羽道:
「關大將軍忠勇,從陛下啑血起義,夙定君臣之分,期復漢室,百折興王。
闞如虎嘯風從龍,夾之以飛,雄猛震於一世,號稱萬人敵。
曾報效於操,後致書而去!
矯轎義烈,上通於天,漢於是乎不亡!」
相比於方才的言論,眼下姓楊的士子說的話更加推崇關羽,直接引起了酒肆內眾人的一片喝彩。
而當姓楊的士子話音落下後,坐在他對面的那名士子也不甘示弱:
「維帝忠義昭天下,功業垂史冊,凌煙有祭,萬人仰視,今雖逝世,然威靈顯赫,千載一日!」
這名姓杜的士子,雖一句未提到關羽的名諱,可酒肆內在座的眾人都知道,他言語中誇讚的是誰。
當姓杜的士子誇讚完關羽後,酒肆內眾人的情緒更加熱烈起來。
只是在酒肆之中,卻是有一人臉上的神色,顯得與眾人格格不入。
許慈臉上流露出憤憤不平的神色,自在酒肆中聽到兩名居心叵測的士子對關羽的溢美之詞後,許慈手中的酒就沒停下來過。
可不管再怎么喝,許慈發現自己都無法忽略兩位士子的言論。
許慈不是與關羽有仇,受不了有人誇讚關羽,許慈是聯想到近來在長安城內的言論,知道兩位士子的「大逆之心」!
深受大漢祖制薰陶的許慈,在繼續喝完一杯酒後,終於按捺不住內心中的義憤情緒。
許慈直接將手中的酒杯狠狠擲於地上,然後起身朝著楊、杜兩位士子的坐席走去。
當下由於楊、杜二位士子的言論,他們的周圍早已經聚集起來一批人。
激憤的許慈年老體衰,他好不容易才從人群中擠到楊、杜兩位士子的身前。
但本來想憑藉自己身份給楊、杜兩位一巴掌的許慈,在看到他們高大的身形後,許慈的心中登時改變了想法。
「啪」!
一聲清脆的掌聲響徹在楊、杜二位士子身前的桌案上。
看著桌案上那張布滿皺紋的手,楊、杜二位士子不禁將目光朝著許慈望去。
初看之下,楊、杜二位士子並未認出許慈的身份。
認不出,說明許慈算不上位高權重的人物。
在意識到這一點後,楊、杜二位士子的眼中,出現了玩味的神情。
這老者,知道他們是在為誰辦事不?
他以為自己是陛下,或者丞相嗎?
許慈儘管年老,可楊、杜二位士子眼中玩味的神情逃不過他的眼睛。
楊、杜二位士子的表現,更讓許慈心中的怒火旺盛起來。
「看你們二人裝扮,也算我大漢士子。
身為大漢士子,豈不知太祖之白馬之誓乎?
你們二人為關大將軍稱王一事造勢,這等行為與謀逆何異!」
許慈激憤地吐出了一大堆話,而且一開口就是一頂謀逆的大帽子扣在了楊、杜二位士子的身上。
若是常人可能會被許慈的這頂大帽子給扣的頭暈目眩,但楊、杜二人卻不會。
先不說他們的家世如何,就說憑他們自身的才學,足以駁斥許慈的這番言論。
年紀稍長一些的楊姓士子,看著眼前這位唾沫橫飛的老者,要不是大漢有尊老的國策,性情暴躁的他早就起身一拳掄過去了。
可儘管未對許慈進行物理攻擊,但楊姓士子卻不想慣著許慈。
「方才我與好友言語,在場眾人皆一字一句聽見了。
在場眾人皆可為我作證,我有一字提及「封王」一事乎?
陛下光復長安以來,就鼓勵在野士人多加頌揚忠於大漢之人,以向天下人彰顯正道。
方才我與好友所為,又有哪一點違背陛下之初衷?
難不成伱是以為,關大將軍不是忠義之士,不值得我讚揚嗎?
還是你認為陛下的詔令是錯的!」
楊姓士子口舌若刀,將許慈辯駁的啞口無言。
不僅如此,許慈還反被楊姓士子扣上了一個大帽子。
這讓許慈又氣憤,又著急,他的整張臉都變得通紅了。
只是許慈卻又沒辦法為自己辯解一句。
在野士子為關羽造勢,然後在朝的一些臣子試探性地提出追封關羽為王之事,這是近來長安城內漸漸傳播開的一場政治風波。
身為朝廷中人,許慈自然是知道兩者之間有著莫大的關聯,可他知道,不代表其他人知道。
從表面上看,楊、杜二位士子就是純粹誇讚關羽而已,這有什麼錯?
言語上吃了虧的許慈,眼睛都快要冒火了。
可看著周圍人看向自己的異樣目光,許慈最後還是選擇落荒而逃。
只是在離開酒肆後,許慈心中的憤怒並未減少,反而又增加了不少。
覺得自己為大義發聲的許慈,立刻就動起了一個心思——既然他無法阻止,那就去找能阻止這件事的人。
打定這個主意後,許慈快速地回到官署中換上官服,然後就朝著宮城的方向走去。
藉助著己身太常的身份,許慈很快就進入宮城來到了尚書台之外。
可就在許慈要朝尚書台內走去的時候,他卻被尚書台門外的守衛攔了下來:
「大將軍有令,國家重地,閒雜人等不得入內。」
守衛的話,讓許慈直接氣笑了。
眼下他是穿著官服的,九卿的官服常人豈會認不出?
身為堂堂太常,難道連尚書台都不能進入了嗎!
被氣憤沖昏頭腦的許慈,一手撥開守衛的阻攔,朝著尚書台內大步跨去。
許慈的舉動出乎了守衛的意料之外。
可守衛縱使有心阻止,礙於許慈的身份他也不敢下狠手。
在守衛的心有顧忌之下,許慈一路突破到糜暘辦公的大堂之外。
只是到了大堂外後,許慈再無法繼續前進。
因為守衛大堂的是糜暘的親衛。
身為大將軍的親衛,除非是劉備或諸葛亮到來,否則天下間還沒有人能讓他們退縮的。
見大堂外的糜暘親衛死死阻攔著自己,許慈氣急之下不由得對著大堂內大喊道:
「臣許慈有要事求見大將軍!」
似乎是怕大堂內的糜暘聽不見,許慈一連鼓起中氣喊了好幾聲。
而不出許慈預料的是,在他的高聲吶喊下,大堂內終於有了動靜。
只見馬良、馬謖、董允、費禕、蔣琬等臣子陸續從大堂內走出。
那幾位俊傑在來到大堂外看到許慈時,他們的眼中都有著擔憂的神色。
馬謖更是想出言勸一下許慈,可還未等馬謖說話,他就被一旁的兄長馬良徑直拉走。
關羽封王風波背後隱隱有著糜暘的影子,這樣的大事若是諸葛亮不發話,不是他們可以輕易插手的。
待幾位俊傑都離開後,堂內的丁封出來對著許慈言道:
「大將軍有請。」
聽到糜暘終於肯見他了,許慈暗暗鬆了一口氣。
他不是沒有注意到馬謖等人臉上的異色,可他並不懂那異色的含義是什麼。
眼下他只想著匡正長安城內的不良風氣!
下定決心的許慈,跟在丁封身後,朝著大堂內走去。
不久後許慈來到了大堂之中,看到了坐在主座上的糜暘。
在許慈看見糜暘的同時,糜暘自然也看見了許慈。
糜暘是認識許慈的。
許慈,字仁篤,南陽人士。
許慈從師大儒劉熙,精通鄭玄經學,鑽研多門經學,是建安年間有名的學者之一。
當年劉備平定蜀地後,因地方歷經喪亂破壞,學問之事久廢不舉,於是聚集法典圖籍,淘汰各家學說,召許慈、胡潛同為學士,與孟光、來敏等一起掌典文獻古籍。
雖說許慈無治世之才,但鑑於許慈的名聲,懷抱千金買馬骨之意的劉備,對許慈卻是重用連連。
章武元年時,許慈被拜為太子少傅,成為劉禪的老師之一。
章武三年時,許慈代替去世的伊籍升任太常。
而由於在收復長安後劉備要在元旦告祭祖陵,故而許慈作為大漢朝內最了解漢家制度的人之一,成為最早一批被召來長安的大臣。
只是糜暘也知道,與許慈淵博的學問形成鮮明對比的是,許慈的性格卻十分偏執狹隘。
以前許慈為了證明自己的觀點是正確的,不僅多次與眾多名士互相攻訐,還在劉備面前上演過全武行。
也正因為許慈是這種性格,他才能做出今日硬闖尚書台的舉動。
近日來不是沒有人因城內風波來找過糜暘,可只要是情商正常的人聽到守衛的話後,便會自覺的離去。
唯有許慈。
深知許慈性格的糜暘,對許慈談不上有什麼好感。
礙於禮節,糜暘倒是出言讓許慈坐下。
但許慈並未注意到糜暘有些冷淡的目光,他在入座後,便義憤填膺地控訴起來:
「近來城內多有大逆言論流傳,難道大將軍對此一點都不知情嗎?」
「依慈之見,大將軍應儘快派人在城內抓捕那些進言追封關羽的人。」
「若再按城內的大逆言論發展下去,勢必會讓有些心懷不軌之人藉機生事,從而動搖我大漢的根基。」
「況且陛下離開長安前,將一應國政委於大將軍之手,若陛下回來之時,見長安動盪不安,大將軍有何面目以對陛下?」
許慈越說越氣憤,而他自身糟糕的性格,也讓他沒意識到自己的話語,已然有了不敬之處。
許慈更加沒意識到,糜暘的眼色正變得越來越冷。
就在許慈喋喋不休的時候,糜暘以一聲冷厲的話語打斷了他的話:
「故大將軍的名諱,也是你能直呼的嗎?」
在聽到糜暘的這句話後,許慈方才意識到方才自己的失言。
而也就在這一刻,許慈好似感覺到有股刺骨的寒冷正包圍著他。
明明大堂內生著取暖的火爐,那麼這股寒冷又是從何而來?
在看到糜暘冷冷的目光後,許慈找到了答案。
只會閉門讀書的士人,哪裡能擋得住久經沙場的名將身上釋放出的氣勢。
在糜暘寒冷目光的注視下,許慈的身體不禁變得顫抖起來。
許慈並不知道糜暘還有如此冰冷的一面。
近年來朝野上下皆傳糜暘有陛下之風,寬仁愛人。
在這種言論的影響下,許慈方才才會不自覺在心中降低對糜暘的敬畏。
可許慈卻忘記了一點,糜暘再如何寬仁愛人,眼下他也是一國軍政盡操於手的大將軍,是可以不拿出任何證據,就可以一言以定他未來的大將軍!
就在兩股顫顫的許慈,心中陡然升起的畏懼情緒越來越重時,他看到了糜暘在輕笑一聲後起身朝著他緩緩走來。
糜暘每靠近一步,許慈就感覺到他身上的壓力越大,好似現在朝他走來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座只能仰視的高山。
來到許慈身前後,糜暘壓低身子靠近許慈,於許慈的耳邊糜暘輕聲說道:
「孤對陛下有何交待,需要告訴你嗎?」
「另外,孤覺得孤的先翁理當被追封為王。
怎麼,你有意見嗎?」
許慈是太常,是九卿之一。
可對當下的糜暘來說,那又如何?
大將軍都殺過,何況一區區九卿。
今日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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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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