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4章 貌合神離 止步數里

  第614章 貌合神離 止步數里

  曹彰與夏侯楙還未開心多久,他們的眼中就又浮現了疑惑的神色。【,無錯章節閱讀】

  大體上聽來,張郃的詐降計頗有可取之處,可具體步驟該如何操作呢?

  這個疑問,想來也只有張郃能夠解答了。

  於是曹彰與夏侯楙齊齊復將目光望向張郃。

  見二人的目光投來,張郃繼續胸有成竹地說道:

  「詐降之計要想成功,除去要符合情勢之外,詐降的人也要有一定的身份,且有站得住腳的理由,這樣才能使詐降計事半功倍。」

  聽到張郃這麼說,曹彰與夏侯楙點了點頭。

  例如當初的孟達,他那時的身份就是糜暘麾下的一員實權大將,若非如此的話,曹仁那時也不會在聽到孟達願降的消息後欣喜不已。

  而那時的孟達,的確有過被劉備貶斥的先例,也就是說從常理上講,他有著背叛劉備的理由。

  見曹彰與夏侯楙認可了他的話,張郃最後直接言道:

  「故而要想最大程度上讓糜暘取信,唯有吾以自身為餌,前去詐降於糜暘。」

  張郃的話音剛落,方才臉上還有認同之色的曹彰與夏侯楙兩人,臉上頃刻間就浮現了震驚之色。

  他們怎麼也不會想到,張郃竟然會將自己作為那位詐降的人。

  只是震驚之餘,曹彰與夏侯楙又不禁細細思索起來。

  論身份,張郃眼下可算是長安城內的實權魏軍將領。

  論緣由,嗯,張郃的確也算不上什麼純臣。

  當年官渡大戰時,張郃不就幹過因情勢不利就直接投降的事嗎?

  再往前追溯的話,在袁紹謀奪冀州後,張郃也是那時變節最快的韓馥臣子。

  單單憑藉著這兩件事例,要讓糜暘相信張郃是真投降,好像是會更容易些。

  畢竟相比於孟達的一次背主,張郃可是都背了兩次了,更不差第三次。

  但是重要的是,正因為以往有著那兩次事例在,曹彰與夏侯楙當下又如何保證,張郃這次是不是真的想投降糜暘呢?

  要是張郃假借詐降的名義,暗中卻做著勾連糜暘的事實,那長安城可不就危險了嗎?

  一想到這一點,曹彰與夏侯楙看向張郃的目光瞬間變得不對了起來。

  曹彰與夏侯楙異樣的目光很快被張郃所捕捉到,而明白二人目光深意的張郃,臉色一下子變得通紅了起來。

  好像也不能怪曹彰與夏侯楙如此想他。

  張郃也是背主過兩次的人,羞愧的情緒對於他來說有,但定然不多。

  張郃很快就壓制好心中湧現的一絲羞愧,然後對著曹彰與夏侯楙拱手道:

  「以往我雖二次行過識時務之舉,可那時的我孤身一人,並無家人相伴。

  當下卻不同。

  自歸順先帝以來,先帝賜我婚姻,助我在許都開枝散葉,繁育家族。

  現在我的家人又承蒙陛下恩典,養於洛陽之中。

  先帝,今上皆對臣情深義重,臣又豈是忘恩負義之輩乎!」

  張郃的語氣鏗鏘有力,他在盡最大的努力,讓曹彰與夏侯楙二人相信自己。

  而曹彰與夏侯楙二人在聽完張郃的話後,互相對視了一眼,眼中多了幾分相信張郃的神色。

  曹彰與夏侯楙不是傻子,他們當然聽得出張郃話語中的言外之意。

  表面上張郃每句話都在講述曹操與曹丕對他的恩德,但張郃其實要表達的事是——他的家人在曹魏的控制之中!

  這點就是張郃用來取信曹彰與夏侯楙的有力支撐。

  張郃要表達的深意並未白費,在曹彰與夏侯楙看來,有著張郃的家人在手上,的確不用太擔心張郃會反叛。

  畢竟張郃的年紀不小,子嗣斷絕這件事對他來說,威懾力還是很大的。

  在暫時相信張郃之後,曹彰立即換了一副面孔。

  一陣爽朗的笑聲從他的口中發出,曹彰來到張郃身前拍著他的肩膀道:

  「左將軍真是多心了。

  左將軍多年來為大魏立下過許多汗馬功勞,孤又怎麼會疑心左將軍是忘恩負義之人呢?

  孤方才之所以遲疑,是在擔心要是左將軍深入虎穴,你的的安危該如何保證呀!」

  說完後,曹彰的臉上果真浮現了幾分擔憂的神色。

  好似他方才真的從未對張郃起過疑心一般,亦好似當下他真的是在擔心張郃的安危一般。

  但曹彰的話,還是讓張郃明白了他要表達的真正意思是什麼。

  你要是選擇親自去漢營,那我還是不會放心的。

  在曹魏這個充滿詭譎的大染缸內,聽得懂言外之意,幾乎是任何臣子想生存就必須學會的技能。

  數十年來的戰戰兢兢,讓張郃在這方面足可以稱之為大師。

  望著曹彰「擔憂」的臉龐,張郃拱手道:

  「臣不會去漢營。」

  聽到張郃做出這份保證,一旁的夏侯楙這時也大笑起來。

  夏侯楙走到張郃身前,用手拍了拍張郃的另一邊肩膀,他滿意得說道:「若如此,我與子文就可安睡了!」

  在將心中的隱憂排除後,曹彰收回拍在張郃肩膀上的手,繼而問道:

  「若卿不親自前往,卿又該如何施為呢?」

  面對曹彰的這番詢問,張郃躬身對著曹彰說出了他的想法。

  聽完張郃的想法後,曹彰先是思慮一番,然後臉上就露出了笑意:

  「卿,果真大才!」

  「一切就按卿說的去辦。」

  渭水可謂是關中的母親河。

  渭水不僅為它沿岸的縣城提供了水源,它還延伸出許多支流,分別灌溉著整片關中平原。

  單單在長安城外,就有著渭水的三條支流流經。

  那三條支流在農時,會成為長安城內外的主要取水地。

  而在戰時,那三條支流就會是長安西面的三道天然防線。

  可惜的是縱有天險可倚靠,眼下處於風雨飄搖中的長安城,也再難分出兵力外出前來阻擊漢軍。

  在沒有任何阻擊的情況下,急行軍的漢軍兩日內就齊齊然渡過三條渭水支流,安然來到了長安城外的數里處。

  長安城外的魏軍斥候,在看到地平線上有著大量威風凜凜的漢軍出現後,他們臉上早就浮現了懼怕的神色。

  而隨著漢軍的不斷接近,他們在看到那面糜字戰旗後,整個人更加不好了。

  於是一道萬分緊急的軍情,以最快的速度從長安城外傳遞到曹彰的手中。

  在得知糜暘到來的消息後,曹彰因為緊張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氣。

  但他很快便命身前的斥候前去尋找張郃。

  看著斥候離開的背影,曹彰略有放鬆的將他剛才吸的那口氣給吐了出來。

  得虧之前早有謀劃。

  希望一切順利吧!

  糜暘騎乘在戰馬上,意氣風發的遠遠眺望著那座雄偉的城池。

  無論是前世還是今世,糜暘都是第一次看到長安城。

  或許因為距離尚遠,糜暘無法第一時間看清長安城的全貌。

  可僅僅是管中窺豹的一眼,就足以讓糜暘的心中升起對長安城的讚嘆之情。

  如此雄偉壯闊的城池,真不愧是我大漢的家。

  夠氣派!

  在心中讚嘆之情的激勵下,糜暘正要再度下令,讓全軍繼續加快行進速度。

  可還未等糜暘的命令發出去,一道意外的消息就突然傳到了糜暘的耳中。

  「長安城內有使者來訪?」

  糜暘有些困惑地看著馬下的黃權。

  糜暘一開始是沒意料到會有這件事發生的。

  在沉思一番後,糜暘問黃權道:

  「可知是誰的使者?」

  面對糜暘的詢問,黃權拱手一五一十的答道:「據斥候捕捉到的使者所言,他乃是張郃派來的。」

  黃權的回稟又加深了糜暘心中的意外。

  但同時他的心中升起了興趣。

  從之前打探到的情報可知,眼下長安城的魏軍主將是曹彰。

  若是曹彰派遣使者前來,那麼這位使者帶來的就是曹魏的官方接觸。

  但眼下這位使者是張郃派出的,那麼事情可就有趣起來了。

  私下派出使者聯絡他,張郃的想法是什麼是一件值得期待的事。

  想到此糜暘讓黃權將那位張郃的使者帶過來,並同時下令讓人將一些重要的將領召來。

  當張郃的使者來到糜暘馬下後,那些重要的將領也駕著馬來到了糜暘的身前。

  這也讓張郃的使者,被一眾漢將包圍了起來。

  看著周圍騎在馬上的一位位虎腰熊背,凶神惡煞的漢將,張郃的使者早已經嚇得兩腿顫慄。

  再看了眼坐在馬上,正饒有興趣看著他的糜暘,張郃使者再也繃不住心中的緊張情緒,他嚇得直接向糜暘跪了下來。

  糜暘近幾年來也算見過不少使者了,可如眼前這位沒膽量的,他倒是第一次見。

  就連那虞翻雖也跪過,但至少一開始還是硬氣的不是。

  張郃使者的膽量讓糜暘對他的興趣減少了不少。

  興致降低的糜暘,舉起手中的馬鞭,有些不耐煩地問張郃的使者道:「張郃派你前來,是所為何事?」

  在糜暘的詢問下,心中畏懼不已的張郃使者,竟哭著對糜暘言道:

  「我家郎君敬畏大將軍神威,願歸降大將軍,並獻上長安城給大漢!」

  聽到張郃的使者這麼說,不止周圍環繞的諸位漢將眼睛一亮,就是糜暘也瞬間恢復了興致。

  糜暘對著身後的丁封微斥道:

  「還愣著幹什麼。

  還不趕緊將儁乂派來的使者扶起來。」

  言語中糜暘不再直呼張郃其名,反而親切地呼喚起張郃的表字。

  突然受到糜暘「訓斥」的丁封先是一愣,但在看了一眼不遠處的長安城外,瞭然的他立即就跳下馬來將張郃的使者扶起。

  在扶起張郃的使者後,丁封還細心地為張郃的使者拍了拍膝蓋上的塵土。

  主打一個服務到位。

  糜暘的溫和與丁封關懷的動作,讓張郃使者臉上的畏懼神色降低了不少。

  見張郃使者的情緒慢慢穩定了下來,糜暘俯身笑著問道:

  「伱家郎君現為逆魏左將軍,可謂是位高權重,他為何會突然想歸降於孤呢?」

  糜暘問出了他當下最關心的一件事。

  儘管張郃有著「三姓家臣」的光輝成就,可突然請降,總歸是有些可疑的。

  面對糜暘的詢問,張郃使者立即拱手言道:

  「在大將軍率大軍進入京兆的消息在長安城內傳開後,由於南鄭一戰的影響,城內許多士卒都哭喊著:

  「長安城快被淹了,我們就要死了!」

  我家郎君見軍心如此,覺得長安城終究是守不住的。

  況且長安城本就是大漢的國都,先前天下有奸臣作祟,才使得長安城蒙塵至今。

  今大將軍武威煊赫,又是代大漢天子親征,我家郎君先前就是大漢臣子,心中又怎麼會對大將軍沒有臣服之心呢?」

  張郃使者說完以上的話後,就在暗中觀察著糜暘的神色。

  這番話乃是他出發之前張郃教他說的。

  他也不清楚對於這番話,糜暘能夠相信幾分。

  在張郃使者的觀察下,他發現糜暘在聽完他的話後,臉上並未浮現什麼明顯的或狐疑或思索的神色。

  他看到的只有不置可否。

  糜暘的平靜讓張郃使者覺得,他的身遭好似有殺機在縈繞。

  就在張郃使者忐忑不安的時候,糜暘再次發出了一聲詢問:

  「方才你所言儁乂意欲獻長安城給孤,可據孤所知,眼下長安城的主將是曹彰。

  有曹彰在,他又該怎麼成功獻城於孤呢?」

  見糜暘問起這件事,記住張郃囑咐的使者連忙答道:

  「曹彰自街亭歸來後就日常酗酒。

  這幾日得知大將軍率軍到來後,難得清醒了幾日。

  我家郎君的意思是,敬請大將軍暫時退師十里,如此一來曹彰定會故態復萌。

  到那時我家郎君可趁機取他首級,曹彰一死,長安城自然就會是大將軍的囊中之物了。」

  聽完張郃使者的話後,糜暘的眼睛眯了起來。

  靜靜地看了張郃使者許久,糜暘最後方才笑著說道:

  「他果真好計策呀!」

  糜暘的「肯定」讓張郃使者大喜。

  「你且回城告訴他,我軍若貿然退兵定然會引起曹彰的疑惑。

  為使大計萬無一失,孤雖不會退兵,但於今日起也不會再向長安前進半里。

  孤就在此處等著他的好消息!」

  糜暘的話讓張郃使者放下了心中的大石頭。

  自覺完成使命的他,在對著糜暘一拜後,便連忙朝著長安城返回。

  但他沒有意識到的是,悄然之間糜暘對張郃的稱呼,已經從親近的儁乂變為了不帶感情的他。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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