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一章 泄我行蹤 一律皆斬

  任祥在陽平關內,等了好幾日,可數日的等待並沒有白費。【無錯章節小說閱讀,google搜尋】

  今夜於他的帳內,吳懿一人來訪。

  吳懿在進入任祥的帳內後,還畏首畏尾的朝著帳外觀望了好一會。

  似乎是見外面無可疑人等後,吳懿最後才輕輕掩上帳門,來到任祥的身前。

  吳懿的到來,任祥並未太過意外。

  吳懿的謹慎與小心,更是讓任祥振奮。

  吳懿這一副做虧心事的樣子,透露出的信號實在太明顯。

  吳懿在來到任祥身前後,臉上當即流露出懷念之色,他用家鄉俚語問候起任祥。

  在前幾日的會面之中,吳懿已然從任祥的口音聽出,任祥是他的同鄉。

  同鄉之情,是在當世最能引起人共鳴的情感。

  當聽到吳懿那十分親切的家鄉言語後,任祥心中對吳懿的戒心也不禁放下了不少。

  在問候完任祥之後,吳懿便從懷中掏出那份曹洪的書信,他對著任祥言道:

  「曹驃騎信愛之心,懿已知曉。」

  「任兄有所不知,在糜賊未成為梁州牧之前,漢中一地皆以我馬首是瞻。

  後糜賊僥倖貪得天功,為陛下所信愛,成為梁州牧,一開始我心中對此事也並未怨言。

  可我竟未想到,糜暘在來到南鄭的數日之後,便在宴會上以強權威逼我交出手中兵權。

  陛下都未曾動我兵權,糜賊怎配?

  亂世之中,兵權乃安身立命根本,糜賊削我根本,這是我心中一大恨。

  後來我之親信鄧輔,不過是犯些小錯,沒想到糜賊竟派出法邈率軍圍我將府,法邈更是肆無忌憚不請自入,以刀兵迫我交出鄧賢。

  鄧輔跟隨我十餘年,一向忠心耿耿,雖名為部下,然已與族人無異。

  於我面前,殘害我族人,這是我心中二大恨。

  而那日法邈率軍圍我將府之時,城內百姓雲集,眾人見糜賊如此踐踏於我,我在漢中的威信不由大損。

  我乃士人,一向視名譽比自己的性命還重要,糜暘壞我名聲,令我成為漢中笑談,這是我心中三大恨。」

  「後來糜賊閱兵之際,又在閱兵台上,以莫須有之罪名,將眾多名門世家屠戮一空。

  我久居漢中,與當地許多名門世家有著姻親,糜賊當著我面做這事,更有甚至,竟讓我後來監斬我之親朋好友,令我深受良心折磨,這是我心中四大恨。」

  「有此四大恨,往日我在漢中,沒有一日不想向糜賊復仇。

  可惜糜賊勢大,陛下又十分寵信於他,令我一直不能如願。

  直到昨日我見到曹驃騎書信,才有枯木逢甘霖,劫後餘生之感呀!」

  說道最後,吳懿已經聲淚俱下。

  一顆顆淚珠順著吳懿斑白的長須,一滴滴地落在任祥身前的書桉上,讓看到這一幕的任祥心中油然浮現起對吳懿的同情。

  吳懿開頭就是一句,任兄有所不知。

  可吳懿講的那些事,任祥又豈會不知道呢?

  吳懿與糜暘發生的那些事,本來就不是什麼隱秘,探得這些事對曹魏探子來說並不難。

  在從武街出發之前,任祥曾仔細看過這些情報。

  正因為知道這些是事實,所以當吳懿聲淚俱下的控訴糜暘之際,才會讓任祥覺得十分可信。

  以己度人,任祥覺得他要是處在吳懿的境地,他心中對糜暘沒有深切的怨恨,那是不大可能的。

  這世上真真假假,才是最難分辨的。

  但任祥倒也沒有因此就完全信任吳懿。

  在吳懿哭聲漸停之後,任祥只是鼓動道:「糜賊之舉可謂天怒人怨,將軍在這種人手下任事,朝可保夕乎?」

  「依祥之見,吳君不如另謀出路。」

  聽到任祥的鼓動之語,悲泣的吳懿心中暗喜,可他表面依舊一副悲泣的樣子。

  當初他向劉備投效之時,也是如此作態的。

  吳懿似不解問任祥道:「敢問任君,我之出路在何方?」

  在吳懿的口中,任祥已經從任兄進化為任君。

  面對吳懿的明知故問,任祥心中暗暗不屑。

  你不知道出路在何方,今夜來尋我作甚。

  只是吳懿的明知故問,卻讓任祥進一步放低戒心。

  因為吳懿的作態,是典型的又當又立。

  可以吳懿的過往來看,他不就是這種人嗎?

  或者說當世大多數士人,不都是這樣的嗎?

  既符合情理,自然令任祥覺得順理成章。

  任祥果斷地開口說道:「大魏乃華夏正朔,又是將軍鄉梓所在。

  將軍的出路自然在北方。」

  任祥的語氣很篤定,吳懿在聽完任祥的話後,臉上浮現幾分猶豫之色。

  但隨之他臉上的猶豫就被一股狠厲之色所代替。

  「既然糜賊不仁,那就莫怪我不義。」

  吳懿的表現都被任祥看在眼裡,既然現在吳懿已經成功被他說動,那麼接下來就是將這事稟告給曹洪的時候了

  而要想取信曹洪,或者說在投降大魏後,吳懿是否能獲得榮華富貴,接下來便看吳懿能拿出什麼籌碼了。

  內中的門道,吳懿輕車熟路,當然懂得。

  接下來吳懿的一句話,讓任祥整個人的呼吸都急促起來。

  「我願將陽平關獻給曹驃騎!」

  陽平關!

  漢中乃至益州之命脈所在。

  曹洪為何會暫時放棄祁山,而想著來勸降吳懿,是曹洪真的看重吳懿嗎?

  那自然是不可能的。

  吳懿之前最為世人銘記的履歷,便是在劉章派他在綿竹關抵擋劉備大軍的時候,他因為情勢不利,直接將綿竹關獻於劉備,這才導致劉備的大軍能長驅直入成都。

  為世人熟知的戰功,吳懿是沒有的。

  曹洪之所以會想招降吳懿,看重的僅僅是他這個陽平關守將的身份。

  若魏軍能兵不血刃拿下陽平關,那麼漢中基本上就已經落入了魏軍的手中。

  一旦魏軍拿下漢中,沒有了漢中保護的益州,還能抵擋的住魏軍的鐵蹄嗎?

  這便是曹洪心中的期待所在。

  滅國之功,天下誰人能抵擋的住這誘惑?

  若是他能立下這潑天的功勞,以後曹魏之中,誰還能再制衡欺辱於他,縱算是曹丕也不行!

  曹洪擋不住,當下的任祥也擋不住。

  任祥一直心心念念等的,便是吳懿的這句話。

  任祥用儘自己的努力,讓自己強制壓制住內心的狂喜,他儘量保持著最後一絲冷靜,口中說道:

  「茲事體大,還需細細商議。」

  「將軍最好能寫一封信,將己身的想法詳細告知驃騎將軍,如此才最穩妥。」

  要想將陽平關成功獻給魏軍,不是簡簡單單兩句話能解決的事,這得需要一個詳細的計劃。

  而這個詳細的計劃,必須經過雙方主將共同商討決定。

  吳懿聽完任祥的話後,臉上浮現贊同的神色。

  他對著任祥言道:「還望使者再稍待一兩日,我儘快寫好書信後,必將親自送至使者手中。」

  任祥也知道這件事著急不了,所以他只能按捺住內心的激動,對著吳懿點了點頭。

  得到任祥的態度之後,吳懿不久後便悄悄地離開了任祥的大帳之內。

  這一夜的成果,兩人都十分滿意。

  吳懿在離開任祥的大帳中後,借著月色朝著自己的大帳走去。

  詐降一事,目前全軍中只有他與法邈知曉,哪怕是吳班他也沒告知。

  按照他今夜與任祥所談的,接下來他就是該寫一封表白心跡的信給曹洪。

  畢竟任祥相信他並沒有用,唯有曹洪真正相信他的投誠之舉,他的詐降之計才算成功。

  可就是這件事,令吳懿心中有些犯難。

  在當世一封好的書信,有時候能起到很大的作用。

  可吳懿雖自小治學,但他的文才實在算不上拔尖,要想寫出這樣的一封書信,實在有些困難。

  在心中的苦惱之下,吳懿想著不如讓法邈為他代筆。

  怎麼說法邈的文才也應該比他好才是。

  由於心中思考著事情,吳懿回大帳的速度很快,一路上他也沒怎麼仔細觀察周圍。

  他沒發現的是,在他回己身大帳的這一路上的巡夜士卒中,隱約多了一些生面孔。

  當吳懿回到他的大帳外後,他發現自己的大帳燈火通明,好似有人在帳內。

  這點讓吳懿有些意外,但轉念一想,他覺得很可能是法邈在帳內等著他的消息。

  想到這點,吳懿便拋棄了內心中的疑慮,他大步踏上台階,朝著大帳內走去。

  待掀開帳簾邁入帳內後,吳懿果然看到法邈正坐在一旁的坐席上,等著他的歸來。

  見到法邈的那一刻,吳懿臉上浮現一些喜色,他對著法邈言道:「任祥已經相信我的投誠,接下來便是要寫信打動曹洪了。」

  吳懿一句話就講出了他今夜的成果。

  而本來吳懿以為法邈在聽到他的成果後,臉上也會浮現一些喜色,可令他沒想到的是,法邈對於他的宣告,一點臉色變化都沒有。

  甚至一句回應都未給予他。

  這讓吳懿感到有些不解。

  但他的不解,很快就被身後傳來的一句話所全部擊碎。

  「做得不錯。」

  這句話只有四個字,音色也頗為淳厚,可就是這句話飄入吳懿的耳中後,卻讓吳懿整個人大驚失色地朝著身後看去。

  吳懿之所以會有這副表現,原因在於他聽出了說這句話的人是誰。

  這人便是當今大漢的守護神,曹魏的心腹大患,漢梁州牧糜暘!

  當吳懿轉身看到那道年輕而又威嚴的身影后,他嚇得趕緊對著那道身影深深一拜:

  「臣,臣拜見牧伯。」

  糜暘手捧一本書籍從被帳簾遮擋的拐角處走出。

  剛才吳懿一開始之所以沒發現糜暘,一方面原因是因為他心中在想著事,並且將注意力都放在法邈身上。

  另一方面原因則是那帳簾遮蔽的緣故了。

  而糜暘也並非是故意藏在帳簾之後,只是那帳簾之後擺放的是吳懿的書架。

  方才糜暘等吳懿等得無聊,就想拿一些吳懿的藏書看看。

  糜暘拿著書籍慢步走至吳懿身前。

  吳懿方才的驚慌,他全都看在眼裡。

  糜暘知道吳懿的驚慌,大多源於他的突然出現,但也有部分是因為吳懿心中對他深藏的畏懼。

  可糜暘覺得他自己有這麼可怕嗎?

  他覺得自己往日裡對待屬下,一向頗為和藹可親呀。

  若是吳懿知道糜暘的想法,估計得氣的吐血。

  糜暘也不想想他以往對他做的那些事。

  在來到吳懿身前後,糜暘臉上流露出笑容,親手將吳懿扶起。

  「吳君乃長者,以後四下無人之際,吳君就不用對我行禮了。」

  對於能為他建功立業的人,糜暘一向不吝嗇他的柔情。

  在將吳懿扶起之後,糜暘拉著吳懿的手,一步步來到法邈對面的坐席上坐下。

  然後他才徑直來到原本屬於吳懿的主座上坐下。

  坐下之後,糜暘溫和地吳懿道:「數日之前我收到別駕來信,得知了他與吳君的謀劃。

  當下曹真大軍尚未到來,我便想著先來陽平關看一看,我也是今夜剛到,吳君不用太過驚慌。」

  糜暘解釋了他來的緣由。

  他的言外之意是,他來只是突然興起,不是因為吳懿哪裡出了差錯,特地前來查辦他的。

  糜暘的解釋,讓吳懿的內心得到了不少安定。

  見吳懿臉上緊張的神色消散了不少,糜暘便問起吳懿方才他與任祥的所有內容。

  面對糜暘的詢問,吳懿斟酌著言語將一切都告訴了糜暘。

  那四大恨肯定不能直接原文複述,吳懿還想多活幾年。

  在聽完吳懿與任祥大致的會面內容後,糜暘用手指摩擦著手中竹簡帶有紋路的表面。

  思索良久之後,糜暘點了點頭道:「吳君的判斷是對的,任祥應當未看出什麼端倪。」

  得到糜暘的肯定之後,吳懿好似心中得到了擔保一般,長長的鬆了一口氣。

  隨後糜暘將手中竹簡放下,他將身前書桉上,剛剛寫好的一封信箋推至吳懿的方向,然後對著他說道:

  「將這封信箋中的內容謄抄一遍,然後親自交至任祥手中。」

  聽到糜暘的吩咐,吳懿臉色一正。

  他猜出這封信箋,可能就是糜暘代他寫的,給曹洪的回信。

  糜暘的文才,那可是天下有名的,若糜暘能親自代寫,那他方才心中的煩惱,自然就得到了解決。

  同時吳懿心中還暗暗想道,糜暘能提前寫好這封信,說明他剛才在到來的不久後,就準確判斷出了接下來事態的發展。

  這讓吳懿心中有些吃驚。

  吳懿不知道的是,糜暘之所以能做到這一點,原因在於四個字:熟能生巧。

  在吳懿躬身接過那封書信之後,糜暘分別看向吳懿與法邈二人,他對著二人言道:

  「我到來一事,不要透露出去。

  若軍中有膽敢泄露我之行蹤者,不論軍職,一律皆斬。」

  聽到糜暘嚴肅的語氣,吳懿與法邈皆挺身沉聲應唯。

  他們不知道糜暘要做什麼,但不管做什麼,糜暘的命令,他們都將會誓死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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