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二章 成都急報 南中將亂

  梁州,漢中郡沔陽縣外。【記住本站域名】

  在秋高氣爽之際,有一輛車輦在綿長的官道上行走著。

  觀這輛車輦布置簡約,乍一看可能是尋常世家都能乘坐的車輦。

  但有心人若仔細觀察之下便會知道,這樣的車輦絕不是尋常人可以擁有的。

  因為守護在那輛車輦周圍的,是一隊隊甲胃齊全的精兵。

  上百名虎背熊腰的精兵在長官的帶領下,盡忠職守地將那輛車輦守護在他們的陣型中間。

  儘管官道上一眼望去不見多少人煙,但那百名精銳依舊沒有放鬆精神,他們用各自的眼睛在四周警惕的觀察著。

  以這百名精兵高度戒備的狀態,若是周圍有任何異常,恐怕都逃不過他們的眼睛。

  他們如此小心,只因為車輦上坐著的人,是他們傾心效命的梁州牧糜暘。

  車輦上坐著的除去糜暘之外,還有此番被他一同帶出南鄭巡視地方的別駕法邈。

  陣陣涼爽的秋風吹過車輦,讓車輦上的糜暘感覺到十分舒適。

  特別秋風吹過之後,還帶來了一陣陣誘人的麥香,這更讓糜暘的心情頗為舒朗。

  看著官道下方的一眼望不到盡頭的麥田,看著麥田中顆顆飽滿欲落的麥穗,糜暘笑著對身旁的法邈言道:

  「那便是大漢的希望。」

  說著這句話的同時,糜暘以手指向下方的麥田。

  聽到糜暘的這句話,法邈感到有些詫異。

  農者,國本也。

  只不過在崇拜英傑的當世,很多人會下意識忽略這一點,從而將一些英傑具象為某個勢力的支撐與希望。

  就如當年關羽之於大漢,亦如現今糜暘之於梁州。

  但是在這種普世觀念之下,糜暘卻率先提出大漢的希望不是包括他自己在內的一眾英傑,而是那一顆顆麥穗。

  這種說法法邈倒是第一次聽說,所以他覺得有些詫異。

  只不過仔細想想,儘管當世是名將輩出的時代。

  但那些名將若沒有強大的後勤支撐的話,恐怕也無法取得一場場令人拍桉叫絕的大勝。

  從這一點來說,糜暘說的是很有道理的。

  在明白了糜暘話語中的含義之後,法邈對著糜暘點頭稱是道:「牧伯所言有理。」

  或許在這一刻,法邈才真正明了糜暘為何會堅持在梁州對那些世家豪族下狠手。

  若非如此的話,別看他與糜暘的腳下現在有千畝良田,合計得麥可萬石以上,但最終真正能交到官府手中的會有幾成呢?

  想著之前在州牧府中所看的那些觸目驚心的數據,法邈在心中暗暗得出一個推斷——恐不足三成耳。

  而大漢的國力本就遠遠不如逆魏,再加上內部的糧食收成虧空嚴重,長此以往下去,大漢拿什麼國力去與逆魏爭雄?

  這幾年大漢取得數次大捷,但卻始終無法一鼓作氣擴大戰果,根源就在於此處。

  在想通這一點後,法邈不由得提醒到糜暘道:「牧伯既然有這種深思熟慮,為何不上奏陛下?」

  見法邈問及自己這一點,糜暘澹澹笑了笑。

  糜暘知道法邈為何會提醒自己這一點,原因無非是之前從成都發來的一道詔書。

  糜暘與法邈離開南鄭已經有一段時間。

  在這段時間中成都有一道詔書送到他的手中。

  那道詔書的內容是讓糜暘暫緩在梁州開展新政。

  除此之外,儘管法邈人不在成都,但身為法正兒子的他,在成都的人脈並不弱。

  過往的時日之中,他便收到了許多對糜暘不利的消息。

  有著這兩點因素在,法邈內心中充滿著擔憂。

  不止法邈,就是在南鄭的諸位糜暘屬臣,這段時間內都接連有奏書送到糜暘的手中。

  那些奏書大多都是提醒糜暘要對成都發生的事早做防備,甚至孟達還建議糜暘,不如親自返回成都申辯。

  嗯,帶兵的那種。

  當然法邈不會像孟達那個二五仔一般,有著一些逾越人臣界限的建議,但他卻始終對糜暘的不作為有些不理解。

  就在整個梁州上下都因為成都的動亂為糜暘出謀劃策之時,糜暘這個當事人卻一點舉動都未做,他甚至連一道為自己申辯的上書都沒寫。

  所以現在當知道糜暘的初心是如此的時候,法邈更加覺得糜暘應該上書將他的初心告知劉備,這樣或許會讓劉備不至於對他產生疑慮。

  畢竟三人成虎,哪怕劉備以往再如何寵信糜暘,讒言聽得多了,內心的想法會發生改變也是正常的一件事。

  面對法邈的不解,糜暘依舊不在意。

  他知道自己在離開成都之前,留著怎樣的後手。

  他從未動過那個殺手鐧,不代表他手中沒有。

  況且糜暘自認為還是了解劉備的。

  先不說劉備會不會因為讒言而對他產生疑慮,儘管這一件事發生了,那以劉備的性格,他下的詔書肯定是讓自己回成都述職。

  自己現在的身份不是一個將軍,而是隨時可割據一方的州牧,在心有疑慮的情況下,劉備怎麼可能還讓自己執掌大權?

  所以在旁人看來劉備發到梁州的那道詔書,對他釋放的是危險的信號,但在糜暘看來卻恰恰相反。

  那道詔書是劉備發來安撫他的。

  新政先停一停,等姑父料理完了那些人再動,這才是劉備那道詔書要告訴他的事。

  心中有著以上的推斷與依仗,糜暘當然會採取以靜制動的方案了。

  糜暘沒有回答法邈的疑問,他只是問法邈道:「沔陽附近幾縣的人口、田畝清查的如何了?」

  糜暘之所以會將沔陽當做視察的重要地點,乃是因為之前在漢中郡中,沔陽是梁州世家豪族勢力聚集最盛的地方。

  糜暘知道在他的大清理措施之下,沔陽一地的動盪肯定會最嚴重。

  除去這個原因之外,還因為沔陽及他周圍附近的幾個縣,乃是梁州的大糧倉。

  世人皆知成都乃是天府之國,但其實漢中素來亦有「國寶天府」的美譽。

  因為漢中郡中存在著一片,十分適合農作物生長的盆地平原地帶。

  而這地帶,主要就是以沔陽為中心的附近幾縣構成。

  所以他有必要親自來到沔陽,以他的威望來保證新政在沔陽一地順利實行。

  只要能保證沔陽及附近幾縣的新政能夠順利推行,那麼整個梁州也會漸漸安定下來。

  在糜暘的詢問之下,法邈在腦海中回憶了一番數據答道:「最多再有半月,沔陽附近幾縣的人口、田畝都將徹底清查清楚。」

  聽到法邈的保證,糜暘放心的點了點頭。

  半個月的時間,可以保證不會耽誤冬小麥的播種,想來也足夠劉備與諸葛亮在成都大致平息風波了。

  可就在糜暘心中的這個想法浮現不久之後,離糜暘車輦的不遠處,正有一騎信使快速地朝他的所在而來。

  在那騎信使還未靠近時,他就被丁封親自率領的斥候所阻攔下。

  丁封知道沔陽縣中有不少殘餘的世家勢力想要對糜暘不利,所以他近來對糜暘的安保工作十分上心。

  在攔下這名信使之後,丁封用懷疑的眼神查閱著信使的身份。

  只是當這名信使出示證明身份的信物,並且對丁封拿出那封代表著十萬火急的紅羽信報後,丁封懷疑的眼神瞬間消失不見。

  他的眼神中浮現了震驚的神色。

  以紅羽覆報,代表著這封來自成都的文書記載著十分重大的消息。

  而依漢律,阻攔這樣的消息是死罪。

  於是丁封馬上帶領著這名信使來到糜暘的車輦之前。

  糜暘見到丁封火急火燎地帶著一名信使來到他的車輦前,他一開始還有些詫異。

  可當他看到信使手中的那封紅羽文書後,他的臉上也立即變得慎重起來。

  成都出大事了!

  他馬上讓丁封將那封文書送到他的手中。

  在接到文書之後,糜暘在法邈及丁封的注視之下,展開手中的文書看了起來。

  糜暘觀看文書的速度很快,不一會兒他就觀看完文書中的內容。

  在看完文書中的內容之後,糜暘卻下意識地將文書捂在胸口,然後便放聲大哭了起來。

  糜暘突然的這個表現,嚇了法邈與丁封一大跳。

  能讓糜暘痛哭的,到底是何等大事呢?

  法邈立馬詢問糜暘成都到底發生何事了。

  在法邈的詢問之下,糜暘一邊哭泣,一邊將成都近來發生的事告訴給法邈。

  而法邈與丁封在聽完之後,這才明白為何糜暘會如此悲傷。

  糜竺薨逝了。

  糜竺雖然是糜暘的伯父,但糜暘自小就是跟在糜竺身邊長大的,可以說他們二人情同父子。

  所以糜竺的離世,怎麼會不讓糜暘感到悲傷難以自抑呢?

  而除去這個消息之外,成都大朝會上發生的事更令法邈與丁封感到震撼。

  因為大朝會上糜竺的力挽狂瀾,益州世家,十有八九皆被下獄。

  這個大事變肯定會給現今的大漢帶來劇烈的衝擊的。

  當然就目前來說,這個大事變對梁州最大的影響就是,糜暘接下來開展新政再無掣肘了。

  想到此,哪怕法邈十分理解糜暘現在的心情,但是他還是對糜暘建言道:

  「親情乃人倫大義,牧伯因司空薨逝而悲不自勝,臣下如感同身受。」

  當年法邈知道法正去世時,他的表現比糜暘好不上多少。

  「只是牧伯身擔梁州,豈可因悲而忘公乎!

  司徒臨終遺言,望牧伯不因喪廢公。

  若能不讓司徒在天之靈有所遺憾,這才是真正的孝順呀。」

  說完之後,法邈對著糜暘再三揖拜,希望糜暘能聽進去他的勸言。

  而車輦下的丁封顯然沒有法邈那麼好的口才,所以他只能跟著法邈一起揖拜,希望糜暘能暫息悲痛之心。

  糜暘在悲泣之餘聽到法邈的勸諫,但他卻沒有如法邈所願那般馬上停止悲泣。

  糜暘對糜竺是有感情的,儘管他穿越來後,與糜竺的相處並不多,只是每次相處,糜竺對他的疼愛那都是溢於言表的。

  特別是從文書中糜暘知道,糜竺乃是因為維護他而耗盡心力而死,這一點更讓糜暘的心中充滿著悲傷。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

  悲痛之下,糜暘已經沒有了繼續出巡的心情。

  他馬上下令給丁封,讓他率領著親軍護衛他返回沔陽縣外的軍營。

  糜暘自來到沔陽後並未入住沔陽縣內,為了安全,他領軍在沔陽縣外安營紮寨。

  在糜暘的命令下,丁封馬上指揮著部下護衛著糜暘返回了軍營之中。

  而在回到軍營之中後,糜暘屏退了左右人等,將自己一人關在寢帳內。

  不久之後,法邈等人得知的消息也在整座軍營中慢慢流傳開。

  而當眾多將校知道糜暘因為糜竺之死,悲痛得難以自抑將自己獨自一人關在寢帳中後,他們都不由自主地來到糜暘的寢帳外察看情況。

  當他們來到糜暘的寢帳外後,聽到了糜暘的寢帳內,時不時的傳出一些悲泣聲,這讓他們都急的紛紛像熱鍋上的螞蟻。

  悲痛過甚,在當世對身體的打擊是巨大的。

  只是雖然他們都很著急,但他們的心中也盡皆浮現一個想法:

  「州牧,至孝也!」

  隨著時間的推移,時辰已經進入深夜。

  可就在這個大多數人都已經安睡的時辰,糜暘卻依舊沒有休息。

  眼睛紅腫的他,手中正緊緊捏著那封文書在來回踱步。

  暗黃的燭火左右搖晃,襯托著糜暘的臉色晦暗不明。

  想到文書中諸葛亮所叮囑的那件事,糜暘的大腦就在快速的開動著。

  今日他回營後將自己一人關在寢帳內,一方面是因為糜竺的去世的確讓他很悲痛。

  另一方面則是有件機密的事,讓他需要一人獨處好好思考。

  他收到的這封文書乃是以紅羽覆面,這往往代表著重要的軍情。

  糜竺的去世及大朝會上的變故,並不足以讓諸葛亮動用這樣的傳訊方式。

  其實在今日法邈詢問糜暘文書中內容的時候,糜暘並沒有將當中最重要的一點說出來。

  文書中最重要的一點是諸葛亮說的一番話:

  「南中久動難安,今國朝又正是動盪之時,南中勢必不會坐視不理。

  一旦彼等跳梁作亂,我將親往鎮之,子成素有智計,可有妙策予我?」

  諸葛亮要對南中下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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