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氏一族作為漢中郡內排得上號的地方豪族,他的家族建設也有著當世很濃郁的塢壁風格。【無錯章節小說閱讀,google搜尋】
塢堡,又稱塢壁,這種建築最早起源可追朔至漢孝武帝時期,但真正開始在民間普及大約是西漢末年。
當時北方大飢,地方豪傑並起,地方豪強為擁兵自重,也為自保,紛紛構築塢堡營壁。
塢堡的形制大約是平地建塢,圍牆環繞,前後開門,塢內建望樓,四隅建角樓,就像一座小型的城池一般。
並且往往在塢壁之中,地方豪強會囤積大量的兵力、糧草,在客觀條件上擁有造反的力量。
若說一些特權是世家豪強在政治上與經濟上的保護傘的話,那麼這種屯兵又屯糧的塢壁的存在,便是世家豪族在軍事上的保護傘。
亦是那時蕭普敢公然威脅糜暘的最大底氣。
有著塢壁的存在,每一地方豪族,都是隨時可割據地方的「小諸侯」。
正因為知道這一點,所以糜暘才會對公然違抗他的那些世家豪族下達滅族命令的同時,還派出大量的兵馬前往地方。
可能在一些後世人的眼中,想滅族糜暘只需要下達一個政令就好,上下嘴唇一碰的事,無須做過多準備。
但至少在這漢代,要想徹底消滅一個地方豪族,本質上就是在打一場仗。
打仗之前,哪有不嚴加籌備的?
地方豪族可不會乖乖束手就擒。
而若不是這件事有著危險性的話,關嫣那一日又何必要擔心糜暘呢?
目前張嶷親自率領的三千精銳梁軍,便是面臨著一座占地甚廣的塢壁。
儘管塢壁幾乎是每位有權有勢的世家豪族都會修建的堡壘。
但得益於當世落後的生產力,除非是一些豪富之家,不然塢壁一般是占地不大,且防禦工事並不算十分嚴密的。
不過沔陽蕭氏作為漢中世家豪族的代表,由歷代蕭氏族長所耗盡心力修建的塢壁,自然算得上占地甚廣,壁高城堅。
之前糜暘有意對境內地方大族下手的時候,就曾提前派出司聞曹的探子,對境內那些勢力較大的世家豪強詳細探查過。
對於蕭族塢壁的規模他心中是有數的。
可也就是知道這蕭氏塢壁的規模,他心中才最後下令決心,要對那些為非作歹的地方豪強下手。
數十年間蕭氏一個家族就將他家的塢壁擴建到這樣的規模,要是再給他或者其他世家豪族一段時間呢?
想來歷史上那影響甚大的宗主督護制便會應時而生吧。
糜暘對待境內的那些為非作歹的世家豪族,內心中是將他們當做戰場上的敵人看待的。
所以在知道蕭氏家族塢壁的規模後,他便以在中秋節同賞閱兵大典的雙重名義,將境內有數的世家豪族的領頭羊都聚到南鄭一網打盡。
這一點是他要清除境內所有塢壁的必要準備。
在當世族長是每個家族的主心骨,他們的威望經過數百年的流傳,早已深入每個族人的心中。
他們等於是每支家族私兵心中的精神領袖。
而只要在糜暘派兵攻打那些大家族塢壁的時候,族長不在塢壁當中。
那麼無論一支家族的私兵數量有多少,平時的訓練有多頻繁,他們的戰鬥力與軍心頃刻間就會下降到極點。
正如現在塢壁中的一眾蕭氏族人所表現的那般。
面對突然出現的數千精銳甲士,由於蕭普現在不在塢壁中,縱算蕭氏家族中的大多數人此刻都在塢壁中,但他們全都顯得十分慌亂與驚恐。
他們如此慌亂與驚恐的原因還有一個,那便是之前蕭普為徹底將沔陽縣變為自己的私產,他借著與沔陽縣令串通的機會,將沔陽縣的縣兵大多替換為蕭氏族兵。
這就說明目前蕭氏塢壁面臨的問題,不僅僅是蕭普不在無人主持大局,就是塢壁內的防守兵力也遠遠不夠。
畢竟在今日張嶷率軍來到蕭氏塢壁外之前,包括蕭普自己在內的一眾蕭氏族人,都沒想到有朝一日他們的塢壁真的會遭受攻擊。
沔陽蕭氏,在地方上稱王稱霸太久了。
在這兩點足以讓人奔潰的現實因素之下,塢壁內為數不多的那部分蕭氏族兵的軍心早已經潰散。
得幸虧塢壁內還有一些蕭氏族老在,否則蕭氏的塢壁可能就不攻自破了。
不過儘管一些蕭氏族老憑藉幾個人聯和起來的威望,可以勉強暫時彈壓住塢壁內的恐慌情緒,但他們也知道這不是長久之計。
於是乎他們在張嶷的大軍還未圍城的時候,便馬上派出一些族人前去沔陽縣中,將他們的大部分族兵給調回來。
到這一刻,他們在認出塢壁外那數千大軍皆是梁州正軍的情況下,也知道這支大軍肯定是糜暘派來清理他們的。
在這種情況下,蕭普遭遇不測已經是可以預見的事。
現在他們所能依仗的,只有沔陽縣內那數千族兵了。
只要那數千族兵能及時回援,那麼他們家族就還有一線生機。
可是那幾位蕭氏族老不知道的是,他們的一舉一動早已經被張嶷所料到。
不然他不會提前派出石包率領一支精兵,埋伏在沔陽縣與蕭氏塢壁的必經之路上。
而張嶷能提前預料到這一點,倒不是他有多如何神機妙算,乃是他的身邊跟隨著一位與蕭普同樣出身的族長。
這位族長便是當日在高台上,願意臣服糜暘的官吏之一,名為於林。
於林的家族也是沔陽縣的一個地方豪族,只是相比於蕭氏家族,于氏無論是權勢還是地位都有著差距。
儘管權勢與地位有差,但他們畢竟是同類。
同類之間,是最為了解彼此的。
張嶷在率軍來到蕭氏塢壁外上百步後,有著豐富戰陣經驗的他,很快就通過蕭氏塢壁的城牆上一些蕭氏族兵的反應,察覺到現在蕭氏塢壁人心不穩的這個事實。
在察覺到這一點後,張嶷本來想抓住時機馬上發起進攻,但他的舉動卻比於林所勸阻。
於林在來到張嶷身邊對著他一拜言道:「臣知道蕭氏塢壁之內有條地道,可直接通往塢壁之外。
那條地道是上代蕭氏族長以防不測,想留有一條後路而修建的。
現在賊塢內人心不穩,那條地道想來防禦空虛。
校尉不如派遣一支精兵由那條地道潛入塢壁之中,如此可不費吹灰之力一舉拿下賊子塢壁。」
張嶷在聽完於林的話語後,臉上流露大喜之色。
牧伯果然說的沒錯,將於林派在軍中果然有奇用。
敵人之間不一定了解彼此,但昔日的同黨之間,肯定對彼此都了解甚深。
張嶷也不怎麼擔心於林會拿謊話欺瞞他,因為於林現在的命,可就拽在他手裡。
看著天上的夜色漸漸變暗,張嶷的心中已然有了決斷。
他馬上召來一位司馬,讓他在軍中挑選數百夜盲症並不嚴重的士卒。
然後等天色完全暗下來後,讓他率領那數百精兵跟隨於林從他口中的那道地道,潛入蕭氏塢壁中。
不過在囑咐完這一點後,張嶷又特意叮囑這位司馬,要讓於林時刻處在他的兵刃可及範圍內。
儘管於林欺騙他的可能性並不大,但是防人之心不可無。
隨著時間漸漸過去,天色也慢慢暗了下來。
當漆黑完全覆蓋沔陽縣的天空之時,蕭氏塢壁的一處大院內卻是燈火通明。
這處是蕭氏的祠堂。
這時幾位蕭氏族老圍坐著正在商討著對策。
他們白天派出聯繫援軍的族人已經走了兩個時辰,按時間推算,急速行軍之下,那數千族兵應該返回了就是。
可現在據城壁上的族人所稟告,塢壁外除了那數千梁軍所打的火把之外,並沒發現沔陽縣的方向有著火光浮現。
夜間趕路必須打火把,沔陽縣無火光浮現就代表著並沒有援軍朝著這處趕來。
這個事實讓這幾位蕭氏族老憂心不已。
事出反常必有妖,特別是在現在蕭氏面臨著大難的時候。
但如今塢壁之外早已經被梁軍圍的水泄不通,在這種情況下,他們能做的也只有苦苦等待而已。
一位白髮蒼蒼的族老來到院落中,抬頭望著漆黑的天空。
十數年前,他乃是沔陽縣的三老之一。
在擔任三老的十數年之間,他用他的權力為他的家族謀取了十分多的利益,不然蕭氏家族也沒法發展到現今這一步。
儘管在這個過程中,他做了許多違法亂紀的事,但只要是為了家族,他對他過往所做的一切從未感到後悔過。
可是在今日蕭氏面臨大難的時候,第一次在他的心中浮現了一絲後悔的情緒。
或許這一天他心中早有預料,但當這一天到來時,他的內心卻無法平靜。
看著頭上那片漆黑如墨的天空,他不禁暗暗想道:
今夜的天色如此黑暗,是不是就代表著他蕭氏家族接下來的命運呢?
就在這位蕭氏族老內心中為此深深擔憂的時候,他突然聽到了院落之外,突地響起一陣陣的喊殺聲。
那喊殺聲由遠及近,由小變大,正在快速的朝著此處前進。
這突然發生的一幕不止嚇壞了這位族老,連帶其他正在商量對策的蕭氏族老,也因為這陣陣令人生懼的喊殺聲,而變得不知所措起來。
幾位蕭氏族老瞬間一同聚攏在空地上,用恐懼的眼神看著那扇緊閉的大門。
他們的心中齊齊浮現起一個,猶如天塌地陷般的猜想——梁軍攻進來了。
就在他們心中因為這個猜想而越來越恐懼的時候,他們眼前緊閉的那扇大門,不久後就被渾身帶血,手持火把的一些梁軍粗暴的撞開。
而在那扇大門被撞開後,那位被張嶷委派任務的司馬,便帶著於林一起衝進了這處院落中。
不一會兒,不大的院落內就被上百手持利刃的梁軍所團團包圍。
上百把利刃在火把的照耀下,閃爍著妖異的火光,而這妖異的火光,正宣告著沔陽蕭氏的最後結局。
於林在看到被團團包圍的那幾位蕭氏族老後,他立馬指著他們對梁軍司馬言道:
「那幾位便是逆賊蕭普的長輩,若將他們一併擒下,沔陽蕭氏就再無翻身之日。」
當於林出來指認那幾位蕭氏族老的時候,他的相貌也正好被那幾位蕭氏族老看清。
看到於林的那一刻,這幾位歷經滄桑的蕭氏族老,哪裡還猜不出梁軍是如何輕易攻進他們的塢壁中的。
一種被背叛的憤怒,馬上浮現在這幾位蕭氏族老的心頭。
其中一位蕭氏族老指著於林的鼻子怒罵道:「我蕭氏與于氏世代聯姻,互相通好,你是我族長的親朋好友呀!
沒想到你竟然是如此狼心狗肺之人,你就不怕其他氏族對你於林群起而攻之嗎!」
將死之人的辱罵是毫無顧忌的。
面對這位蕭氏族老的辱罵,於林的臉上浮現一開始先浮現一些慚愧之色,他的眼神有些躲閃,但很快他臉上的慚愧之色便盡皆散去。
識時務者為俊傑,他為梁州牧辦事,何錯之有!
反正現在已然不能回頭,那就繼續一條道走到底。
梁軍司馬可不想管世家豪族之間那些講不清的事,他看著身前的那幾位蕭氏族老,他冷冷地從口中吐出一個字:
「殺!」
當這個字傳進在場上百梁軍的耳中後,片刻後便有一些梁軍手持利刃朝著那幾位蕭氏族老衝去。
不久後院落中就有幾聲悽慘的聲音響起。
在處決那幾位蕭氏族老之後,梁軍司馬看著眼前的蕭氏宗祠。
他從一名下屬的手中接過火把,然後很果斷的將火把投入滿是木質的蕭氏祠堂中。
在梁軍司馬的動作之下,很多梁軍也紛紛將手中的火把投入身前的蕭氏祠堂中。
漫天的火光頃刻間充滿了整座蕭氏祠堂,那通紅的火光隨著時間的推移,變得愈發明亮。
蕭氏祠堂內不斷騰躍的大火,似要燒盡隱藏在幽深祠堂內的一切罪惡一般。
看著眼前的這一幕,這名梁軍司馬的目光變得愈發堅定。
自此以後,天下間再無作惡多端的沔陽蕭氏。
自此以後,梁州再也沒有可以違抗政令的地方豪族。
當張嶷領軍攻破蕭氏塢壁的時候,同樣的一幕正陸續地發生在梁州的各地。
越來越多的地方豪族塢壁被梁軍攻破,越來越多的地方豪族被梁軍盡皆消滅。
整個梁州正在糜暘的鐵血手腕之下,發生著一場影響深遠的大地震。
而這場大地震的餘波,也以極快的速度朝著梁州四周散播開去。
可是最早受到這場餘波影響的不是成都,而是就離梁州不遠處的關中。
一封名為「梁州大變」的機密情報,很快的就送到了曹魏大將曹真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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