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一章 不想你離開

  「馬坎拉,61歲……。」

  邱石和托馬斯走到了一張被藍布隔簾圍起來的病床前,大衛也在這裡,托馬斯將放在柜子上的資料遞給邱石。邱石翻著老太太的檢查結果,發現這位對方的病比他想像中的還要嚴重,這已經不需要再去醫院治療了,時間拖延得越久其實她越痛苦。

  「嗨~,馬坎拉,你感覺好些了嗎?」

  邱石把資料遞給托馬斯走到床邊問道,這時的老太太神色有些呆滯,她偏著頭並沒有回答邱石的問候。

  「她以前一直這樣,我覺得她會好起來的。」

  大衛在病床邊笑著說道,然後提起了手中的塑膠袋。

  「我買了麵包和牛奶,媽媽,等你吃些東西就會好起來的。」

  「你就給病人吃這個」

  邱石皺眉問向大衛。

  「我們一直都這麼吃,有時候有錢了吃些烤肉,沒錢了我們會煮一些馬鈴薯之類的。」

  大衛面色有些彆扭道。

  「可是病人現在需要營養。」

  「邱,夠了。」

  阻止邱石說下去的反而是待在一旁的托馬斯。

  「我聽說停車區的人經常吃不飽喝自來水充飢,抱歉大衛,我沒有別的意思。」

  托馬斯歉意的看向鬍子渣的大衛。

  「沒關係我已經習慣了,反正我也是一個人一身輕鬆,只要媽媽陪著我就夠了,她會好起來的對嗎?」

  「我覺得這些大醫院裡的醫生都是唬人的,什麼癌症晚期,我媽媽現在不是很好嗎?醫院就是在浪費我們納稅人的錢!」

  大衛越說情緒越激動,手中的塑膠袋甩一甩的,邱石都在擔心他剛買的幾罐啤酒會不會突然爆炸。

  「大衛,我有些餓了,給我麵包吧。」

  原本沒有反應的老太太這時突然說起了話來。

  「媽媽,我買了你最喜歡吃的草莓醬麵包,還有牛奶。」

  大衛就像小孩子一樣殷勤的為母親遞上食物,打開牛奶盒子又插上吸管。老太太吃了幾口後突然開始嘔吐,她趴在床沿邊上吐了一地,大衛手忙腳亂的避開才倖免「遇難」,邱石被陣陣惡臭熏得後退幾步,倒是托馬斯夠專業立馬去衛生間拿了拖把打掃了起來。

  等處理好地上和病人嘴上的污漬後,邱石見老太太雙手捂著肚子實在是痛得難受臉色發白,心中不忍就在她的手腕上摸了摸,一絲絲的元力通過老太太的手臂直達五臟六腑開始滋養,雖然無法做到徹底治癒,但減輕痛苦還是可以的。

  看著老太太的表情放鬆來後慢慢睡了過去,大衛轉身走出了診所,邱石有些莫名其妙的看了大衛的背影一眼,原本想要跟上去時發現老太太又醒了,原來她剛才是假裝睡著的。

  「讓我死吧,求你了,我再也不想去醫院了。」

  老太太語出驚人,她的臉色布滿了懇求的神色。

  「馬坎拉,你會好起來的,別這樣好嗎?」

  邱石立即露出職業性的笑容上前安慰病人道。

  「我已經活了61年了,我的丈夫在大衛8歲的時候就死了,他是一個伐木工在一次意外中死去。」

  「我記得我丈夫活著的那幾年我過得很幸福,後來我帶著大衛生活越來越艱辛,因為需要帶孩子找不到工作日子越來越苦。」

  「到了現在身上還插著各種管子,身邊還有這些醜陋的機器。我現在非常的難受,請別讓我去醫院了,他們給我吃的藥雖然可以讓我不那麼痛苦,可是我也會忘記很多事情。」

  老太太用枯瘦的雙手拉著邱石一臉祈求。

  「我不想忘了和丈夫生活的那些日子,我覺得我正在開始忘記自己。我累了這麼多年獨自一人把大衛帶大,我不想在死去的那一刻什麼都不記得了。」

  老太太的眼角滑落著淚水。

  「你可以讓你的兒子不送你去醫院的。」

  托馬斯見老人已經如此不堪病痛的折磨就插嘴提醒她,邱石回頭瞪了托馬斯一眼,這傢伙說的還是人話嗎?醫生治病救人是天職,你倒好,現在想辦法讓病人死快些。

  「大衛不會放棄我的,他一定會竭盡全力的救治我,家裡存了不多的錢也因為我花光了。」

  老太太微微的搖頭。

  「他其實本心並不壞,自從我丈夫死了以後他很懂事的陪在我身邊。」

  「我知道羅斯特離開我們以後他很害怕,害怕我也離開他只剩下他一個人,可是我真的堅持不下去了,我的時間已經到了,我要去見羅斯特了。」

  老太太懇求的看著邱石,她希望他去阻止自己的孩子不要再搶救她了。邱石沉默的拍了拍老太太的手以示安慰,然後轉身走出了病床區,托馬斯見邱石臉色不太好看也跟了上去。

  「不能理解。」

  邱石走到藥店裡一手叉腰一手捂著額頭,他壓低聲音對身後跟上來的托馬斯說道。

  「她兒子救她並沒有錯,為什麼她一心只想著求死呢?」

  「或許你應該跟大衛聊一聊,馬坎拉雖然已經心生死志,可看得出來她還是放心不下自己的兒子。」

  邱石看了看托馬斯,後者對他鼓勵的點點頭又拍拍他的肩,然後轉身回病床區去照看老太太去了。這樣被人加油邱石怎麼感覺自己才是員工,而托馬斯不知不覺站到了老闆的位置上去了。

  「嗨~,還好嗎?」

  邱石見大衛在診所外面打完電話後正氣得想摔手機時立馬出聲打斷,停車區的人都窮得都喝自來水了,這部手機要是真摔了邱石怕大衛清醒後回後悔得想自殺。

  「……」

  大衛見是邱石過來後轉過身去偷偷的抹了抹眼淚。

  「我很好,我媽媽怎麼樣了?」

  「她……很好,剛才已經睡著了。」

  「OK,OK。」(那就好,那就好。)

  「要喝點嗎?」

  大衛拿起舉起袋子道。

  「當然。」

  邱石也不介意啤酒的好壞,就跟著大衛坐在診所前面的草坪上,兩個人碰了碰罐子然後一邊喝著酒,一邊默默的看著天上明亮的夜空。

  「很小的時候我爸爸就死了。」

  大衛低下了頭。

  「我和媽媽相依為命,為了我她沒有再婚,我知道她害怕我受到傷害,你知道的,續婚後女方的孩子會很不好過。」

  他仰頭又喝了一大口啤酒。

  「媽媽以前有很多追求者,但都被她拒絕了。我知道她是為了我,可我不想勸她,是我自私了,我失去了爸爸不想再失去她了。」

  說著說著大衛再次偏過頭去拿手摸了摸眼睛。

  「我不想讓她也離開我,以前我們一家3口過得是那麼美滿,為什麼現在會變成該死的這樣」

  「老天奪走了我的爸爸,現在你又要奪走我的媽媽嗎?」

  「狗屎~!都是狗屎!上帝,去你嘛德,你以為你能夠奪走我的一切嗎?你什麼也帶不走,什麼也帶不走!」

  大衛站起來仰天大叫越來越激動,邱石不知道在別人發瘋的時候該怎麼勸他,只能默默的坐在草地上喝著酒。最後大衛罵累了又坐下來繼續喝酒,可喝了一口後舉起啤酒罐扔了出去。

  「FXXK YOU!上帝,為什麼你要這麼對我,為什麼?」

  堂堂七尺男兒縮著腿將頭埋進手臂里哭得像一個孩子,邱石再也咽不下口中的酒,放下啤酒罐嘆了一口氣看向天上的星星。是誰說過死去的每一個親人會化成天上的星星看著還在人間的親人的?邱石覺得大衛的爸爸現在是不是也在天上焦急的看著他,卻沒有辦法安慰自己的孩子。

  「讓她留在小鎮上吧,或許這樣對她對你都好。」

  邱石憋了半天終於說出來一句話,他也不想讓老太太再去醫院受折磨了。大衛對邱石的話不作反應,不過哭聲漸漸小很多。

  「我沒有辦法承受她離開我的這件事,我沒有辦法。」

  大衛過了一會兒後胡亂的擦乾淚水起身說道,他撿起地上的塑膠袋轉身走向了診所。

  「或許……我可以救她,嗯……延長一點她的壽命。」

  邱石不想說得太滿,柯里鎮上的病人他必須得想辦法,這也是他來到這裡的意義所在。

  「如果你能救我的媽媽,我的命就是你的!」

  大衛其實並不信邱石會有什麼辦法,但也想好不讓媽媽再去醫院了,最後的時光就讓她和他在家裡一起度過吧。

  邱石見大衛已經進了診所,去撿起他扔出去的易拉罐丟進垃圾桶,再次抬頭看了一眼璀璨的星空,天上的某一顆星星好像在他答應治療老太太的時候變得更加明亮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