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箱的對面就是廚房的島台,中間的通道並不寬敞,堪堪夠兩個人並排而行。
他經過她的身後,將平靜的空氣攪成了一陣細微的風。
林初伸手很快從冰箱裡拿出兩個雞蛋後,帶上了門。
轉身便看見周沅也將溫好的牛奶從鍋里端出來,退後一步,慵懶地靠在島台邊,單手撐在檯面上。
他的一條褲腿被隨便地卷上去,腿上有一小片的暗紅,因為塗了碘伏。
他用了藥。
林初的嘴角幾不可見地揚了揚,再向上看去——
他微仰著頭,杯中的牛奶隨著喉結規律地滑動而勻速減少。
空氣莫名開始變熱,蒸得林初加重了呼吸,她緩緩將目光從他身上移開。
直到周沅也喝完牛奶,見她還站在原地一動不動,才開口說:「你用吧。」
他以為是他擋住了她的道。
林初「嗯」了一聲,並沒有解釋,走到灶台邊,倒掉鍋里的水,重新接了冷水,將兩顆雞蛋丟入其中。
周沅也等她做完這一系列動作,才上前在水槽里清洗了杯子,「暴風雪猛烈,今晚應該會很吵,客廳桌上有耳塞,戴起來會好一些。」
很快,透明的玻璃杯被倒扣在瀝水架上,隨後一句「晚安」拂過她的耳畔。
林初垂眸,輕聲回復他:「晚安。」
然而這一晚,她卻徹底睡不著了。
甚至因為失眠還起來了好幾次,總是擔心她和周沅也的車子會被大風吹走,特意去門口的窗邊多次檢查。
不過,她再也沒有遇見過周沅也了。
夜裡失眠的結果,就是在天光微亮才勉強入睡,直接一覺睡到了下午。
林初扒著房門向外看去,屋子裡靜悄悄的,似乎沒有人在。她這才放心地亂糟糟地走出來,去了衛生間。
出來後,她從餐桌上抱了一袋吐司來,在沙發上舒服地盤著腿坐下,捏著一片吐司小口咬著,另一隻手在茶几上隨意翻了翻,上面散落著幾本看起來就很專業的雜誌,是全英文的,她不想動腦去翻譯,於是就作罷了。
潦草地結束了早中飯後,她用濕巾擦乾淨手指上的麵包屑,而後將手伸向了自己帶來的身體乳。
冰島室內都有暖氣,雖然很暖和,但是待久了皮膚也變得乾燥了。
林初將一條腿搭在茶几上,擰開身體乳的蓋子,開始細緻地從腳尖開始抹。
一條腿護理完了,又換了一條腿。
忽然,她後知後覺地發現視野里多了一雙拖鞋……
林初猛的抬頭,看見周沅也正站在茶几邊上,目光掠過她光著的白皙長腿。
她連忙縮回腿,用外套遮蓋好,挽了挽散落在耳邊的捲髮,「你怎麼走路都沒聲的?嚇死我了。」
周沅也張了張嘴,好像說了什麼,但是她卻一個字都沒聽清。
「你說什麼?」林初睜大了眼睛。
這次,周沅也只是指了指自己的耳朵。
林初迷惑地仰頭望著他,也跟著指了指耳朵。
周沅也沖她點點頭。
林初這才恍然大悟,從耳朵里拿出了降噪耳塞,「啊,不好意思,我忘記我還塞著耳塞了。」
周沅也沒說什麼。
「你出門了?」林初借著轉移話題,減輕此時的窘迫。
「出去看了一下房子。」
「怎麼樣了?」
「昨晚的雪很大,房門迎風,被埋得看不見了。」
林初從沒遇見過這種狀況,擔心地問:「那怎麼辦呢?能處理麼?」
「可以處理,但是有點麻煩。現在外面還在飄雪,最好等太陽出來吧。」周沅也說完,頓了頓,看向林初,詢問道,「方便嗎?」
「方便啊。」林初當然不可能狠心到要把人趕出去,而且心底里,也不想。
她又問:「可是,這裡好像只有一間臥室?你昨晚不會睡的沙發吧?」昨晚她好像也沒看到沙發上有人?
周沅也抬起頭,說:「上面還有一個小閣樓。」
聞言,林初也跟著抬起了頭,指著旁邊書架的上方有一個三角形的洞口,「那裡?」
「嗯。」
她一直以為那是用來裝飾的,沒想到竟然是小閣樓的入口。
「可以上去看看嗎?」林初好奇地從沙發上站起來,走到書架邊上,摸了摸和書架融為一體的鋼架做成的黑色樓梯,躍躍欲試。
周沅也在後面打量著她的穿著,沉默了幾秒。
惹得林初轉頭看他,「不方便嗎?」
周沅也與她四目相對,又很快掠過她的眼睛,滑落在她的睡裙上,說:「應該是你不太方便。」
林初:「……」
周沅也越過她,坐在沙發上,翻閱起他帶回來的攝影雜誌。
林初默默地回房間換了一身運動裝出來,不過爬樓的興致也沒有了。
「要上去嗎?」周沅也頭都沒抬地問她。
「晚點吧。」
「那想出去轉轉嗎?」
林初走到窗邊,望著純白的世界,「可是,外面好像還在下雪。」
「不大了。」周沅也合上雜誌,說,「鎮上有一家咖啡館的菜不錯。」
「有多不錯?」林初在享受美食和對抗寒冷的想法之間作鬥爭。
周沅也掃過茶几上的吐司,「比吐司好吃很多。」
被他這麼一說,林初的嘴裡都是剛剛那片吐司的淡然無味,內心就這麼輕易地被動搖了。
午後的天空十分明亮,雖然仍舊下著雪,但是絲毫不能掩蓋冰島的美麗。
林初坐在周沅也的越野車上,悠哉悠哉地欣賞著不斷後退的山峰與草原,心境和暴風雪那天截然不同。
周沅也開車很穩,車技比她高出不止一點點,而且雪地行駛的經驗一看就非常豐富。
「你在這裡待了很久嗎?」林初不禁想了解他的經歷。
「不久,每年會來這裡待幾個月。」周沅也看著前方的路,淡淡地說。
「也會去別的國家?」
「會去很多國家。」
「比如?」
周沅也笑著說:「太多了。」
那真的應該是很多了。
她以為憑藉他高中時那樣優異的成績,在重點大學裡也不會差到哪兒去,畢業之後應該會出現在北上廣的那些TOP公司里,穿著平整筆挺的西服,打著一絲不苟的領帶,即使在一群精英中也是鶴立雞群的存在。卻沒想到他的形象會是身著黑色衝鋒衣,在雪地里熟練地行駛著越野車。
林初沒有再追問,似乎完全無法將腦海中的那個周沅也和現在的他重疊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