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說, 寶寶在天上選媽媽,於是選中了她。
但洛泱真實的覺得,他們家找來的不是小天使, 是皮猴子,還是那種和竄天猴沒什麼本質差別的皮猴子。
21年春,三月的最後一天,葉落星呱呱墜地,是整個產房裡動靜最大的孩子, 嗓門響噹噹大概從那天起就已經冥冥中註定了。
葉落星的到來並不算順利。
在生產之前,葉故每一次都會監督洛泱定期檢查,胎位直到生產前都一切正常。
只是醫生表示孩子的頭部可能有些許過大, 不排除在生產的時候會出現生產困難的可能。
「那不能直接剖腹產嗎?」葉故想都沒想, 眼神灼然看著醫生。
醫生沒有否認,「確實可以,你們可以商量一下再做決定。」
車上——
葉故一言不發,劉旻原本想匯報工作,但非常敏銳的捕捉到了不對勁的氣息, 見好就收,將隔板緩緩升起。
洛泱看著他的側臉,如果沒有撇著的嘴煞風景, 會更加精緻一些。
她玩心大起, 伸手捏了捏他的臉頰軟肉, 瞬間就垮掉了。
洛泱壓低聲音故作輕嗓:「你好呀維\\尼,你為什麼看起來不開心呢?可以和我說說嗎?」
葉故心中忍俊不禁,但面上卻仍舊強捱著, 沉聲沉氣的插著手不去看她。
「你以為你是皮\\傑豬嗎, 這樣說話。」
洛泱小雞啄米似的點頭, 眼眸清澈如往:「對啊對啊,我就是你的好朋友皮\\傑啊,所以你可以不要不開心嗎?」
葉故繃不住了,長舒一口氣,反手去捏洛泱的臉頰。
但他下不了重手,半晌也只是輕輕揉了揉。
「所以我們剖腹產吧,好嗎?」
「可醫生也只是說了一種可能性呀,什麼時候我們少爺也這麼害怕了?」
如果是危險,那麼一點可能性也不能存在,1%都不行。
「對啊,是你的話我就沒辦法不緊張,所以這次你聽我的,就一次,這次之後我都聽你的,嗯?」
洛泱直望進他的眼底,那是一掬泉水,捧起來,不摻雜一點雜質,連一點黑暗都無處遁形。
「好,我聽你的。」
其實在葉故詢問醫生的時候,洛泱就已經想到了剖腹產,但她沒有想到葉故會搶在她之前,那樣緊張。
想起之前和桑槐遇他們聚會玩遊戲的時候,有人問:「如果出事了,另一半絕對會把你放在第一位的請舉手,沒舉手的要喝酒哦~」
那時候洛泱本能的就舉了手,可要真說起來是哪些方面,好像很多,讓她一時間也說不清楚,但大家追問不止,洛泱架不住,只能從久遠的回憶里找尋出那件她至今印象深刻的事情。
十歲的時候,洛泱和楊粵有過一次非常大的分歧。
那時候她和葉故還是鄰居,別墅相鄰而居,可是在另一邊搬走的人家搬進來一戶新住戶,那戶人家有著一個和洛泱年齡相仿的女孩,據說那家人和葉故家相熟。
受長輩委託,小女孩開始和洛泱他們一起玩,女孩性格開朗,能說會道,很快融入進孩子圈裡,甚至頂替洛泱成為了更受大家喜歡的孩子,那段時間,連田甜都跟她關係更好些,以前跟在洛泱身後的孩子全部都成了那個女孩的小尾巴。
洛泱心裡雖然不舒服,但是她的驕傲絕不允許她輕易的低頭和嫉妒,她仍舊保持著以往的常態和他們一起玩。
可是她開始發現,葉故的身邊總是會有那個女孩的身影,雖然葉故從來也沒有回應和理會她,但那時候畢竟是小孩子心性,失落感油然心生,自從女孩的到來,朋友都一個個的和她有了距離,所以現在連葉故都要走了嗎?
女孩攻勢很猛,葉故不為所動,可是在那時候危機感十足的洛泱眼中,就算只是說了一句話,她都覺得葉故已經和其他人一樣,更親近她了。
因為這件事情,她開始變得沉默,任憑葉故怎麼追問,她都不想和他說話。
可事情並沒有到這裡就停止,一場意外,讓洛泱成為眾矢之的。
那天是女孩的生日,她邀請了所有的小朋友,也包括洛泱。
洛泱扭扭捏捏,並不想去,可是楊粵耐心的說這是別人的心意,如果不去,會讓別人失望的,如果你生日有朋友沒有來你會不會失望呢?
洛泱想了想,是會的,因為楊粵的話,洛泱以為女孩原來還是把自己當成朋友的,於是精心準備了禮物,去參加了她的生日宴會。
生日宴會上,洛泱看到在桌上有一個精心打造的皇冠,她伸手拿起來看了看,雕琢的確實精細,很快,她又默默放了回去。
可是第二天,洛泱只是剛起床,外面就變了天,女孩大哭不止,說皇冠被洛泱偷走了。
其實這件事情也不過是小孩子之間的小事罷了,但是沒想到,朋友們都來勸她把皇冠還回去吧。
洛泱覺得好笑,她氣急:「我根本就沒有拿她的皇冠,何來的還啊?!」
孩子們欲言又止,有人拿出一張照片,是生日宴會上洛泱拿著皇冠端詳的影像。
洛泱頓住了,眼眸中瞬間充盈淚水,原來緊緊憑一張不知道是哪裡來的照片,就可以給她定罪,而更讓人絕望的是,枷鎖是由以往最好的朋友們親手戴上的。
那一刻,她好像徹底掉進了無盡的地獄深淵,火焰灼燒著皮膚都毫無感覺,神經末梢已經被麻痹的失去了最後的感知。
她奪門而去,說以後再也不會想理他們了,而身後卻仍然零零落落迴蕩著孩子們的勸說和哀嘆,說著只要改錯了就還是好孩子,還是他們的好朋友。
她才不稀罕當他們的朋友呢,連最基本的信任都沒有人,不值得她停留。
當天晚上,楊粵端著熱牛奶來到洛泱的房間,意料之中的安慰和擁抱沒有如期而至。
她只是順著洛泱柔軟的髮絲,語重心長:「阿河,去道個歉吧,這件事情就算是過去了。」
洛泱眼眸瞪大,不可置信,「媽媽,這是誣陷!我為什麼要道歉!
楊粵平靜的看著激動的洛泱,許久緩緩道:「即便是誣陷,沒有證據之前,所有人都會理所當然覺得是你的錯,拋開信任問題,這個流言蜚語會影響到你本身,你明白嗎?」
或許是那時候的洛泱還不夠成熟,沒能夠明白楊粵話中深意,她只是憤怒的覺得連自己最愛的媽媽都不相信自己,她感到渾身都顫抖著,如入冰窖,她不想和楊粵同處一室。
那天起,她和楊粵陷入冷戰之中,洛建成安慰的抱著洛泱,說他相信阿河,那是那些天來洛泱一直想聽到的話。
因為這件事情,曾經和洛泱一起玩的朋友,在學校也不再和她一起,分組活動中,洛泱毫無例外的成為落單人員,可是她很驕傲,她一點不覺得這是什麼丟臉的事情,捫心自問,她什麼都沒有做,她就不應該低頭。
人群中一陣不小的動靜。
「葉故你幹嘛你別去——」
「放開!」
他從人群里走出來,看著老師:「老師,我也落單,我跟洛泱一組。」
得到老師的允許,他沾沾自喜站到洛泱身邊,伸手小心拉拉洛泱的衣袖,「說說,小弟夠不夠義氣?」
洛泱心跳蓬亂,她頰邊緋紅,抿著唇:「我都是小偷了,你管我幹什麼。」
葉故擰眉,「誰說你是小偷,怎麼可能!」
洛泱些微愣怔,拿起地上的繩,「你相信我?」
葉故理所當然的表情又上來了,不以為意道:「我相信那麼丑的皇冠你才看不上呢,再說了你要是喜歡我都能送給你,誰稀罕她那一個啊。」
洛泱翻了個白眼,輕嗤道:「你這是相信我的審美不是相信我。」
周末的時候,葉故拉著洛泱叫了所有的人,包括那個女孩。
他看著那女孩居高臨下:「請你向洛泱道歉。」
女孩不解,並且覺得好笑,直到葉故拿出一段視頻,裡面是女孩從花園裡挖出那個失蹤的皇冠。
「她根本就沒有偷你的皇冠,並且還是你污衊了她,想要敗壞她的名聲,你未免也太膽大了,我跟洛泱可不一樣,我脾氣很差的,我能讓你在這裡住不下去你相信嗎?」
女孩心虛卻仍舊強撐著場面:「我爸媽跟你媽媽是好朋友,你不、不敢的!」
葉故笑了,「拜託,你去打聽一下,洛泱的乾媽是誰,就是我媽,我媽可是為了她都能揍我的人,你覺得呢?」
「還有,糾正一下,不是我敢不敢,是我想不想的問題。」
末了,葉故邀功似的,「有沒有什麼獎勵?」
洛泱別過頭去,有點彆扭:「謝謝你啊。」
葉故顯然不太滿意,「就口頭謝謝啊,嘖,我覺得少點什麼。」
洛泱撂他一眼:「那你想要什麼哦。」
葉故思忖片刻,一打響指:「想要你房間裡那個膠片相機!」
洛泱驚心,「你夠狠的,行,我去給你拿。」
那個膠片相機是洛建成出差的時候在國外給洛泱買回來的禮物,其實葉故也有一個的,洛泱不明白他為什麼還要一個。
直到她回到房間,看到那個放在柜子前的皇冠,她恍然大悟。
葉故悠哉悠哉走上樓,斜倚著門,「這個更襯你,她那個實在是太一般了。」
洛泱看著那頂皇冠,沉默許久,眼神凝視著皇冠邊緣的那支玫瑰出神。
半晌,洛泱冷不丁道:「如果我真的拿了她的皇冠呢?」
你又會怎麼做呢?
幾秒後,葉故語氣忱忱:「沒有如果,因為你不會,當然如果你那麼做了,會有原因的,而你一定會告訴我。」
後來有朋友問起葉故,為什麼即便不明真相的時候還是會那樣做,他脫口而出:「沒有為什麼,我就是相信她,我不想她被自己最看重的信任傷害,所以即便所有人都離開她,我也不走。」
「那如果她先走呢?」朋友問。
「說了不走,怎樣都不走,就在這等著。」
「等不到也等?」
「嗯,等不到也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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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因為這樣,葉落星一出生就感知到爸爸對自己和媽媽的偏心,因此沒少折騰葉故。
為了方便照顧葉落星,葉故乾脆帶著他去公司。
長相奶萌又自帶從葉故那裡遺傳來的正經和氣場,惹得一眾哥哥姐姐喜歡的不行,但是葉落星哭的時候,就不那麼可愛了,聲音如同暴雨驟襲,勢不可擋。
像往常一樣,葉故在辦公室里辦公處理文件和各類決策,葉落星不知怎麼,突然就大哭起來,劉旻剛好進來,想著幫葉總分擔一點,打算去哄一哄葉落星。
卻聽葉故強硬的一聲:「劉旻,你別理他,讓他哭。」
劉旻微怔,看著葉落星於心不忍,那大顆大顆的淚珠珍珠似的往下滾落,砸在皮質沙發上,晶瑩透亮。
葉故看都不看一眼,仍舊在處理文件,將一些需要下達的指令交給了劉旻。
「不要管他,沒有理由的哭,沒有人有責任有義務時時刻刻哄著你開心,你去處理工作吧。」
等劉旻出去後,葉落星還在哭,只是因為哭的累了,中氣不足,聲音小了一些。
葉故放下手裡的筆,緩緩走過去,半蹲在葉落星面前,伸手用指腹擦掉他臉上的眼淚。
「星星,你看著爸爸。」葉故看著他,語氣平靜,並沒有脾氣爆發的徵兆。
葉落星已經三歲了,早就已經會開口說話,只是在鬧彆扭的時候會故意不回答也不說話。
但葉故並沒有因為他的這些小脾氣生氣,只是擦掉他額前的汗,將他的襯衫領子擺正。
「今天是不是你要跟著爸爸來公司的?爸爸也不強迫你說話,如果是,你就點點頭,爸爸教過你,就算是生氣也要說實話。」
葉落星擎著沁水狗狗眼,看著葉故,不甘心的點點頭,原本洛泱讓他待在家裡的,的確是他自己非要跟著葉故來公司的,因為他覺得人多好玩,可是來了之後發現和他想要的大相逕庭,所以他非常不開心,因為只要哭就能夠引起別人的注意,所以他就開始大哭。
葉故握著他的手,輕輕拍著,「好,你沒有因為生氣就故意說氣話,回家可以多吃一個布丁,那你告訴爸爸,是不是因為覺得沒有人圍著你玩了,你覺得無聊了,所以就想要哭?」
說到點子上,葉落星的委屈直接被坦露了出來,他又掉了兩滴眼淚,只是男子漢的堅強讓他忍著咽了回去。
他點頭,爸爸明明知道還不理他,他就是很委屈。
葉故循循善誘,將葉落星抱起來坐在自己腿上。
「那星星剛才看到爸爸在幹什麼了嗎?」
「在……寫字。」
「所以如果星星在畫畫的時候,爸爸一直叫你,你會開心嗎?」
葉落星垂著頭,如實道:「不會。」
「如果爸爸一直叫你的話,你會怎麼做?」
葉落星眉眼糾結,還是如是說:「我會告訴媽媽,爸爸一直煩我。」
話畢,他突然開始擔心,他仰頭看著葉故,天真的瞳眸裝著百分百的認真:「所以爸爸要回去告訴媽媽,星星煩你嗎?」
葉故輕笑,捏捏他的鼻子,「不會,但是今天這件事情,爸爸要告訴星星,哥哥姐姐們現在都像爸爸一樣忙,就像星星要幫媽媽做事才可以獲得小布丁一樣,哥哥姐姐們只有努力工作,才能像星星一樣得到小布丁,所以剛才星星只顧著自己開心就不講道理的大哭,是不對的,雖然爸爸知道,星星會願意把自己的小布丁分享給別人,可是哥哥姐姐們更喜歡靠自己的能力得到的小布丁。」
葉落星理解能力很強,葉故的這個比喻他一下子就能明白。
突然有一種被賦予重任的責任感,他握著小拳頭,看著葉故。
「好的爸爸,我知道錯了,星星知道了,現在是大家的小布丁時刻,在這個時間星星都會乖乖聽話的,爸爸可以原諒星星嗎?」
葉故吻了吻葉落星的額間,「爸爸沒有怪你,星星知錯能改,周末爸爸一定帶星星去一直想去的遊樂園,好嗎?」
葉落星眼睛瞬間就亮了,抱著葉故的脖子在臉上親了親。
門外一波人看著,咂嘆著:「我能說咱們葉總好會教育嗎?」
旁邊有人貓著腰小聲附和:「必須榜上有名,真有耐心。」
「這大概是我們不會見到的葉總,除非做他兒子。」
「不是說葉總喜歡女兒嘛?」
「你們不懂了吧,就算喜歡女兒,但兒子也是他親生的,這是好爸爸的最高境界!」
……
那天晚上葉落星熟睡後,洛泱剛看完書,摘掉眼鏡就看到回到房間的葉故。
「今天在公司星星是不是給你添亂了?」
葉故揉著眉心,「沒有,小孩子都會這樣,不是什麼大問題。」
洛泱突然輕笑出聲,「以前的葉故可是會跟孩子爭對錯的哦,現在已經是一個稱職的好爸爸了嘛。」
葉故抱著洛泱,聲音沉悶,回應著她的調侃揶揄:「因為他來的不容易,讓你受了苦,所以更希望他好好長大,只要做一個正直乾淨的普通人,就算是我對他最大的期望。」
雖然是剖腹產,但是洛泱生星星的時候很辛苦,產後恢復也比別人的時間長,在洛泱在月子中心的時候,他就去做了手術,從此只有葉落星一個孩子。
洛泱問過他,會不會後悔,他那麼想要一個小公主。
葉故只是抱著她,玩弄著她的手指,隨後聲音凜越:「星星就算再微弱,也是我們唯一的星星,我會很愛他,沒有遺憾。」
菲貝利說:「星星就是愛的化身。」
而葉落星就是他們愛的全部啊,會愛到經久未來,沒有遺憾。
(本章完)
作者說:一直想要寫一個真正的好爸爸,在葉故身上實現了,看到了好多偏愛小公主的父親形象,希望葉故永遠是一個少年氣不變的好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