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故確實從來心高氣傲, 但他從來也不會因為被人惹怒而動手打人,只是去了趟洗手間的工夫,回來就看到葉故和那個上課挑釁他的男生江河扭打在一起。
洛泱上去拉, 卻被江河猛地一推摔倒在地上,兩個人打的更凶了。
看著周圍都在看熱鬧的臉,洛泱覺得很反胃,只有一個高瘦的男生急匆匆跑去找老師,洛泱緩緩從地上爬起來, 她努力地攔葉故,試圖知道剛才發生了什麼事情會讓他一下子如此過激。
「葉故,你告訴我剛才發生了什麼好嗎?我們有什麼事情都可以好好解決的, 不要這樣。」
但葉故此時完全不願意將自己的怒火降下去, 只是隱忍的將洛泱攬到身後,聲音滯澀低啞:「沒事,什麼也沒有發生,只是我們的個人恩怨,你離他遠一點。」
好在光明頂來的很快, 江河是個敢做不敢當的,將所有的過錯全部推到了葉故身上。
光明頂嚴肅的問兩個人:「所以剛才到底是誰先動的手,我要明確的答案。」
葉故什麼也沒說, 走出一步, 眼神直視著光明頂:「是我先動的手。」
江河一臉理所當然的模樣, 趾高氣昂看著葉故倒是一副大獲全勝的模樣。
辦公室——
光明頂端著剛剛泡好的茶,走到辦公桌前坐下,桌子上的玻璃杯里還在裊裊的冒著熱氣, 他慢條斯理的拉過一張椅子, 抬抬下巴:「坐。」
葉故沒動靜, 只是閒散的站著,「坐就不用了,什麼處罰老師您直說就行,我都可以。」
光明頂輕嗤,開玩笑般道:「那開除你也可以?」
葉故輕哼:「這筆損失恐怕也不划算吧,就算老師您同意,我想學校也不會同意,您說呢?」
武高每年畢業生成績都是有很高指標的,這一點連學生都清楚,更不用說是在這裡工作多年的光明頂了。
他放下杯子,笑意滿滿看著葉故,頗有些探究意味。
「那你說說吧,先動手的理由,」隨後頓了頓,眼眸迴轉凝視著葉故:「千萬不僅要拿江河課上挑釁你這種沒有可信度的理由。」
光明頂何其精明,他雖然現在還不是非常了解葉故,但是課上的時候他觀察過葉故的情緒狀態和表情,分明沒有任何被激怒的趨向,反倒是江河因為葉故過於平靜的態度感到隱隱慍怒。
葉故卻像是沒有聽見光明頂的後半句話似的,依舊我行我素:「那可惜了,就是因為他挑釁我,我小肚雞腸,事後報仇,不行?」
光明頂沒說話,兩個人之間的氣氛就這樣始終兩相對峙著,空氣里自然地燥熱悶窒的讓人快要窒息。
「你覺得,班裡的同學來叫我的時候不會告訴我事情經過嗎?」
葉故無聲輕哂,眼眸中閃爍著冷漠:「那您既然知道原因,現在這樣問我又是為了什麼呢?為了挫挫我的銳氣?還是為了展現一個相信我們的姿態呢?」
不知道這樣靜默了多久,下一節課的上課鈴聲已經如期而至,葉故仍舊沒有絲毫想要說明緣由亦或是解釋的意思,光明頂終究還是在這個少年面前敗下陣來,他嘆氣,坐到辦公室的沙發上,拍了拍自己身邊的位置,示意葉故坐下。
僵持幾秒,葉故才緩緩在他對面的沙發坐下。
他還是將自己的疏離感一以貫之。
「葉故,人不是不可以有傲氣,今天的事情我也已經知道了,你是想要給洛泱出氣,因為江河對她的家庭情況出言不遜對吧,可是你有沒有想過,這樣的解決方式並不能夠幫她實質性的解決問題,甚至有可能讓某一些原本就對你或者她有意見猜想的同學更加大肆宣揚,適得其反,讓洛泱陷入更加糟糕的境地。」
光明頂不是會隨便打探學生隱私的老師,但是在這種學校,學生們的家庭非富即貴,大多是有頭有臉的人,他總歸是有所耳聞,連帶著一些八卦或是輿論,他知道,也是不可避免的事情。
洛泱是個不可多得的好學生,光明頂自然是愛惜人才的,但這些輿論其實也是他們踏上社會會遇到的情況,甚至有可能比現在更加無情,學會解決這種問題,也算是一種歷練,當然他也不可能置之不理,任由這種不良風氣在班級里乃至是學校里肆意盛行。
葉故慢慢冷靜下來,他會願意去聽別人的意見,即便他看起來依舊冷漠的不可一世,但熟悉葉故的人都知道他這個人向來吃軟不吃硬,只要能夠和他好好說,他總能夠好好考量。
「那這件事情您會怎麼解決?」
光明頂沉吟:「這件事情我會讓受到言語攻擊的當事人自己去正面解決。」
「只有當事人最強硬且明確的態度,才能夠讓那些覺得她軟弱好欺負的人學會閉嘴,這樣的事情,作為成年人,遇到的並不你們少。」
葉故沉默許久,似乎是在思考,也像是在猶豫糾結。
「我知道你們或許關係很好,你會為她打抱不平,但是葉故,在此之前,她首先是一個人,獨立的人,你應該相信她擁有自己解決問題的能力,而不是簡單粗暴的以暴制暴,當然或許有的時候暴確實是一種有效地辦法,但起碼現在不是,你說呢?」
回到教室的時候,語文課已經開始了一會兒,葉故喊了報告後,老師就讓他回到了座位上。
江河仍舊洋洋得意地姿態,甚至對著葉故高昂著下巴,耀武揚威一般,可葉故連看都沒看他一眼,只是在坐回位置的時候低聲說了句:「對不起。」
洛泱頓了頓,隨後勾唇,「我沒有怪你,我只是不想你和人打架而已,這種事情我本身就無所謂,這是我必須要承受的後果,只要我實力足夠,他們總會閉嘴。」
葉故微怔,原來洛泱一直都看的很清楚,也很清醒,這個假期她就像是脫胎換骨般的學到了什麼,能夠變得如此冷靜理智,且看的通透。
幾秒後,葉故還如夢初醒般的回味,手邊出現了一張創口貼,透明防水款。
洛泱無聲看向他手掌虎口處的傷口,點了點桌面。
作為學生,虎口受傷最是耗損,高中生課業繁重,握筆的次數隻多不少。
葉故很快將創口貼貼上,在草稿本上寫下三個字——我沒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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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人的確是恢復了交流的狀態,但那種距離感是在此之前從來沒有過的,連邊堯都覺得非常彆扭。
這樣的相處狀態持續了有一周之久,連身邊的朋友都適應不下去了。
席靳洲看著葉故,再看看前面距離葉故兩米遠的洛泱。
「你什麼時候這麼彆扭了,既然想送她回家就一起走啊,去說啊,你現在這樣我真的會覺得你被人附體了。」
葉故單肩背著書包,默不作聲,只是視線不離的望著前面的身影,感覺一個假期過來,她高挑了,但也更瘦了。
「嘖,我看著她安全到家就行,你管呢。」
席靳洲不耐煩了,縱使他脾氣再好,也受不了他們兩個人的氣氛了,真的會把他們給逼瘋。
「我看你現在就跟個小姑娘一樣,真夠慫的,她能吃了你不成,你現在完全就是臉上滿不在乎,心裡各種擔心:啊她一直不理我怎麼辦啊……,拜託少爺,你行不行啊,你就不能上一次,非得每次都等別人先來跟你說話才行嗎?」
席靳洲真的憋了好久,終於一股腦把這心裡話說出來了,頓時舒爽了好多,邊堯也非常認同,看著葉故一個勁兒的點頭,「真的少爺,你倆這樣搞得我們幾個人現在都得分開走,你確定要一直這樣嗎?」
葉故聽著席靳洲的滿腹牢騷,無言以對。
「可是如果她確實不想跟我說話怎麼辦?」葉故還在各種擔心,席靳洲算是發現了,在面對洛泱的一切事情的時候,葉故總是會斟酌很久,倒是面對別的人或事才能夠做到雷厲風行。
真夠雙標的。
席靳洲不管了,猛地推他,「去你的吧!」
葉故反應不及,書包掉在地上,發生聲響,洛泱緩緩停住腳步,轉身去看身後的動靜,就看到葉故滑跪在地上,因為在撿書包里滾出來的水杯。
洛泱愣了幾秒,兩個人四目相對,洛泱眨巴著眼睛,看著葉故緩緩吐字:「……平、平身?」
席靳洲和邊堯沒憋得住,笑得前仰後合,葉故漲紅了臉,肉眼可見的從脖子紅到耳朵根,一邊滯澀的說:「謝、謝主隆恩?」
一個小插曲,就這樣意外地讓氣氛得到緩解,葉故和洛泱並肩走著,席靳洲和邊堯走在後面,看著兩個人的動向。
「假期你過得好嗎?」葉故還是忍不住想要知道,想要知道沒有他參與的那段日子裡,阿河過得怎麼樣。
洛泱輕笑,踩著地上蓋著的綠蔭斑駁,「挺好的呀。」
葉故喉頭如同被堵住似的,片刻聲線低了些許,「實話嗎?」
這一次,洛泱沒有猶豫,直白的讓人不可置信:「假話。」
家庭新成員已經加入幾年了,她卻仍然沒有辦法習慣,她們的一丁點示好都會讓她覺得反胃,每一次笑臉相迎,都讓她覺得無比虛假逢迎。
原本也沒打算告訴誰這件事情,但是剛才他突然問到這個事情,洛泱突然就不想忍了,她就是無比厭惡現在的家庭,也不會考慮去嘗試接受他們,儘管洛建成對她軟硬兼施,希望能夠營造出和諧家庭氛圍的模樣,但洛泱至今都游離在他們所營造的假象之外。
兩個人就這樣走著,誰也沒有繼續下文,只是在經過車站的時候,葉故突然拉住她,眸光攫攫。
「逃跑嗎?」
洛泱有一瞬間沒有反應過來,只是後知後覺的「啊」了一聲。
席靳洲就看著前面兩個人突然間就加快了速度,偏偏邊堯還在一邊絮絮叨叨講個不停,等到再抬頭的時候,洛泱和葉故已經看不到了人影了。
席靳洲:「……你以後在我耳朵邊上最好少講話。」
聒噪的不行,又耽誤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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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故帶著洛泱坐車到了一處獨棟別墅前,洛泱凝視片刻,有了印象。
這裡是李燕阿姨在十歲時候送給葉故的生日禮物,但幾乎很少有人來過,連葉故自己來的也不是很勤快。
但很久以前,葉故曾經帶她來過這裡,兩個人還非常尷尬的在這裡把廚房弄得一團糟。
說起來,感覺隔了好久啊。
葉故推開門,窗明几淨,每天都會有人來這裡打掃,所以就算不常來也依舊很乾淨。
「所以你的逃跑就是逃跑到這裡來嗎?」
洛泱哭笑不得看著葉故一臉自豪揚著下巴看著屋裡。
葉故推著她進去,一邊說:「不用擔心,我已經讓管家通知你爸了,就說今天我開聚會,有很多人,要通宵,明天你再回去。」
洛泱微怔,懷疑自己的聽力出現了問題,「你說什麼?你什麼時候——」
葉故一概打消了她的疑慮,「總之一切都已經準備好了,他不會怪你的,明天我會送你回家,明白了?」
原本也以為葉故只是說說而已,但真的到晚上的時候,相熟的朋友真的出乎意料的陸續到來了。
洛泱甚至有理由懷疑葉故只是拿自己當幌子,想要開轟趴而已。
大概是在家壓抑的時間太久,聚會意外地讓洛泱覺得很舒服,只是假期的那段洗腦式生活讓她現在回想起來也能夠一笑而過了。
明天還要上課,大家在樓上各自找了房間準備休息,很晚的時候,席靳洲出來還看到葉故站在樓下,不知道在做什麼。
「幹什麼呢?睡不著?」
葉故趁著月光,看起來和白天那個囂張氣傲的少年截然不同。
席靳洲在他旁邊站定,許久,才沉沉開口:「你做事情向來都是要全世界人盡皆知的宣揚的,這次是怎麼了,什麼也不說。」
葉故輕嘖,懶懶散散:「沒什麼好說的,我什麼時候喜歡大肆宣揚了,你少污衊我。」
席靳洲愉悅的笑出聲,「我可沒污衊你,誰不知道少爺啊,除了比賽不喜歡參加採訪之外,你可是連自己生病被扎針都要身邊所有人都知道的。」
葉故不說話,幾秒後輕咳一聲語氣生硬:「你管我。」卻意外能聽出一些心虛的意味。
「你借著開聚會的名頭減少她回家被添堵的時間,可是人家一點都不知道呢,換了我可真是虧死了。」席靳洲意味深長的調侃他,從小他就喜歡逗葉故玩,隨便一句話都能葉故炸毛,就很有意思。
可是這一次,葉故什麼也沒說,只是靜默許久,輕嗤:「沒聽過麼,吃虧是福。」
說著,懶懶散散背對著席靳洲揮著手,趿拉著拖鞋往樓上去。
席靳洲微怔,無聲輕哂,是啊,吃虧是福,那少爺吃的虧可真是太多了,以後不知道這福該誰來給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