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布萊斯羅斯基的第一天, 我心動了。他的雙眸有種魔力讓我如痴如醉。」
……
「有時候,起初的隱忍可以避免一路的疼痛。」
昏暗曖昧的地下影音室里紅酒濃醇飄香,玻璃杯和熒幕之間光斑模糊逡巡的熾灼燃燒著。
洛泱眼神迷離看著眼前播放的電影, 兩個正值青春的少男少女的愛情,洛泱作為一個旁觀者卻沒辦法做到旁觀者清。
她仿佛成為了朱莉貝克,酒杯中紅酒很快見底,洛泱只是很隨性的再從醒酒器中倒出些許,暗紅的液體順著玻璃杯壁滑下, 流暢而美好。
的確,起初的隱忍可以避免一路的疼痛,因為那種疼痛早就成為了她身體必不可少的一部分, 甚至如果某一天消失, 她都會荒唐的感到不適。
電影還在繼續,洛泱在糾纏的思緒中和酒精的作祟下,迷迷瞪瞪的抱著抱枕在沙發上緩緩躺下。
她的酒量不算差,但已經戒酒多年,酒量水準較之巔峰時期還是比上不足的, 這次破戒,需要時間來恢復。
也不過是難得放縱自己,明天是婚禮, 算是借這種方式欲蓋彌彰的發泄一下自己的情緒, 她不敢讓人知道, 只敢在這夜深人靜的時候,選擇本就不適合見光的影音室來躲避自己呼之欲出的情緒。
抱著抱枕的手一點點緊緊抓著不肯鬆開,電影在孤獨的接近尾聲, 布萊斯羅斯基和朱莉貝克共同栽下小樹, 兩顆心的靠近結束了整部電影。
他站在那裡, 就是整個夏天,朱莉貝克終究還是成為了他的彩虹。
電影結束,影音室陷入徹底的黑暗,end的字樣在熒幕上停留片刻也最終湮滅。
一場青春落下帷幕,而有的人的青春卻早就已經迷失。
不知道翻過了多少個身,洛泱終究沒有要醒過來的意思。
剛剛從外地趕回的葉故勉強拖著疲憊的身軀抵達別墅,他長呼一口氣,閉著眼睛眉頭緊皺,伸手在空氣中勾勾手指。
「我奶茶呢?」
劉旻將杯子遞過去,晃蕩的只剩下半杯不到。
一股腦,葉故全部喝完,像是一天的體力都耗盡了那麼累,他睜開眼睛,緩緩甦醒神志。
「葉總,到家了,您可以準備下車了。」
葉故看著燈光俱滅的窗格,眼眸深邃眼尾天生洇紅,摘去工作時間戴著的眼睛,五官都被磨去了幾分凌厲,些微可愛的招風耳甚至讓他變得沒有那麼令人懼怕了。
停頓許久,車門打開,轉身將兩個盒子交給劉旻。
「好好保管,出事找你,明白?」
劉旻臨危受命,自然謹慎,「是,葉總,您今天早點休息,明天我一早就會來接您。」
葉故無聲點點頭,身影消失在門裡。
時間已經很晚,家裡的阿姨也早就已經休息,安靜的只剩下月光的客廳里,空無一人,整個世界都仿佛只剩下他一個人。
葉故仰望著二樓的臥室,看著完全沒有一點微弱燈光的門縫,眉心緊縮,來不及多想,三步並兩步上了樓。
開門的動作一氣呵成,房間裡卻沒有看到她。
望著桌上那個沒有打開的小夜燈,心裡慌了。
偌大的別墅,他找了個遍,手機也打不通。
疾步經過拐角口通往負二層的樓梯時,燈亮著。
///
那顆懸著的心,在影音室里看到沙發上那個睡得安穩的身影時,放了下來。
他緩著腳步和力度走過去,一路看到桌上開著的紅酒和醒酒器,還有帶有淺淡唇印的高腳杯。
眉心緩緩褶起,沙發上的人卻是渾然不覺,倒是還知道給自己找一個睡著舒服的姿勢,轉過身來,枕著抱枕抱臂朝外蜷縮成一團。
長長的髮絲墨黑般如瀑垂落在沙發邊沿。
葉故半跪在沙發邊,看著她呼吸均勻,波動著鼻息之前的碎發一起一伏,意外地可愛。
他伸手想要觸碰她在眼皮上落下好看陰翳的睫毛,咫尺距離之間,指尖的前進攻勢驟停。
食指緩緩蜷縮,眼眸里有遮擋不住的微瀾。
很奇怪,洛泱好像不喜歡化妝,但不妨礙她對口紅的儀式感情有獨鍾,就算會自己一個人在影音室喝酒,都會提前塗上口紅,就像現在,唇角仍舊有因為喝酒而被剮蹭的口紅印記。
微紅的痕跡遮住了唇尾平直的弧度,葉故視線停駐於此許久,溫軟的觸感——
後知後覺自己腦海中的畫面,葉故猛然後退,撞到了茶几桌上,背脊悶響,他強忍著疼痛,泄氣般靠著茶几整個坐在地毯上,看著沙發上的人。
但凡她的眼睛一閉上,他的所有心思都完全毫無藏匿之處,就像天上的星星,太陽落下,就零星出現。
垂眸看著手上交錯複雜的掌紋,葉故心情低郁。
///
將洛泱抱回房間安頓好,葉故回了書房。
最近工作的事務接踵而至,葉故根本沒有喘息的機會,每日早出晚歸,和李燕的約定也快要到了期限。
今天剛剛交接完一切,才終於得以喘一口氣。
葉故看著手機里的照片久久出神,直到一個事項提醒跳出來,才將他拉出混亂的思緒。
劃掉提醒,葉故從椅子上離開,輕推書架,出現一個暗房。
席靳洲曾經不遺餘力的調侃過他,說:「你知道你為什麼不管住在哪裡都要有這樣的房間嗎?因為你的有太多不想讓人知道的秘密了。」
就像是第九個房間,裡面是無法言說無法告知的秘密。
他小心的守護著,甘之如飴的靠著那些秘密引以為傲。
可是席靳洲總是能夠毫不留情的打破他的幻想,一針見血的嘲諷他的不切實際,他總是說:「沒有人能夠抓著那點僅剩的回憶永遠活在過去那個爪哇國一樣的世界裡。」
葉故並不是不懂這其中的道理,也明白席靳洲說的毫無錯處,可就是骨子的固執,他下意識的始終不願意逃離過去。
暗房裡的燈光是暖黃的燈光,微弱卻足以照亮這方寸之間。
桌上褪了色的□□\熊總是開心的表情,葉故有時候都搞不懂,就算是蜂蜜也有吃完的那一天,又有誰能夠永遠開心呢。
可是那一年生日,聽到洛泱的祝福的時候,他真的天真的希望自己可以實現那個願望,也希望給他祝福的人能夠同樣被上天垂憐眷顧。
可現實總是最喜歡跟人玩惡作劇,你想要的他偏偏都不會給你,他只會給你無盡的需要解決的麻煩和痛苦。
「所以你是在騙我對麼……」呢喃的聲音在狹窄的空間裡只他一人能夠聽得到。
他就那樣看著玩偶像一個傻子一樣,期盼著那句永遠都不可能等來的回答。
□□、熊只是抱著他的蜂蜜罐,他並不知道不快樂該怎麼辦。
視線緩緩轉移到桌上那個被靜置了許久的玻璃糖罐,裡面七彩斑斕的反光糖紙閃閃發光,看得人總是心生歡喜。
糖罐子菱形曲折的玻璃折面折射著暖黃的燈光,拋灑在牆面上,隨性而為。
罐子裡夾雜著摺紙千紙鶴,藍色居多,還有一些粉嫩的顏色,手藝看起來不是那麼的熟練,千紙鶴的小翅膀上甚至有很多道深深淺淺的摺痕。
葉故緩緩打開糖罐,撲面而來的甜味縈繞在他的身邊,直戳人心。
——三月
杏花微雨,卻在12日那天難得的好天氣,潮濕的空氣沾染著春日的氣息在太陽點燃地平線的那一刻冉冉消散。
隔壁的牆上出現了那個穿著公主裙悄悄攀爬的身影,只是腳下不慎一滑,再抬頭,早晨扎的精緻無缺的頭髮已然和大地親密接觸得到了肯定,鑲鑽王冠摔在草叢裡。
小姑娘懵了一瞬,隨後緩緩,後知後覺的才感覺到身體上的疼痛,雨點般的哭聲延遲反應,在院子裡響起來。
不知道為什麼哭,但就是覺得委屈,媽媽說不要委屈自己,所以她不由自主就留下了眼淚,這是對媽媽言語的相信。
葉故是那天才發現原來洛泱還會爬牆的,但顯然他出去的時候已經晚了,洛泱已然付出了爬牆的代價,摔進了他家的院子,摔得妝發凌亂不堪。
他也不知道為什么女孩子總是那麼喜歡哭,但洛泱哭的時候真好看,比其他的小女孩哭的時候都要好看,她不會流鼻涕,只是流眼淚,連眼淚都亮晶晶的。
葉故想,她一定是天上的仙女吧,因為電視裡仙女哭才會這樣好看。
看她哭都那麼好看,他就勉為其難把他最喜歡的棉花糖送給她吧。
他伸手將媽媽剛才給他的草莓味棉花糖遞到只顧著哭的洛泱眼前。
他單膝跪著,說:「別哭了,給你糖吃,雖然你哭起來也很好看,但是哭久了會累的,吃了糖,你就不會哭了,吃吧。」
洛泱突然止住的哭聲,抬頭看著葉故,背著一身陽光,向她伸手。
棉花糖很甜很膩,但是她卻像是被糖精控制了腦力,竟然覺得很好吃,比她吃過了好多糖都要好吃。
六歲的葉故不知道洛泱為什麼要爬牆,想要問她,但是洛泱並不理他,甚至看起來還有點生氣,她拍拍自己的公主裙擺站起來,趾高氣昂的就走了,還對他說:「不許告訴別人我今天的事情,不然我就把你以後的糖全部偷走!」
葉故喜甜,洛泱威脅他。
今天就要過七歲生日似的洛泱驕傲的覺得自己今天就是自己長大的證明,她就要比葉故大了,她是個成熟的大人,而葉故在她眼裡就是一個小屁孩。
葉故站在後面,看不懂她的意思,只是撓著頭,從剛才她摔落的地方撿起草叢裡的王冠,小心翼翼的收進衣服口袋裡,她一定是不喜歡弄髒的王冠,那他就幫她擦乾淨再給她戴上。
小小的葉故從洛泱摔下的旁邊,一棵樹邊挖出一罐密封的糖罐子,裡面是五顏六色閃亮發光的糖果,還有折的像青蛙的千紙鶴。
他趴在地上,小臉上沾著泥土,歪歪扭扭的在貼在糖罐上粉紅色的紙上用藍色的油畫棒寫下——祝小仙女阿河生日快樂!
真是走的太快了,不然他就能把這罐他存了好久的糖送給洛泱了,不過沒關係,他可以等她下一次生日再送更好的糖給她。
葉故指節輕敲著桌面,眼神凝注著玻璃罐里的迷離彩色。
手機里發來席靳洲的消息:糖送出去了麼?
葉故沒回,只任由消息隨著屏幕的熄滅一同沉底。
沒有,六歲那年早該送出去的糖,至今也沒送出去。
(本章完)
作者說:注釋:「見到布萊斯羅斯基的第一天,我心動了。他的雙眸有種魔力讓我如痴如醉。」
……
「有時候,起初的隱忍可以避免一路的疼痛。」出自電影《怦然心動》中的英譯中台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