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小皇帝今年也不過十六,他穿著龍袍,坐在龍椅上。寫到這裡我希望讀者記一下我們域名龍椅於他來說,都顯得有些過分寬大了,襯得他身形羸弱了些。

  等他的貼身內侍引著宋珩進了殿門,小皇帝便立即從龍椅上跳了下來。

  「皇叔!」

  「皇叔這是怎麼了?」

  一時間,整個宮的宮人都戰戰兢兢了起來。

  攝政王正值壯年,出入戰場都未見受過什麼傷,怎麼好端端的突然連衣襟上都是血了……

  宋珩掀了掀眼皮,淡淡道:「無事,天熱,上火。」

  小皇帝不敢怠慢,忙命人去請了太醫。

  等太醫急忙趕到,如此這般檢查一番,卻沒能檢查出個結果,只好提著心說了點不痛不癢的話,又開了副下火的方子。

  宋珩命人身邊的內侍收下,卻沒有提及是否真要拿這方子去煎藥。

  太醫瞧過了,小皇帝的注意力倒是一下就轉移走了。

  小皇帝也問了一樣的問題。

  「皇叔在宴上可相中了哪家姑娘?朕為皇叔賜婚。」

  「不曾。」

  宋珩沒有提起周家宴上遇見的少女。

  沒有人知曉有這樣一個少女入過他的夢。

  連他自己,也並不大確定,夢中人,與那日宴上的少女是否為同一人。

  宋珩身份貴重,他一人便是大淵王朝的權力中樞,也容不得他不多想。

  若少女只存於他的夢中,那或許便是他這輩子的美妙綺夢。

  可若是當真到了現實,他便要思量清楚——

  夢是巧合?還是病症?還是他人有意操縱?

  又或者,夢本是巧合,只是有人不知從何處得知,於是特地弄了這麼個少女來哄他……

  小皇帝突然驚叫了一聲:「皇叔!你怎麼又流血了?」

  「……」宋珩眼皮一跳。

  他也不知,自己何時變得這樣敏感了。

  相中哪家姑娘的事就此拋到了腦後,小皇帝戰戰兢兢與他說了許久的話。

  「皇叔保重」四個字,被小皇帝翻來覆去地說了無數遍,最後才放走了宋珩。

  等到宋珩離去後,小皇帝端坐在龍椅上,突地嘆了口氣。

  小太監忙道:「皇上也不必如此憂心,攝政王向來身強體壯,想來並無大礙。」

  小皇帝張了張嘴:「朕雖憂心皇叔,但……」

  「但朕記起前兩日,母后同皇祖母說起,要為朕立後選妃了……」

  小皇帝生來體弱。

  按道理,他的後宮中早就該添入兩三名女子了。

  可如今,後宮仍舊空無一人,只等幾月後的大選,便是為他的身體考量的結果。

  前朝皇帝受宮女太監引.誘,年紀尚幼時便壞了身子,以致體弱不育的教訓,還血淋淋地立在那裡呢。

  可也正因為打小與女子接觸甚少,如今乍然提起此事,小皇帝只覺得惶惶不安,並不覺得有絲毫歡喜。

  那小太監想了想,道:「這立後選妃,無非是從各大家族中選出來。皇上若是有意,可提前尋個時機,去其中一家赴宴,自然能見到那些待選女子的模樣……」

  出宮、赴宴……

  這正合了小皇帝的心意。

  去瞧那些千金小姐,反倒成了次要的。

  且說那送了帖子來的王家,雖說與王氏擁有同樣的姓氏,但卻並非出自一家。

  這個王家與王氏的家族,有著全然不同的際遇。

  王家老太爺是一名諫臣,以諫聞名。先太宗曾戲言,王老太爺是他的一面鏡子,可鑑言行。因著這句話,王家一躍成為世間讀書人萬般推崇的家族。

  王家為了名聲地位,便將「孤」「直」二字貫徹到了底,不拉幫不結派,敢於直諫……到了今日,王家在京中已有了不可小覷的地位。

  王家嫡女王嫻便是京中傳言,最有可能成為新後的人選。

  王嫻瞧著與京中誰人都算不得親近,可哪家姑娘見了她,都莫不是客客氣氣的。可謂是個人緣極好的。

  她並不常送帖子給旁人,因而當她的帖子送到了齊家,可想而知引起了何等的軒然大波。

  這關頭,林氏都不由哀怨自責:「若早知如此,我便該避開王氏,也不會讓她捉住了短處。今日,也該我這個做母親的,陪著你們前往才是……」

  這番話,林氏已經翻來覆去說了好幾次了,無非就是心下不甘,怎麼也宣洩不出去。

  齊語芙正是歡喜的時候,原本挑好的衣裳仍覺得不滿意,聽見林氏這翻來覆去的話,倒是不樂意聽了。

  「母親眼下說這些作什麼?叫外頭下人聽去了,豈不顯得咱們大房小家子氣?」

  林氏喉頭哽了哽。

  她如今被限制在了府中,兩個女兒有了更好的機會……本該是歡喜的時候,她們怎麼反倒不耐起來了?

  林氏心下也覺得不快。平日裡,她為了這兩個女兒操心得還少了麼?這時候便連哄她一句也不肯了?

  但不論大房如何不快,這廂二房的院子裡頭,王氏已經親手給齊春錦換好了衣裳。

  「這是才買的新衣裳。」王氏滿意地笑了笑。

  「不是府里做的麼?」齊春錦問。

  王氏並不想女兒知曉府里的那些齟齬,便笑著道:「府里有定例。哪裡有自己拿錢去買來得痛快?這是你爹爹攢下的私房錢。花著就更痛快了。」

  齊春錦被逗笑了。

  從前在定州時,她就總是拿爹爹攢的私房錢買點心吃。

  回了京中,京中雖然於她來說已然陌生了許多,可爹娘是沒變的。這樣一想,齊春錦便覺得沒那樣難受了。

  換好了衣裳,又梳了頭。

  一行人便先上了馬車。

  等到齊語柳姐妹出來,正要往前面那架馬車,卻被一個媽媽攔住了:「大姑娘、二姑娘,坐後頭的馬車吧。」

  齊語芙心下歡喜,本也不想和二房同行,自然不挑剔,自個兒立馬轉身去了。

  齊語柳的臉色倒是變了變,不過很快便被壓了下去。

  這才剛開始,王氏便提醒她們,大房已經不復昨日了?

  罷了。

  此時何必與她相爭?

  抓住今日賞花宴,才是真真要緊事!

  宋珩於內閣議完事,便往乾清宮去了,只是等到了殿中,卻並未見到小皇帝的身影。

  「皇上人呢?」

  宋珩哪怕面上不現怒色,氣勢也足夠壓人了。

  宮中人根本經不起他責問,當下就倒了個乾乾淨淨。

  「往王家去了?」宋珩面上瞧不出喜怒,淡淡道:「他倒是會挑地方。」

  小皇帝搭的是定王府的馬車。

  馬車裡就坐了一位定王府的雲安郡主,雲安郡主不過年十歲,與小皇帝只有兩三面之緣。

  雲安郡主年紀小,畏懼皇帝,倒也沒怎麼猶豫,就讓小皇帝上了馬車。

  等馬車行近王家,小皇帝卻是面露青白之色。

  雲安郡主瞧得神色惶惶,怯聲問:「皇上病了麼?」

  小皇帝搖了搖頭。

  他倒也有擔當,知曉自個兒是悄悄跑出來的,若是在雲安郡主的馬車裡頭暈了過去,雲安郡主可就得擔個大麻煩了。

  小皇帝連忙跳下了馬車,說要透透氣,讓雲安郡主先進去,一會兒就去找她。

  雲安郡主這才猶豫著先離去了。

  小皇帝往前走了沒幾步,扭頭便伏在牆根吐了起來。

  此時往王家去的馬車正多。

  有些人家隱約聽見了聲音,不由掀起了車簾,匆匆一瞥,均是露出了嫌惡之色。

  「此地怎會有這樣的人?」

  「此處已近王家,王家的僕役怎麼也不知道出來管一管?」

  若非是已近王家,她們便忍不住要越俎代庖,管上一管了。

  瞧著實在叫人倒胃口……

  一輛又一輛馬車行過。

  那守在小皇帝身邊的小太監神色越發驚惶,連忙為小皇帝拂背擦嘴,想要跑開去喊人,但又不敢走開,怕一走,小皇帝便栽倒下去了……

  「倒也……並非……大事……」

  「只是那馬車……暈、暈了些……」

  小皇帝扶著牆根,心下有些難過,還道是坐擁天下的皇帝呢,卻連踏出皇宮都這樣艱難……

  又一陣馬車車輪聲近了。

  而這回,那車輪聲停住了。

  車簾掀起。

  齊春錦探出了一個腦袋。

  今日王氏不願她再出風頭,便只給她梳了圓圓的雙髻,瞧著越發顯得年紀小……

  她可憐地瞧了瞧牆角那少年。

  「喏,給你。」她從王氏那裡拿了塊帕子給他。

  又扭頭和王氏說了幾句話,然後又補充道:「我娘說,你往這邊走,右拐有個藥鋪子。你去買藥吧。」

  小皇帝呆愣愣地瞧著她腦袋上圓圓的雙髻,只覺得心底倒也沒那麼難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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