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小皇帝即將大婚,後位落在了王家姑娘頭上的消息,已經傳遍了京城。Google搜索

  「只是不知為何登門的是那廣平侯夫人?」

  「這其中有什麼講究不成?」

  「按說應該請安陽王妃才是。」

  私底下有人就此事多嘴談論了幾句。

  其實安陽王妃也正納悶呢。

  那齊家的府邸與齊王府挨得近,地處的巷子是深了些,未必有多少人留心到她去了齊家,就算看見她入了巷子,恐怕也只當她是去的齊王府。

  可旁人沒看見……那齊家自己也不往外說嗎?

  與皇家結親,她安陽王妃親上門來做這個冰人,攜了無數定親禮……這齊家就不往外炫耀炫耀嗎?

  這可真是怪了。

  安陽王妃還真是頭一回見著這樣的。

  弄得她心底倒還有點不是滋味兒。

  而另一頭的太后卻是極滿意的。

  她冷聲道:「倒也算這齊家識趣,若是敢奪了皇上的風頭,就該發配邊疆了……」

  本來只請了廣平侯夫人上門,就已經叫她憋屈了,若是那廂齊家再敢大肆宣揚,且等著吧,她總會叫齊家吃盡苦頭。

  「希望這齊家能一直如此識趣,不要以為結了一門皇親,就真拿自己作皇親國戚,拿起派頭了。與這等人做親戚,實在丟皇家的臉……此女分明只可作妾,如何能作正妻?齊王聰明一世,卻是一時糊塗了。」太后冷嗤道。

  她手邊的嬤嬤忙撿了兩句她愛聽的話來說:「這不是正好麼?齊王如今在世人心中的地位,已經足夠高了。若能娶個禍妻,害了自己的名聲,不是更好?」

  太后聽完,果然笑了。

  「不錯,王嫻乃是我仔細挑選出來的。她為賢后,我兒必然名聲大好。」

  也有嬤嬤同樣將這事說給太皇太后聽。

  太皇太后欣慰道:「可見這個齊家與那大房是截然不同的。做父母的沉穩得住,才不會拖姑娘的後腿。」

  「此事倒是委屈齊王了。且先等皇帝大婚了罷……如此,齊王這個做叔叔的,也實在是處處都對得起皇帝了。太后那頭若是再說些什麼不中聽的話……哀家都容不得了。」太皇太后慈和的面容上難得展露了一絲狠色。

  且說齊春錦從齊王府回去後,王氏見她瞧著不大對勁。倒也說不上是哪裡不對,只是面容瞧著好像更嬌艷了些。

  像是剛浸了水的花似的。

  「錦兒,你過來我瞧瞧。」

  齊春錦哪裡敢回頭,趕緊一溜煙兒跑了。

  齊誠在一旁笑道:「錦兒長大了。」

  王氏見他笑得一臉憨厚,沒好氣地橫了他一眼。王氏皺起眉來:「我只怕錦兒不知輕重,還未成婚,便與攝政王過分親密了,又招來旁人說閒話。錦兒心思敏感,聽了要委屈的。」

  齊誠搖頭道:「誰敢說未來齊王妃的閒話?」

  「你懂什麼?」王氏沉聲道:「這殺人不見血的軟刀子多了去了。」「罷了不說這個。我昨日叮囑你的話,你還記得罷?」

  齊誠又點頭,道:「夫人放心。我都記在了心頭,決口不對外提起齊王府提親之事。」他說著咂咂嘴,道:「莫說夫人,便是我也覺得此事像夢一般。大事未定下前,還是莫要叫旁人知曉了。萬一將來那齊王反悔了,覺得娶個門當戶對的王公貴族的女兒更好。那咱們女兒不是成了笑話?」

  雖說我瞧齊王好像不是那樣人。齊誠在心底道。

  但有備無患嘛。還是夫人想得周全的。

  王氏這才滿意了。

  二人便也攜手進屋又閒話別的去了。

  齊春錦原先還怕定了親,就要如何如何了。就比如定州知府的女兒,說是定了親後,就大門不能出,二門不能邁了。她得整日待在家中自己給自己繡喜服,還要給新郎官繡鞋襪……總歸是麻煩得很。

  她在家裡待了兩天,才發覺父母絲毫沒有約束她。

  那便好,那便好。

  齊春錦心下感嘆著,倒也減輕了對定親成婚的牴觸。

  齊春錦將從攝政王那裡要來的字據,認真疊好了,縫在荷包中,還要鎖在箱子裡。

  再將那鑰匙隨身攜帶著。

  如此就安心了。

  之後十來日,齊春錦都未再去見宋珩。

  而宋珩其實也忙得厲害。

  邊關又起戰事了。

  上一代將領,大多已是老弱病殘了,又或者如岳王這般悍將,卻是因家中緣故無奈退了下去。如今正是該培養新將領的時候。自然須得宋珩親自出馬去挑選幾個好胚子。

  種種軍務,還有原先就交給他的政務,都一併壓在他的肩頭。

  齊春錦自然不會覺得無趣。

  她與雲安約著玩了,又去岳王府上探望兩眼岳王妃。

  岳王妃如今已拿齊春錦當做女兒看待,見她玩得無憂無慮,有心想要幫她一二,便忍不住笑道:「你可知近日齊王殿下在忙些什麼?」

  齊春錦搖頭。

  岳王妃哭笑不得,心道這小姑娘是還不通情愛麼?怎麼全然不顧齊王在做什麼?

  「他這會兒當在軍營中呢,你不妨帶些點心去看看他?」岳王妃道。

  這世上的女子生得再美,也總有愛意消磨的時候。何況將來與她成親的是齊王呢?這位主兒實在叫人摸不透,恐怕愛恨易變,還是眼下先多親近,將情感建立得深厚些好。

  齊春錦驚訝道:「他在軍營做什麼?」

  「該要選武狀元了罷。」

  齊春錦點了點頭,也不放風箏了。她喘了口氣,抹了抹臉上的汗水,道:「岳郗跑得太慢了。」

  原先岳王府中的下人聽見齊春錦這樣說他們的世子,心下還覺得這姑娘怎麼不知輕重呢,如今卻是忍不住暗暗笑了。

  轉頭去瞧世子。

  果然,世子頭上戴的帷帽,那垂落的帽紗動了動。

  像是氣得吹了兩下。

  如今可是鮮活多了。

  像個活人了。

  岳王妃也是失笑:「風箏放不起來?」

  齊春錦點了點頭。

  她坐到岳王妃跟前去,問:「武狀元要怎麼選呀?與選文狀元一樣麼?」

  「差不離的。就是最後還得上擂台打一打,才能見到真功夫。」岳王妃說罷,眉眼也染上了點笑意,「你義父當年便是武狀元。」

  齊春錦聽得直呼厲害。

  岳郗在一旁默不作聲地聽著。

  等齊春錦要走的時候,岳郗就親手端了果子給她,還叫來人,送了些給雲安去。

  見岳郗沒有要開口的意思,岳王妃便從旁解說道:「這是從邊塞來的葡萄,你嘗嘗。」

  齊春錦舔了舔唇,道:「前個兒嘗過了,是極好吃的。多謝乾娘,也多謝岳郗哥哥。」她如此才叫了聲「哥哥」。

  岳郗那帽紗又動了動。

  岳王妃一下便回過味兒來,知道她前個兒多半是在齊王府上嘗的。

  齊春錦抱了葡萄回去分給王氏和齊誠。

  而岳王府上。

  岳郗突地道:「母親給我……請個師傅。」

  岳王妃驚訝,然後忍不住高興地道:「你昔日的老師都在等著你呢,只等你哪日好了,便繼續跟著他們學。」

  岳郗沉默片刻,卻是道:「我要請個武師傅。」

  岳王妃一下摸不著頭腦了:「你請這個作什麼?」

  岳郗沒答。

  岳王妃便道:「你只管找你爹就是了,他肯定高興得不得了。」

  這話說過沒多久。

  當夜岳王府上值夜的丫鬟婆子們,便見著世子悄悄起了身,是徹底不坐那輪椅了。他就這樣在院子裡來迴轉動,一步一步慢吞吞的,他倒也不嫌慢,也不知疲倦,就這樣來來回回地走。

  第二日一早,就有老婆子報給了岳王妃聽。

  「郗兒這是做什麼?」岳王妃細細回想了一番,「難不成是昨日咱們誰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叫他不高興了?還是錦兒走得早了?」

  婆子道:「主子這是當局者迷了,主子還記得昨個兒齊姑娘說了什麼?」

  岳王妃一拍大腿:「她說郗兒跑得慢。」

  岳王妃頓時哭笑不得了:「郗兒就是心思重,聽了話記在心頭,也不與旁人說,自己悄無聲息就動起來了。」

  婆子笑道:「是呢。世子這是不想失了哥哥的臉面呢。」

  「那請武師傅恐怕也為的這個了。」岳王妃又覺得心酸,但又覺得好笑,心底又寬慰極了。

  似岳郗的性子,真得有個這樣的妹妹制著他,才能叫他逼迫著恢復過來。

  當日岳王回來後,岳王妃就同他說了,要教岳郗的事。

  岳王也高興不已,滿口應了。

  「他過去還不想跟他老子學呢!如今學了好,學了好,強身健體……」

  齊春錦回去琢磨了半晌,也不知怎麼就該去軍營探望齊王了呢?

  哦,是了。

  我如今是他的未婚妻了。

  未婚妻大抵都該做這樣的事吧。

  真是麻煩。

  齊春錦嘴裡嘟噥兩句,叫蓮兒來伺候著洗漱了,睡下了。

  這日齊春錦卻是又做了個夢。

  這次不再是那熟悉的屋中的場景了,她抬眼望去,只見四下像是被一張巨大巨大的布裹起來了,裡頭則擺放了桌案、床榻等物……

  齊春錦一下回過神來。

  她上回和雲安他們一塊兒去獵場,不就見到了這樣的帳子嗎?

  齊春錦小心翼翼朝那床榻走近了些。

  只見床榻之上,斜臥著一個攝政王。

  攝政王長發束起,身穿銀色盔甲。

  那盔甲看著又沉又重,還凌厲得很,穿在他的身上威勢懾人,……但又怪好看的。比齊春錦見過所有穿盔甲的都要好看。

  齊春錦咂了咂嘴。

  怕把夢裡的攝政王驚醒了,萬一又按著她親怎麼是好?那日在齊王府中,她的嘴就好像要被親腫了一樣,回了家還得躲著母親走,怕被人看見。

  於是她想了想,乾脆在攝政王床榻邊臥了下去。

  宋珩也做了夢。

  他今日處置了個人,回到帳中又處理了許多繁雜的政務,之後便倚著小憩了會兒。就這一閉眼,便見著了齊春錦。

  宋珩從床榻上下來,微一低頭,就見著了床邊蜷起雙腿,倚靠著閉上眼的齊春錦。

  看來不止在她的房中睡得極香,在夢中都睡得香極了。

  宋珩竭力壓了壓心底的欲.望,只是終究沒壓住。

  他彎腰將小姑娘小心翼翼地抱了起來,放置在床榻上。他未脫下盔甲,只不自覺地抬手按了按齊春錦的唇瓣。

  他袖口的血沒有擦淨,就這麼蹭在了齊春錦的唇上、下巴上。

  她的唇一下變得更加殷紅。

  下巴也被襯得更是膚白賽雪。

  宋珩緊盯著她那一小塊兒肌膚,心底掩藏在最深處的暴.虐.欲與占有欲,陡然升起。

  他束住她的雙手,蒙住了她的雙眼,咬住了她的唇瓣,親吻。

  齊春錦在夢中睜開了眼。

  她驚了一跳。

  長長卷卷的睫毛輕掃過他的掌心,卻是什麼都看不見。

  他的盔甲好沉。

  還是冰涼的。

  涼得齊春錦肌膚上起了一層淺淺的雞皮疙瘩,連腳趾也不自覺蜷緊了。

  他親得又重又凶。

  比那日在齊王府里,白日之下親吻她時,還要來得凶。

  果然是我在夢中將攝政王想像得太兇了……

  齊春錦心想。

  攝政王的手很快勾住了她腰間的衣帶。

  齊春錦不自覺地攀了攀他的肩頭。

  盔甲有些硌手。

  但是好看呀!

  男人的動作頓了下。

  似是被齊春錦主動攀來的動作刺激到了,「嘶啦」一聲……

  齊春錦的夢戛然而止了。

  宋珩的夢也戛然而止了。

  宋珩被成湘叫醒了。

  「邊關急報。」成湘道。

  宋珩坐起身來,銀色盔甲襯得他本是疏淡俊美如玉的面容,竟有一分凌厲羅剎的味道。成湘只看了一眼,就覺得心要被嚇得裂開了。他倒也不是沒見過攝政王這般模樣,只是殿下大多是疏淡君子的姿態,少有將煞氣殺氣擺在外面的……

  這模樣,不禁叫他想起那回在滇州時,殿下性情大變坑殺數人的時候。

  成湘喉頭緊了緊,一下畏懼地躬了躬背。

  「呈來。」宋珩啞聲道。

  成湘應聲,忙不迭呈上來了。

  如此過了小半時辰,宋珩瞧著也就不那樣可怖了,只是多少還有些凌厲。

  處理完了緊急軍務,成湘就替代了伺候的宮人之責,親去打了水來,伺候宋珩重新換了衣裳。

  見宋珩不復先前的模樣,成湘才有膽子問:「殿下似是不大高興?」

  宋珩沒出聲。

  他難得夢她一回。

  這也罷了。

  也不知這小姑娘的心是什麼做的,倒好像比他的心還要硬,自拿了字據後,就將他忘到腦後去了……不夢見倒也罷了,一夢見,他心下便陡然湧起了思念。

  想要將人按在懷中欺負一番。

  「無事。」宋珩道。

  齊府里。

  齊春錦嘆了口氣,翻了個身。

  心底還有那麼一點點的可惜。

  她還不知道穿盔甲的攝政王,脫完衣服,是不是和之前一樣呢。

  明日去看看吧!

  齊春錦咂咂嘴。

  反正也沒人知道我在想什麼。

  齊春錦閉上眼,隨即又心安理得睡了起來。儼然對那樣的夢,也不覺得如何畏懼了。

  第二日說要去軍營,齊春錦便真叫蓮兒準備了茶水點心,又叫上了雲安、岳郗一同往軍營去了。

  雲安本來是怕去的,但是想著好不容易岳郗也要一同去一回,那就還是一塊兒去吧,何必掃了興呢。

  就不說雲安郡主府上和岳王府上都各自有多高興了。

  他們分坐了三駕馬車,接近晌午的時候,抵達了京城外駐紮的軍營。

  齊春錦已有些時日沒出過城了,一時新鮮得厲害。

  把守營地的士兵遠遠便看見了馬車。

  等馬車近了,立即將人攔住了:「何人敢闖軍營?」

  齊春錦愣了下,這才有點發愁。

  是啊,怎麼進去呢?

  我若說我是齊三姑娘,可誰曉得齊三姑娘是個什麼人呢?

  雲安郡主捲起車簾來,怯聲道:「我是雲安郡主。」

  士兵絲毫不讓,沉聲道:「郡主千金之軀,怎能來這樣的地方?請回吧。」

  岳郗只好也捲起了車簾,出聲道:「我是岳王府世子。」

  士兵聲音更冷了:「世人都知岳王世子足不出府,怎會來此地?」他喉頭已經憋了一句「若是再不走,休怪我等不客氣」了。

  齊春錦眼見他們都吃了癟,只好猶猶豫豫地探出頭去。

  那士兵乍見一個小姑娘,生得還這般漂亮,不由愣了愣。

  齊春錦厚著臉皮,細聲道:「我是……齊春錦。是……是齊王的未婚妻。我們能進去麼?」

  士兵驚住了。

  齊王殿下……有未婚妻了?

  還是這樣的小姑娘?

  士兵想說你休要唬我,但目光觸及齊春錦的面容。

  年紀不大,面容嬌美,似是別人家裡嬌養的姑娘……

  「且等著吧,我去通報一聲。」士兵轉身去了。

  齊春錦鬆了口氣,同時還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面頰,還有點燙。

  士兵的消息先報到了成湘那裡。

  畢竟不是什麼事都能直接報到齊王殿下面前的。

  成湘當下面色一喜:「當真是?那還耽擱什麼?將人放進來啊!罷了,我去接吧。」

  士兵聽得直發愣,心道,還真是啊……

  這頭成湘親去了門口迎人。

  旁人見狀不由好奇,上來問了一句:「方才和成將軍說什麼話呢?」

  「……殿下的,未婚妻。」士兵咽了下口水,這才捋順了語句,一口氣道:「殿下的未婚妻來了營中。」

  旁邊那人也驚呆了。

  沒一會兒工夫,這消息便傳滿了整個軍營。

  管那是校場上的,還是站在校場外的,射箭的、騎馬的,都不自覺伸長了脖子悄悄望去。

  卻是馬車一路行了進來,遲遲未見下馬車。

  那廂宋珩湊巧從帳中出來,便見成湘當先咧嘴笑著過來了。

  宋珩冷淡道:「邊關喜報?」

  成湘搖搖頭。

  馬車上的齊春錦也按捺不住先掀開了車簾,自個兒跳了下去。蓮兒緊隨其後,本來還想提上食盒,但想到被姑娘吃得差不多了,倒也不好送給齊王殿下了,這才打消了念頭。

  「殿下。」齊春錦喚了一聲,「我帶了……」食物。話到嘴邊,又被她咽了回去。

  好像也沒什麼可吃的了。

  反正沒準兒攝政王不愛吃這些的。

  沒等齊春錦將話說下去,宋珩便眸光一動,大步走了上前,抬手為她緊了緊身上的披風:「城外風大,如何穿得這樣單薄?」

  他心下已經填滿了驚喜,只是不輕易顯露於面上。

  這小姑娘還是記得他的!

  蓮兒在一旁嚇壞了。

  忙哆哆嗦嗦道:「是,是奴婢伺候得不周。」

  宋珩哪裡會與一個小丫頭為難,看也不看蓮兒。

  他此時方注意到,軍營中無數人都在暗暗朝這邊打量,似是在瞧齊春錦……宋珩面色微冷,牽住了齊春錦的手,又將她身上的披風往上提了提,將她整個連腦袋一塊兒都罩在裡頭了。

  齊春錦:?

  她看不見了!

  她還沒仔細瞧呢。

  齊春錦拽了拽披風帽子,推開了宋珩的手。

  他的手好大。

  也好燙。

  與夢中微涼的觸感大不一樣,燙得好像她的心都繃不住要從嗓子眼兒跳出來了。

  宋珩見她推開自己,面色更是冷了些。

  齊春錦清了清嗓子,想到怎麼接自己方才那句話了,於是道:「我帶了雲安郡主、岳王世子一塊兒來看殿下了。」

  宋珩面色更更冷了。

  成湘聞聲也差點腳底打滑。

  我道後面跟的是誰呢?原來是這兩位!您這不是氣殿下呢嗎?

  此時馬車上,雲安郡主與岳郗也聞聲而動,掀了帘子下來了。

  二人都向宋珩請了安見了禮,但宋珩面色依舊好看不起來。

  齊春錦隱隱約約好像也察覺到了一點,於是她又清了清嗓子,問:「殿下餓不餓呀?殿下渴不渴呀?」

  反正每回爹爹從學館回來,母親都會這樣問他的。

  宋珩心緒平了些。

  這小東西還是有心的。

  宋珩與她並肩往帳子裡走,道:「餓,也渴。」

  她難不成還帶了什麼親手做的點心湯羹來?否則怎會如此問。

  其餘將領走在一旁,別說大膽看齊春錦一眼了,就是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齊春錦點了點頭,轉頭看成湘:「那就麻煩成護衛了。」

  成湘:?

  宋珩:?

  齊春錦道:「那就做些如意酥來,還要一壺茶。」

  宋珩:……

  成湘哭笑不得道:「三姑娘,咱們這裡沒有如意酥。」

  啊。

  原來堂堂齊王在軍營也過得這樣慘。

  齊春錦舔了舔嘴,有些後悔自己先前吃得太快了。其實倒也有剩兩三塊的……

  「茶水是有的。」成湘吩咐人去準備了。

  等齊春錦在帳子裡坐下來,那茶水也就呈上來了。

  齊春錦自覺羞愧,便一提裙擺,從椅子上下去,一手拽著袖口,一手拎了茶壺,走到宋珩跟前去要給他倒茶。

  見她這般,宋珩心情便又叫她撫平去了。

  這下又捨不得見她倒茶了。

  她年紀小,哪裡懂得照顧人呢?本該由他來照顧她就是。

  宋珩伸手接過去,自己給自己倒了:「好了,坐著吧。」

  齊春錦一樣忙也沒幫上,總有些不得勁兒,但聽他這樣說,也只好乖乖回去坐著了。

  宋珩掃見一旁跟著來的兩個拖油瓶,又難免有些心氣不順。

  他便問:「軍營里沒旁的可玩,錦兒來做什麼?」

  齊春錦道:「來看殿下啊。」

  宋珩嘴角弧度軟了些。

  齊春錦想了想,又道:「乾娘說在這裡選武狀元……」

  宋珩:「是。」

  齊春錦眼巴巴地盯住了宋珩身上的盔甲,正如夢中的一樣,銀色盔甲。齊春錦道:「殿下比他們都厲害的罷?」

  宋珩抿了下唇,語氣都輕快了一分:「嗯。」

  「是他們每個要上校場,和殿下打麼?」齊春錦又好奇地問。

  其他人聽了也跟成湘一樣哭笑不得了。

  這哪有齊王殿下尊貴之軀,親自下場去與這些人打的?他們怎麼配?

  宋珩隱約覺得自己猜到了齊春錦想的什麼。

  但她膽子不是小得厲害麼?

  今日哪來的膽子?

  齊春錦頓了下,說了後面想說的話:「我可以去瞧殿下和他們打麼?」

  成湘喉頭哽了哽。

  齊三姑娘您厲害!

  帳中的氣氛有一瞬的凝滯。

  其餘將領都不敢做出表情來。

  岳郗心也是一緊。

  若是齊王發怒,他一會兒該怎麼護住她?

  雲安郡主忍不住怯怯出聲,想要救自己的好友一把:「錦兒,你莫要這樣說……」

  錦兒還是年紀小,不懂得齊王叔的可怕。

  雲安郡主話未說完,宋珩道:「可。」

  雲安郡主驚愕又驚嚇地閉了嘴。

  將領們也都震住了。

  他們此時才知道,方才殿下自己接過茶壺來倒水都還算不得什麼。這位齊三姑娘能叫殿下去校場中打給她看,那才叫厲害呢……這不叫點戲點到殿下頭上來了嗎?殿下居然還應了!

  「走罷。」宋珩起身道。

  齊春錦忙跟了上去。

  宋珩心下失笑。

  他難得見到她這般積極不怕他的模樣。

  上一次不怕他,還是問他要字據呢,那副模樣可理直氣壯,膽子可大了。

  於是一行人就這樣都到了校場中去。

  齊春錦身上披的披風又換了個模樣。

  換成了宋珩的。

  她本不想要的,但宋珩嚇她說,當心受了風寒回去頭疼腦熱,什麼也吃不下,得半個月才能好。齊春錦想想就覺得苦,就委屈巴巴地應了。

  宋珩的披風極為寬大,輕鬆將齊春錦整個籠在了其中。

  齊春錦就覺得還算暖和的,披風上還帶著淡淡的薰香氣,好聞的。

  但於軍營中眾人來說,這無疑是極其強勢的宣誓主權的標誌。

  還真是齊王殿下的未婚妻啊……

  眾人斂住了心思,哪怕那位齊三姑娘生得再美麗,也不敢再多看半眼了。

  宋珩抬手脫下了盔甲,交予一旁的成湘。

  他身上的盔甲很沉,若是握指成拳,一拳出去,那盔甲附加的力道都能將對方胸口震碎。不過比試一二,不必如此。

  「誰與齊王殿下切磋?」成湘高聲道。

  眾人這才知道齊王殿下來到校場上為的是什麼,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也沒敢站出來。

  四下安靜極了。

  宋珩:……

  齊春錦想瞧,怎麼能不給她瞧?

  何況,她若見了他的厲害,心有所動,豈不是極好?

  「成湘。」宋珩點了名。

  成湘差點當場哭出聲。

  齊王殿下如今正喜歡這齊三姑娘喜歡得緊,為了在佳人面前一展厲害,下手必不會手軟……完了完了。

  成湘放下盔甲,苦著臉上去了。

  「他的表情好苦。」齊春錦小聲道。

  雲安郡主點頭,心有餘悸道:「是呀是呀。我以前見過,有個刺客想要殺安陽王,當時齊王叔就坐在一旁……就一眨眼,咻,齊王叔就拔出了護衛腰間的刀。再一眨眼。那個刺客腦袋就骨碌碌滾到安陽王腳邊了。所有人都嚇死了。」雲安郡主壓低了聲音,道:「很多人都怕齊王叔的,他們表情都這麼苦。」

  齊春錦也聽得有些怕。

  而且齊王怎麼將盔甲都脫了?看不到了唉……

  齊春錦正暗自嘆息,便見齊王出手了。

  盔甲之下,他穿的是一身青色長衫,身上還留有一絲文氣。

  但那一絲文氣,下一刻便被抹殺了去。

  長身玉立的男子出手如雷電,迅疾又狠厲,衣擺飛揚。

  他不動如山時便如玉樹而立。

  他一動作,便是行雲流水。

  ……也還是好看的。凶得叫人怕,可也還是好看的。

  齊春錦怔忡地心道。

  沒一會兒工夫,校場上便只剩下成湘的痛呼聲了。

  其餘兵士將領們漸漸也看得專注了起來,甚至還有人大聲叫起了好:「殿下威武!」

  一炷香不到,成湘就倒地起不來了。

  成湘扭頭喘息著問齊春錦:「齊三姑娘看夠了麼?」成湘忙沖她一番擠眉弄眼,道:「我著實沒力氣了。」

  齊春錦點了點頭。

  成湘也放心地舒了口氣。

  宋珩盯著齊春錦看了兩眼,確認她是看夠了之後,方才走了下去。

  其餘兵士受了刺激,頓時訓練的力氣更足,紛紛揣著一腔熱血也上去彼此較量了。

  宋珩頭也不回地吩咐道:「今日所有士兵加練兩個時辰。」

  成湘心道。

  讓你們盯著齊三姑娘瞧吧!慘了吧!

  宋珩走到齊春錦身邊,問:「好看麼?」

  齊春錦猶豫地點了下頭。

  宋珩的心情一下好了許多。

  齊春錦又眼巴巴地掃了一眼那盔甲,這才跟著宋珩走了。

  廚房的人端來了吃食和茶水。

  齊春錦低頭嘗了嘗。

  不大好吃,呸呸呸。

  齊春錦皺著眉頭將那一口咽下去了。

  宋珩見她神色為難,便知她是不愛吃。

  他有慣用的廚子,這是這兩日沒帶來,早知該多養幾個在營中……

  齊春錦纖細的手指捏著點心,轉了轉,嘆氣道:「這個也不好吃,可是不能浪費。」

  說罷就又要去吃。

  宋珩伸手拿了過去,淡淡道:「我替你吃。」

  齊春錦驚訝地望著他。

  宋珩頷首咬了一口,道:「士兵不得嬌養,他們每日裡除了魚肉外,還得這些東西……等習慣了,出征時,才能什麼都吃得下去。」

  說罷,他已經將那點心吃完了。

  齊春錦才想起來……他吃了她的口水!

  震驚的又何止齊春錦?

  帳子裡的人個個都驚呆了。

  齊王殿下這樣的行徑若是再多來幾回,他們怕是要麻木了。

  齊春錦倒沒覺得羞澀不好意思,她轉念一想,哎呀,連我的口水都吃啦,那我剩下的糕點也可以給他吃啦!

  齊春錦叫蓮兒去拿了食盒來。

  蓮兒欲哭無淚地把食盒呈上。

  這哪有姑娘這樣的,給未婚夫吃剩的東西?而這未婚夫還不是旁人,那是權傾朝野的齊王殿下呢!

  齊春錦揭了蓋子。

  裡頭只剩了三塊桃酥。

  但她吃東西向來講究、乾淨,並不會吃得這裡碎一塊兒,那裡碎一塊兒,碎渣湊在一堆看著不大好。

  如今盒子裡形狀還維持得好好的呢。

  齊春錦問:「殿下吃麼?」

  宋珩只掃一眼,就知道必然是齊春錦先吃過了。

  她也敢這樣來哄他了?

  宋珩心下不僅不氣,反而覺得小姑娘與他更親近些了……

  果然,先下手為強,將人定在身邊,後頭且慢慢培養感情是對的。

  宋珩垂眸道:「吃。」

  說罷,他屏退了其餘人。

  雲安郡主縱使再有不願,也只能出去了。

  她站在外頭,看向跟前的帳子,只覺得這如虎口,錦兒便是那入虎口的羊……

  眾人都退下了,宋珩才招招手,將齊春錦喚到了面前去。

  他問她:「你今日瞧了本王與人過招,該如何?」

  該……如何?

  齊春錦懵了懵,軟聲試探道:「殿下威武!」

  宋珩氣笑了。

  宋珩指著那桃酥:「你餵本王。」

  拿她當丫鬟麼?

  齊春錦抿了下唇,不情不願地捏住了那桃酥,還學著旁人餵孩子一樣,道:「啊!」

  宋珩又叫她氣笑了。

  「你往日裡不是看了那樣多的畫冊,畫冊里沒畫過這樣一出麼?」

  齊春錦困惑看他:「嗯?」

  宋珩拿過她手中的桃酥,抵在了她的唇邊。齊春錦本能地張嘴含住了,宋珩便扣住她的腰,往前一帶,咬了上去。

  半晌後,宋珩的聲音才又在帳中響起。

  「該是這樣餵才是……」

  帳子外。

  岳郗立在校場上,誰人也未留意到他。

  他的目光透過帽紗,望見那些校場上的人。有些出身不低,有些出身卑微,不論是什麼樣的人,此時站在那裡都兩眼放著光,意氣風發得厲害。

  ……

  齊春錦從軍營回去後,便不大愛吃桃酥了。

  不然回回咬著了,就覺得好像腿都軟了,臉也要紅,心也怦怦,像是壞了要死了一般。

  索性這世上好吃的玩意兒多了去了,齊春錦倒也不覺得如何生氣。

  沒幾日。

  禮部擇定了皇帝大婚的吉日。

  作者有話要說:齊三姑娘:穿盔甲的攝政王,有diadia刺激。咂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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