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沒一會兒工夫,太后宮中便熱鬧起來了。Google搜索

  眾人面帶喜色,紛紛獻上為太后準備的生辰賀禮。只是來得匆忙,她們心下也沒幾個是真心恭賀的,那些壽禮不瞧也罷。

  太后實在有苦說不出,也想不到太皇太后今日怎麼插手起她的事了。

  這些人自然留意到了殿中兩張陌生面容,便有人指著王嫻問:「這是哪家姑娘?」

  太后這才勉強笑了下,道:「這是王家姑娘。」

  眾人自然心頭明悟,應聲後轉頭便看向了齊春錦,驚奇道:「這又是哪家姑娘?」

  這回應聲的卻是太皇太后,她笑道:「這個啊,是齊家的姑娘,對吧?」

  她說著看向了齊春錦。

  她心下已經知曉齊春錦的身份來歷,但口中卻不能說得那樣清楚明白。

  齊春錦先是有些怕,人太多了。

  她迎上太皇太后的目光,見對方面帶笑容,這才點了下頭,小聲道:「對的。」

  宮裡頭大都是人精,少數才是人蠢福運多的。

  眾人先是瞧了瞧齊春錦,心下暗嘆,小姑娘模樣生得極好。再瞧一瞧太皇太后……隨即便有了數。

  「今個兒一瞧,才知這世上竟有這樣俏麗的姑娘。」

  「正是呢。只是不知這齊家是哪個齊家?若非高門,也當是書香門第罷。」

  有人起了個頭,剩下的便也不再沉默了,紛紛揚起笑臉,也不顧自己的年紀身份,先捧上幾句再說。

  饒是王嫻再聰明穩重,此時夾在其中都有些坐不住了。

  她朝太后的方向望了一眼。

  太后面上不顯,手上的甲套卻是被攥得緊緊的,顯然心有不快。

  宮中的情景……與她想像中似有大不同。

  王嫻心道。

  而齊春錦卻是被誇得懵住了。

  這還是她頭一回經歷這樣的場面。

  於是只好抬眸朝太皇太后望去。

  太皇太后一眼就瞧見了她眼底的懵懂之色。果真還只是個小姑娘,還什麼事都不懂呢……

  太皇太后心下一面覺得齊王禽.獸,一面卻又忍不住心虛地想,這小姑娘應當是好哄的罷?

  太皇太后淡淡出聲道:「行了,且收聲罷。你們這般熱情,反嚇著人家小姑娘了。」

  眾人對視一眼,便笑著應了是。

  同時心下也對這神秘的齊三姑娘有了更深的認知——這是她們惹不起,只能哄著的人物。

  太后此時才笑著插聲道:「前頭還有好些朝廷命婦在,我在後殿休息得夠久了,得去前頭了。」

  太皇太后倒也不為難她。

  到底是自個兒的兒媳婦。

  「去吧。」太皇太后道。

  太后點了王嫻:「與我一併前去吧。」

  王嫻淺淺鬆了口氣,立即站起身來行了禮,道:「是。」「太皇太后,臣女告退。」

  齊春錦見狀,自然也跟著站了起來。

  太皇太后笑道:「你跟去做什麼?前頭一會兒還得飲酒,你會飲酒麼?」

  齊春錦搖搖頭。她是不會的。

  「那就坐著罷。」太皇太后膝下已許久沒有過這個年紀的小姑娘了,她仔細想了會兒,也不大記得起來,這個年紀的都喜歡些什麼。

  太皇太后問:「你喜歡什麼?我讓人陪著你玩兒。」

  齊春錦慢吞吞地眨了下眼。

  嗯?

  怎麼個個都愛問她這句話?

  只是到底第一回見太皇太后,她心下也明白,太皇太后的身份是十分尊貴的。

  齊春錦便含蓄道:「倒也沒什麼特別喜歡的……」

  太皇太后也知她多半是不好意思說。

  一旁的其餘人自然就派上了用場,這個開口問:「會繡花麼?」

  齊春錦小聲道:「不會。」

  「我會啊,我繡給你看。」

  「啊?」齊春錦懵懵懂懂地心道,原來還能這樣嗎?

  又有人問:「會下棋嗎?」

  齊春錦還是道:「不會。」這樣想想,她會的東西實在太少了。齊春錦麵皮不免有些發紅。

  「無妨,我們教你便是,教你些簡單的。」

  這些昔日宮妃,自然是多才多藝的,當下將五花八門的把戲都搬了出來。

  殿中一會兒就熱鬧了起來。

  齊春錦原先還有些侷促,但她向來對別人的善意接受良好。便如岳王妃,她也是初初的陌生後,便同人家玩得好了。

  只是原先願意與她玩的人少罷了。

  那廂太后往前頭行去。

  她本是想要對王嫻展露親近之意的,但方才叫太皇太后下了面子。若是先前親近王嫻,那叫屈尊降貴,王嫻自會感恩戴德。而現在再去親近,她的尊貴真就沒了。

  太后便抿住了唇,再不出聲了。

  王嫻一顆心也不由往下沉了沉。

  這與她預想中全然不同。

  等回到舉宴的殿中,眾人都朝他們望了過來,不少千金小姐都艷羨地看了看王嫻。今日這一出便可算是徹底確定了她的身份了。

  王嫻回到了母親的身邊。

  王家夫人笑吟吟地問道:「如何?」隨即也不等王嫻回答,她便又笑著道:「以你的聰明才智,要哄住貴人,應當不是難事。你的穿著打扮、性情喜好,又與太后當年相似。她自然更中意維護你。」

  王嫻動了動唇,卻突然間有些不知該如何說。

  王家夫人見她不出聲,也微微沉下了臉:「難不成出了什麼意外?不應當啊。」

  王嫻這才道:「方才那位齊三姑娘也被請到了殿中。」

  「她使手段算計你了?她出身低微,也敢如此作為?」王家夫人面色更沉。

  「並非如此。她……」王嫻頓了下,很難去形容齊春錦:「她什麼手段也沒有用。偏偏就是這樣,才更可怕。」

  王嫻自詡聰明。

  她由王家主母親自教養長大,是王家姑娘中的佼佼者。

  若是齊春錦使了手段,她自然看得出來。

  可偏偏沒有!

  王嫻皺眉道:「手段計謀,但凡用了,就必然有痕跡。可她不用任何手段……今日,先是皇上親至,言語間多有維護她的意思。太后本想將她賜給外甥於昌文。都被打斷了。」

  「那又如何?皇上就算對她再有好感,也得聽太后的不是嗎?」王家夫人道。

  「可太皇太后呢?」王嫻道:「太皇太后不多時也到了殿中,又一次打斷了太后下令旨。太皇太后為何維護她?」

  王家夫人道:「你是跟著祖母久了,心頭想得太多了。一個來歷淺薄的姑娘,不用手段,便能討得貴人歡喜,世上哪有這樣的好事?」

  她壓低了聲音,顧忌在宮中,哪怕身邊站著的都是貼身親近的丫鬟,也不敢妄言,便只低低地道了一聲:「這是東西宮鬥法呢。」

  王嫻也不再多說。

  方才那番話說出來,她心下已舒服了許多。再說下去,只怕被別人聽見惹出事端。

  只是……

  她又望了一眼那頭。

  齊春錦還是沒有回來。

  太皇太后又會同她說什麼?

  齊春錦吃了一肚子的點心,又喝了些湯,左邊挨著個大宮女給她梳頭,一邊道:「這個髮髻好看極了,姑娘且試試。」

  右邊又挨著個大宮女給她染指甲,一邊還道:「瞧瞧姑娘這手,實在白嫩得很……正配這個顏色呢。」

  貴人們還個個盯著瞧,一會兒道:「這個耳環配她。」一會兒又道:「你試試這盒胭脂。」

  等齊春錦從宮殿中出來,腦袋都暈乎乎的了。

  真是奇怪。

  這些人並不似她想像的那樣可怖。

  皇宮好像……好像也並不會吃人。

  領著齊春錦離開的是太皇太后身邊的大宮女,大宮女神色複雜地瞧了瞧齊春錦,隨即道:「姑娘與我來。」

  齊春錦點點頭,跟了上去。

  她們一路七拐八拐,最後停在了一處路口。

  大宮女道:「姑娘且在此地等一等。」

  齊春錦驚訝地看向她。

  等一等?

  等什麼?

  不多時,齊春錦便知曉是等什麼了。

  一行人從一面牆內轉出,恰好與齊春錦撞了個正著。

  這行人有老有少。

  老的留著鬍鬚,身著官服,瞧著分外威嚴,一看便是大官兒了。少的則面白無須,身形微躬,似是小太監。

  而為首的呢?身形修長挺拔,正駐了足,定定地看著她。

  是攝政王。

  齊春錦的目光閃了閃。

  退也不知道該往哪裡退,張嘴也不知該說什麼。

  「殿下,這位是?」身後的大臣傳來了疑惑的聲音。

  宋珩卻未應聲。

  他盯著齊春錦的模樣。

  頭上戴著繁多的髮飾,有珍珠,有金銀雕琢的簪子,它們在她的髮髻間散發著熠熠光彩。

  她的眉眼特意描過,更顯得精緻。

  這樣的打扮若是放在別人身上,只怕是壓不住。但放在她的身上,卻更覺得嬌媚動人。

  她身形纖細,那些玩意兒戴在頭上,又更襯得她脖頸羸弱,讓人無端生出更多的憐惜。

  宋珩喉頭輕動,恨不得將人藏起來。

  「殿下。」身後的人又喚了一聲。

  此時齊春錦也才小心地低低喚了一聲:「齊王殿下。」

  宋珩道:「你們且退下。」

  大臣:???

  他們往哪裡退?

  宋珩又看向齊春錦:「你隨我來。」

  齊春錦不大樂意,但想到方才太皇太后對她那樣好。

  行吧。

  這個面子倒也不是不能給。

  齊春錦這才磨磨蹭蹭地跟了上去。

  此時天色漸晚,空中蒙上了一層夜色。

  宋珩立在牆下,身後拉出一道長長的影子。

  齊春錦心道,瞧著像一棵大樹。

  然後,她頓了頓腳步,低聲問:「殿下要同我說什麼?」

  「今日宮中可有人欺侮你?」宋珩問。

  齊春錦道:「沒有。」

  她說著,低頭去捏腰間的玉,又道:「原來這個東西這樣好用……」

  大宮女在一旁看得心驚膽戰。

  可別給摔了哎!

  您知道那是什麼東西麼?

  宋珩心情好了不少,又問:「太皇太后見你了?」

  「唔。還有許多的宮妃……怎麼會這樣多?」齊春錦好奇地問道。

  宋珩道:「我那位兄長性情仁厚,去時下令,讓有子嗣的宮妃,出宮隨住。而膝下無子嗣的妃嬪,便依舊養在宮中,不必殉葬。只是份例減去許多。」

  「原來是這樣。」齊春錦點點頭道:「她們都是極好的人。」若是殉葬了,也是可惜了。

  宋珩見她神色天真,不由心下失笑。

  那些宮妃從前也是勾心鬥角的一等一高手。

  在她口中,卻是極好的人。

  想必今日她們待她是不錯的。……倒都是聰明人,也不愧留了她們一條性命。

  「那你還怕麼?」宋珩道。

  齊春錦:「嗯?」

  宋珩沉聲道:「我心悅於你,你還怕麼?」

  齊春錦微張著嘴,呆在了那裡。

  大宮女也驚呆了。

  齊春錦努力地思索了會兒,不知道為什麼,面上有點臊。上回他是單獨同她說的,可這回卻還有宮人在一旁。

  齊春錦連忙轉移了話茬。可是該說什麼呢?她又費勁地想了半天,便說有人給我染了指甲?我今個兒吃了好多好吃的?

  齊春錦腦中驟然靈光一閃,記起了一樁事。

  「哎呀,方才太后說要將我賜給,……賜給於家長子。不過叫皇上打斷了。」

  宋珩原本大好的心情,剎那就跌入了谷底。

  他沉聲道:「她要將你賜給於昌文?」

  大宮女在一旁都不禁打了個哆嗦。

  齊春錦說完忍不住揉了下肚皮。

  今日好多人餵她。

  吃得有些撐了。

  宋珩見她滿面難受的模樣,心下更是一片冰寒:「於昌文還有這樣的膽子?他敢要嗎?」

  宋珩抬手摩挲了一下她的頭頂,道:「你莫怕。」

  他厭憎太后手伸得太長。

  更厭憎太后這一出,壞了他的精心打算。

  如此一來,齊春錦豈不是又要怕有人害她了?

  齊春錦見他神色冰冷,是有點怕。

  但想想攝政王應當不是生她的氣。

  於是齊春錦張嘴想說我沒那麼怕,卻是張嘴先打了個嗝。

  齊春錦連忙捂住了嘴,訕訕道:「吃得撐了……」

  宋珩:「……」

  宋珩:「你難受?」

  齊春錦點頭道:「是有些難受,得走一走。」

  宋珩哭笑不得。

  她竟然沒將太后的話放心上,說給他聽,應當也只是為了轉移他方才提起的話茬。

  宋珩當下也不急了,只淡淡道:「你知那於昌文長得什麼模樣麼?」

  齊春錦哪想知道那於昌文長什麼樣子啊。

  但宋珩問了,她也只好道:「我不知的。」

  「又矮又胖。」

  齊春錦:「哦。」

  「太后想要將你給他做妾。」

  「啊?」齊春錦嚇了一跳,這才明白那個「賜」是什麼意思。

  宋珩又道:「他一頓要吃十碗飯,你方才上了桌,他就將菜吃光了……」

  齊春錦喃喃道:「真可怕呀……」

  大宮女在背後風中凌亂。

  她也沒想到,自己竟在有生之年,見到了攝政王哄騙小姑娘。太皇太后怕是想多了。從這上面來瞧,皇上哪裡是攝政王的對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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